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一五五章 当年
本章非正式章节,24小时后本章替换正常章节︿( ̄︶ ̄)︿我想赵英英不是坏人,活了二十六年,往往就是人太有良心反而会被受制于良心。
她端的那杯白开水是置我于死地的原因,但她从始至终表情都那么的哀伤,真不像一个会杀人的人。
我现在回想起前世死亡前的记忆,并不恨赵英英,当时我对她那么和蔼可亲除了她是女孩子,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那是很浓重的孤独,像是巨大的哀伤与沉默成了她的影子,平常人也许看她只是一个沉默内向的女孩,我却是看到了同类。
可是我不恨她,但是我无法原谅她。
上辈子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中亦包括死亡这一结局,但所有的前提都是在顾庭生恨我、不会原谅我的前提下而做的打算。
但是顾庭生不恨我,还说要把我拘在身边管教我,我在那一刻心中的喜悦已经到达了我从未体会过的程度。
紧接着我死了。
我知道我这个人运气向来不好,但现在我才知道竟然会不好到这种地步。
“小露?”
绾绾穿好衣服,是件白色长袖线衫套格子背带裙,她穿好见我坐在地上呆呆的不动,就拿着夏朝北夫妇给我买的衣服跃跃欲试的跑过来要给我穿。
夏绾绾这时以为我还没睡醒,但离近了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两只手掂着衣服,绾绾犹豫许久,张开双臂抱住我,一只手轻轻拍我的背。
她暖呼呼的气息打在了我耳边,就着这股温暖的气息我听到绾绾说:“小露,姐姐会陪着你的,你不要伤心了。”
我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绾绾看着性格很大大咧咧其实心底真的很敏感,我睁着眼睛对她撒谎:“我没伤心。”
夏绾绾就道:“你骗鬼呀……你脸上的表情好难过的……”
我是害怕伤心难过这种感情会传染给绾绾,但是夏绾绾说的话让我有种很想锤她一拳的冲动。
一上午的时间我和夏绾绾无所事事的到处转悠,幸福之家前面很热闹,绾绾禁不住好奇拉着我跑到前面去看。
我是记不清这之前的记忆了,但是绾绾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而我想想也猜到了。
绾绾牵着我的手站在幸福之家三年级教室门口,我们两个矮着身子偷偷往里面看,里面正在上课,但是里面的小萝卜头们很明显的面上都带着紧张,就连讲课的老师也有点不自然。
绾绾小声说:“你看后面那群人,听说是一个公司在做慈善,然后他们公司的人都来领养一个小孩。”
我斟酌着还是没说话,我比绾绾知道的更多,那群人中一大半我都能叫上名字,全部是顾氏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
里面有一大半如夏绾绾所说,是来做慈善领/养/孩/子的,但有一小部分则是为了一个计划来领养一些孩子。
顾氏的两位当家人顾醒松与其妻子袁梦宇的心思太深,就连看似领/养/孩/子实则培养“继承人”的计划也要做的真假掺在一起,并且是做的九真一假,真领养太多最后谁还会注意那一假。
我前世第一个倒霉如果说是父母双忘,那第二个大概就是我便是这一假。
手续上我是被顾醒松的表姐一家收养,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没见过我名义上的养父母。在孤儿院中我直接被顾醒松袁梦宇一致看中,两人当天就办理了我的手续,把我接出了孤儿院带回了他们居住的二层小洋楼。
而且自此以后我连他们二人也很少见到,半年来我因为自闭不上学,被保姆照料在那座小洋楼,直到半年后顾庭生奶奶去世,顾庭生回到父母身边生活我才遇到他。
“绾绾,我们走吧。”我实在不想再遇上顾醒松和袁梦宇,他们两人的领养计划与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在我接触了那些项目后简直堪称丧心病狂。
绾绾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转身,一转身我们二人就看到两个成年人正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
绾绾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小小的“啊”,我看着面前这两人,用尽了力气咬着牙才没说出顾醒松和袁梦宇这两个名字。
此时面前的顾醒松和袁梦宇与我前世最后记忆中的外貌相差并不大,顾醒松的身体一直有些病弱,他的帅气就很有些苍白阴柔的病态美。袁梦宇则是长相清丽气质洒脱,她的美与传统女性相比是带着些过于果断的锋利之美。
总之顾醒松与袁梦宇是一对儿气质很互补的夫妇,但也是一对儿猛一看男弱女强很违和的夫妇。
袁梦宇低着头,她露出一个很柔和的笑,瞬间将她有些锋利的气质缓和了下来,袁梦宇问我和绾绾:“你们也是这里的孩子吗?你们两个怎么不上课?”
