109 第一百零九章 浮尸本尸
庭元青是在前院的池塘里溺死的,面部朝下,背脊朝天,身上穿的是和罗绛刚见面时的那身西装,大半个身子被莲叶盖着,身边围了一圈不知情的锦鲤,庭母抱着女儿在池塘边上哭得歇斯底里,看到姗姗来迟的庭思礼,她立马扑到了儿子怀里。
“儿啊,你说你爸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他昨儿个还是好好的,还说过两天要一家人一起去送子庙还愿呢。”
甜水镇每年九月十日都是拜送子庙的日子,也正是这个以生儿子闻名的水乡忙起来的日子,据说庭思礼就是在拜完送子娘娘才出生的,庭元青一家每年都会去还愿,想到丈夫前一天还在兴致勃勃地提这件事,睁眼起来却成了水里的尸体,庭母更加伤心了。
庭思礼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还没接受这个事实,一边的庭招娣就含着眼泪朝罗绛冲了过来。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来了我家,家里才出了这么多事情!你给我滚出去,滚出我家,滚出去!”
罗绛立在原地任庭招娣推搡,梦里的黑影和眼前的尸体重合在一起,也就是说梦里在她身下的浮尸,就是庭元青,可她不明白,梦里的浮尸怎么就变成了庭元青,是谁杀死了他?恶灵吗?
一边的卫霖蔷看不下去地上前抓住庭招娣的手,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你可得想清楚了,真的是我们害死了你的爸爸吗?”
庭招娣被那双似乎能看透人的双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躲闪地晃了晃眼睛,“就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爸!”
罗绛这才沉痛地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锦薇也上前拉住庭招娣,朝卫霖蔷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场面很乱,让对方先离开。
卫霖蔷冷冷地看了一眼庭招娣,扭身跟在了罗绛身后。
回到房间内,罗绛坐在床上没说话。
卫霖蔷敏锐地意识到房间里的东西被人动过。
“绛绛,有人来过。”
罗绛抬头询问:“什么?”
卫霖蔷也不多说,直接打开被动过的行李箱,把罗绛的家徽掏了出来,“这个……原本不是在这个位置的,箱子也一样。”
罗绛接过玉兰胸针,“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庭招娣怒气冲冲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卫霖蔷意识到罗绛不对,先把罗绛的疑问放在了一边,上前问到:“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罗绛没有回答,反问:“我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和庭思孝庭思礼还有锦薇一直在房间里,除了今早庭思孝去拿早餐。”说到这里,卫霖蔷看着胸针,突然想到了什么,“后来护魂灯一直在闪,我担心你出事,才把你叫醒的。”
“哦……”罗绛道,“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我梦到我躺在一具浮尸上,而那具浮尸就是庭元青,卫霖蔷,我好像做了坏事。”
卫霖蔷上前抓住罗绛的肩膀,“不,跟你没关系。”
“不……要不是我执意要用庭思孝的身份进到梦里,说不定……庭招娣的爸爸不会死。”
“你看着我!”卫霖蔷难得霸气一回,“跟你没关系,是那个恶灵,而且庭招娣也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无辜。”
“什么意思?”
也许是卫霖蔷的目光太坚定,让罗绛忍不住相信。
“你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吗?有悲伤,但还有一丝意料之中的冷静,还有,她一向温柔懂事,通情达理,怎么会无端地迁怒到我们身上,不,应该说,是迁怒到你身上。她好像特别希望把我们赶出去,不想让我们留在这里,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来抓鬼的,而且,昨晚我和其他人都在一起,中途没人离开过,我敢肯定,来我们房间的人,就是她。”
经卫霖蔷这么一说,罗绛稍微冷静了一下,她开始整理思绪,把梦里的事情,细细地跟卫霖蔷说了一遍,当然——除了红色影子的事。
“这么说,梦里那个小女孩就是那个恶灵吗?”卫霖蔷摸着下巴问。
罗绛摇了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不知道,那首童谣,唱得不一样,但手绢是那条手绢应该没错了,现在我们得先搞清楚这个家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那个杀掉自己孩子的女人又是谁?”
卫霖蔷想了想,轻轻拥住罗绛,“乖,你先别多想,我去找个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庭思礼这会肯定是来不了了,锦薇对这个家又不熟悉,想来想去,最恰当的人选就只有庭思孝了。
庭思孝忙着帮着庭母处理庭元青的后事,中途被卫霖蔷叫到了房间,有些毛焦火辣。
“什么事就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确实不能。”罗绛推了推眼镜,此刻的她已经彻底地冷静了下来,“我有了些关于恶灵的线索,想要问问你。”
听到是这件事,庭思孝倒是平复了一下焦躁的情绪,问:“什么事?”
“你们家里,有没有过婴儿突然死掉的事情发生?”
庭思孝一脸莫名,不知道罗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没有啊,倒是死过一个六岁大的姐姐。”
卫霖蔷:“什么姐姐?”
庭思孝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是礼哥的二姐,小时候误食老鼠药死掉了,这件事家里一直没敢提,怕大伯他们伤心,那时候我们也还不记事,还是我爸妈告诉我的。”
听庭思孝这么一说,罗绛摇摇头,不对,婴儿是当时就死掉的,不可能是庭思孝口中那个二姐,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恶灵不会扭曲事实,梦境里藏着的必定是现实发生过的。
庭思孝看着罗绛在思考,着急地朝罗绛挥了挥手,“你慢慢想,我得去忙了。”
卫霖蔷眼疾手快地抓住庭思孝的领子,“慌什么,这里的疑问不解决,你家里还得死人。早去晚去都一样。”
庭思孝惊恐地瞪着眼睛,“你是说?我大伯的死,跟那个……有关?”