顾醒松轻轻咳嗽了一声,并非要提醒袁梦宇注意说话,他是身体确实不好,他咳完就微微弯了身子。
顾醒松的眼珠子是非常纯粹的黑,因此专注的看着一个人就有些冷,可如果他想,他也可以含着笑意看你,那双眼,则又是让你产生了他对你是很深情的正深深地爱着你的感觉。
我见过顾醒松这样充满深情的看着袁梦宇,也见过袁梦宇微笑应对后转过身的面无表情,这对儿夫妻的貌合神离与演戏水平都是奥斯卡影帝影后的级别。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们二人为何毫无感情,却又非要在外人和对方眼前都作出夫妻相爱的假象。
顾醒松和袁梦宇一样都没有弯腰,他俯视着我和绾绾,也笑,然后点评商品一样的说:“你看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更干净整洁一些,看着好像也比较聪明。”
袁梦宇很赞同的点点头,绾绾握着我的手就紧了,他们两人说的话好像我和绾绾是货比三家对比出来性价比很高的商品。
也许是件很不错的商品,他们二人不觉自己态度有什么问题,可能还觉得这是很好的夸奖,但我和绾绾都很清楚——我们两个是人,他们这样的评价让我从心底感到不舒服。
绾绾拉着我就要走,脸上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生气,袁梦宇却拦住绾绾,她对绾绾说:“你们两个还没有被领养吧——”
“爸爸妈妈就在后面等我和姐姐。”
我快速开口,打断了袁梦宇的话,袁梦宇很诧异的看着我,我不看她,拉着绾绾快速的离开。
一直到我和绾绾走到幸福之家后院。他们二人也没有跟来,我想袁梦宇大概把我那句话理解成了我和绾绾是被父母带着来领养弟弟妹妹的孩子了。
因为现在的我和绾绾穿着一看就并不便宜的衣服,两个人虽然头发有些乱但是露出来的脸和肌肤都是洁净的,和幸福之家其他的孩子一看就很不一样。
“害得我总是想你。”
“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我在顾庭生一个接一个的问话中转了脸,一张脸全部埋在了他的肩上,心想这个大骗子,不是只问一件事吗,这一个接一个的……让我如何回答?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为什么看到你总是很难过?
原来我每次看到你的表情都很难过。
“那是你的错觉吧。”我埋在顾庭生肩膀上,一只手从顾庭生脖子上放下来摸了摸他的背,摸到他弓起的脊骨,嘟囔道,“我看到你就很难过,你看错了吧大哥。
“……大哥,你瘦的我都觉得硌得慌。”
顾庭生:“你别转移话题!”
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见过。
“见过。”我往下摸了摸,顺着顾庭生的脊骨一路摸到他的尾巴骨,顾庭生真的很瘦,他都不吃饭的吗?
“三年前你去过一家福利院,叫做幸福之家的,我们见过,你不记得了?”
我提醒着顾庭生三年前的往事:“你还送了我一件外套,那件外套现在还在我家,我一直想着还你。”
但是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找到你。
顾庭生听完我一席话,到是没有再出声问什么,他似乎正在沉思消化我的回答。
他不说话,我就趴在他的背上想很多事情,我也有很多话想问顾庭生,想问他你怎么穿成这德性,想问他为什么打架,想着想着又想到我前几天寄出去的小说也该到原城的可爱女生编辑部了,什么时候会给我回信?
直到走到老旧家属院的那条路上,没了大街上的人声与商店小铺,小路上街灯昏黄夜色安静,顾庭生才又出声。
他说:“小露,往前直走吗?”
我闷闷的出声:“嗯。”
顾庭生就垂着脑袋闷头朝前走,走过了许多街灯走到了家属院门口,他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的开口:“以前的事……我记得都不是很清楚。”
我不知顾庭生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当他这句话脱口,我刚听进耳朵只是单纯的听进,当这句话的意思在脑中转了一圈,我的心脏都停了一瞬。
嗓子像是被吸了水的棉花卡住的感觉又来了,我近乎不可思议与慌乱的问:“以前,以前什么事?”
顾庭生却问我:“哪幢楼?几单元?”
“……往前走倒数第二幢,最里面五单元。”
顾庭生背着我抬脚继续,他接着说:“小时候的事,七岁前的都记不清了,七岁的时候好像生了一场很重的病,发高烧一直不退,后来又脑子不清楚,吃了几年药,很多事情就记不清了。”
顾庭生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得心惊胆战,我心脏都在打颤,这些事先不说前生的顾庭生并没有出现这些事,就说脑子不清楚吃了几年药,是什么样的药能让他记不清发生过的事?
“大哥,你……”我有千言万语想问他,想关心他,想恨不得回到三年前选择被顾醒松、袁梦宇夫妇收养。
但最终我只是吸了吸鼻子,告诉顾庭生:“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怎么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顾庭生听了我的话,到是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他有些刻薄的反驳我:“你管我到是挺多,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吗?”
然后顾庭生又说:“我忍很久了,把你的手从我背上拿起来行吗,你摸什么呢?”
我把手收回来,继续环住他的脖子,很难受的告诉他:“你背上都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咯得难受。”
顾庭生:“你他妈的就应该自己爬回来!”
我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心中的难受有了一点缓和,顾庭生又小声的说:“真的很硌得慌?那我……回家让保姆多做点肉吃。”
我那一点缓和过来的难受在下一秒,像是一边是很浓重的温暖,一边是无理由的突如其来的悲伤,两种感情冲撞在了一起,我搂着顾庭生的脖子,嘴角咧了起来眼睛和鼻子却很酸。
“哥哥。”我喊顾庭生,顾庭生站在五单元门口,他不松手也不放下我,他问我:“几楼啊?给你送到家。”
“三楼。”
我对顾庭生说,顾庭生就背着我往上爬楼梯。
这一路走得对他来说并不轻松,等他站在我家门口,他已经喘起了粗气,我看到他抬起一只手抹了把眼睛,我想应该是他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落尽了眼中,看着好像他是在抹眼泪一样。
顾庭生抹完眼睛去敲门,我趴在他背上:“大哥,你很温柔,人很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顾庭生敲了两下,里面传来绾绾的声:“来了来了!谁啊?杨露自己有钥匙啊……”
夏朝北还问我:“哟,小露,能耐了,你把你姐咋了?”
我语气很严肃的告诉他:“青春期都这样,你不懂。”
夏朝北惊得去看林淑珍,林淑珍抱出一床被子看我一眼:“你姐这年龄还不到青春期吧,我记得书上,这叫叛逆期?”
夏绾绾这突然来的脾气今晚是没人知道缘由了。总之我是蛮委屈的,一把年龄了又和爸妈挤在了一张床上睡,早上醒的时候林淑珍和夏朝北一人抱我一边,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号的公仔。
还挺招人爱。
夏朝北和林淑珍早上要出摊,五点左右就双双起床。我醒了下,耐不住困继续睡,等我上饭桌时夏绾绾已经背起书包要去上学了。
林淑珍端着面汤出来,见了绾绾就喊住她:“夏绾绾!早饭也不吃啦!”