“没错,绛绛在梦里看见他被杀死了。”
“可……我大伯不是昨晚应酬太晚,喝醉酒掉到池塘里淹死的吗?而且,大伯又没做梦,为什么会死?”
卫霖蔷往庭思孝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是不是傻,就你家那个池子,游个泳都有困难,还淹死人呢,就只有鱼不嫌浅了。”末了,又补充道:“那个家伙,胃口越来越大了。”
庭思孝吓得全身发抖,“那那那……那怎么办?”
梦里的那个妇人绝不是庭母,夫人这个称呼很有年代感,庭招娣什么都不说,如果单从梦境下手的话,只能去问一个人了。
“带我去见你奶奶吧。”罗绛也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
“你找我奶奶干嘛?”庭思孝有些防备地问。
庭思忠和庭思信的事已经让庭李氏病得起不了床了,庭元青的事,一家子没一个敢说的,如果再让她知道自己儿子没了,庭思孝难以想象后果会怎么样。
看出庭思孝的担忧,罗绛安慰对方,“放心,我不会把你大伯的事透露给她的。”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庭思礼站在门口道:“我也去。”
只见他红着双眼,双手紧紧地捏着,倔强地说:“我也去,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把我们逼到这个境界?”
卫霖蔷看了一眼罗绛,见罗绛没有反对,点头答应了,“如果觉得勉强……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
庭李氏的房间在主楼,因为生病的原因,屋内开着足足的暖气,就连地上也铺了毯子,上次罗绛只是匆匆来打了个招呼,仔细一看,屋子摆设精致典雅,墙上还挂着几幅绣卷——龙凤呈祥,百花争春和子孙满堂。针脚细密,颜色和谐,可以看出绣图的人技巧之高超。
另罗绛意外的是,庭思孝的父亲庭元碧也在这里。
“爸,奶奶怎么样了?”
庭元碧一脸憔悴,眼眶布满红色的血丝,家里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之前还能仰仗着庭思礼一家料理家事,现在却是不能了,他也是临时整理好心情过来照看老母亲的。
“嘘……”庭元碧把手中的药碗放到桌子上,“刚睡着,你们来干嘛?”
庭元碧嘴上责骂着儿子和侄子,眼睛却是看着罗绛和卫霖蔷,目光很不友善,家里出了事,本来就不方便招待客人,他不明白为什么罗绛她们还赖在家里不走。
罗绛无视着庭元碧的不满意,压低了声音,直接了当地开口:“我有事想要问庭奶奶,很急。”
庭元碧有些不情愿,“什么事之后再问,忙着呢。”
庭思礼:“叔叔。”
卫霖蔷眉毛一挑,心道,这货的脾气还真是跟他儿子一模一样,怪不得是亲父子。
卫霖蔷冷冷一哼,“我们倒是等得,就怕你们等不得。”
庭思孝怕两边吵起来,赶紧拉住自己的父亲,“爸,真的是大事,我们不吵奶奶,就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说到这里,卫霖蔷有些不乐意,万一老太太一觉睡个通天亮,那还等个屁,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假装撞倒凳子,凳子落地的声音成功地把庭李氏惊醒了。
“老幺,这是怎么了?”
“奶奶?您醒了啊,我来看你了。”
庭李氏悠悠地张开眼睛,看到庭思孝慈爱一笑,伸出干枯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原来是孝儿小礼你们啊,快到奶奶身边坐。”
庭思孝听话地坐在了床沿,眼睛看着罗绛问到:“奶奶,咱家里除了没过一个二姐,有没有别的孩子夭折啊,比如婴儿之类的?”
庭元碧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拍在了庭思孝头上,“说什么混话呢臭小子!”
庭李氏也是脸色一变,“你问这个干嘛?”
庭思礼上前追问:“阿婆,你知道什么吗?”
庭李氏听到这声阿婆,有那么一瞬间地愣神,但她很快地摇头,“我不知道。”
庭思孝抓着庭李氏的手焦急地开口:“奶奶,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见孙子不依不饶,庭李氏有些生气,她身子一侧,背对着众人,“我不知道,别问我!都给我滚出去。”
罗绛见庭李氏的反应不对劲,接着发问:“那后院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庭李氏全身一震,转身朝罗绛大吼,“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家的闲事,你父母怎么教你的!不知道不可以在有丧事的人家叨扰吗?”
提到这个罗绛就来气,谁不知道她从小没有父母,长大好不容易把母亲找回来,罗夫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她一个怒火攻心,脱口道:“当然不关我的事,可关你的事啊,你不知道吗?那个被你闷死的女儿来找你家报仇来了!你的两个孙子就是她弄死的。”
罗绛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实据,只是单纯地愤怒,顺口地就讲出来了,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妥,一边懊恼着自己被罗夫人气到现在,一边也着急庭李氏的隐瞒事实。
罗绛说完,庭李氏立马静了声,她两眼发直,双唇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看到庭李氏的反应,罗绛却觉得自己好像误打误撞,猜对了,她这才想起梦里那个妇人说一个又一个说明她有三个女儿,加上梦里的小女孩说有个大姐,她这才把这件事串联起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庭元碧,他朝罗绛大吼,“你给我滚出去,还有你们,全部滚出去。”
赶走罗绛她们后,庭元碧还在发火,太扯了,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个德行,毫无家教可言,他大姐嫁人后生病死掉的,他二姐小时候疯了,什么闷死的女儿,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庭元碧坐下来想要安慰自己母亲,却发现庭李氏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