绾绾正弯着腰穿鞋,听到声,身子顿了顿但也不转身回话,林淑珍快步走过去,对她说:“我说你怎么了,昨天晚上也不让小露进屋,闹别扭了睡一觉不就好了吗,你做姐姐的——”
“嘭”的一声,林淑珍闭上了嘴。
我端着碗咽下一口汤,夏绾绾发疯到现在也没好,没等林淑珍说完就甩上门跑了。
我离开家去上学,林淑珍塞给我五块钱,叮嘱我:“你姐姐没吃早饭,你把钱给她让她买点吃的。”
我拿了钱点点头,去学校的路上是有些埋怨绾绾的,觉得她也是被宠坏了,即使是被领养,我和她能遇上夏朝北、林淑珍这样的父母也是撞了大运,就不懂得懂事点吗。
而且想不明白夏绾绾这是发什么脾气,她发来发去,担心她的不还是我们这些爱她的人。
到了学校先去找夏绾绾,没找到,问的是个男生,男生进去看了看,出来告诉我夏绾绾书包在,但是人不在,可能去厕所了吧。
我道了谢,这会儿正是走读生来上课的点儿,初二四班正往班里进的学生不少。
我让了路,几个初二生低头看看我,我既不瞎又心思敏感,他们看我,我立刻就感觉到那眼光让人很不舒服,便皱着眉回自己班里了。
进了自己班,刚进班里就觉得不说所有人,但至少有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目光有的善意有的恶意。
善意的说好听点是同情怜悯,恶意的我怎么琢磨,大概就是狗眼看人低的感觉了。
第一节又是语文课,早读我把高中英语课本的单词过了一遍,其实心中知道应该每天坚持复习一部分高中知识,毕竟昨天一天都没正经碰过课本。
但是自从打起了靠写小说赚生活费的念头,这件事就碾压了学习在心中的分量。
我心想总归中考不用担心,现在不如赚钱更重要,能减轻林淑珍和夏朝北一分负担是一分,我减轻一分,他们就能少流一滴汗、多睡一分钟。
于是没忍住,拿出本子开始写新小说的大纲,这回是准备投给《萤火虫》杂志,文风和故事风格走的是疼痛文学。
因为一开始就决定了写悲剧,我很干脆的把女主人设直接写成渐冻人症,学名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更普及点说,史蒂芬霍金得的就是这种病。
渐冻人症通常病发后三到五年内大多数病人就会去世,小说开端我直接写女主已经病发入院,并且由于病症少见接受医院专家组的临床试验。
在医院中女主遇到了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盲眼少年,少年是从小学国画的艺术生,脾气温和待人有礼,女主则是时常因为自己的病症脾气暴戾乖张。在和盲眼少年的相遇、争执与相处中,这对儿少年少女不由自主的迸发出懵懂的情愫,但女主注定没有几年的寿命又让她不自觉的犹豫、止步不前。
写到这里,我觉得这剧情是很老套,放在十年后只怕要遭到不少人吐槽,不过放在现在应该还算很有时髦值,然后就该这个故事该有一个并不美好的结局——
“杨露。”
伴随着语文老师的声音,结局没等想好,本子直接被抽走了。
我刚刚写大纲太投入,本子一时被抽走,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去看语文老师。她拿着我那写满各种人设大纲,以及昨天七千字草稿《我的霸道冰山恶魔》走出了几米远。
我的同桌小姑娘扯扯我的袖子,小声对我抱怨:“我戳你好几下了,张老师盯了你半天,你还趴在那写,哎,你写的什么呀,那么入迷?”
不用等我回答,语文老师就回答了。
她拿着我的本子边走边念:“致安琪儿的一封信,十七岁的时希因为渐冻人症入驻玛丽教会医院,时希被医生告知渐冻人症病发后一般只有三到五年的寿命,时希因此常常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导致脾气暴躁易怒,看到别人就会嫉妒怨恨为什么她不能像健康人一样,就在这样的心态下时希遇上了在医院后花园散步的盲眼少年简逢生,两人第一次——”
语文老师念到这里,转身,看着我,我脸皮厚,到是无所谓,她道:“杨露,你上课都写得什么啊,还挺有想象力,什么时候让我拜读下你的大作看看?”
我站起来,低眉顺眼的道歉:“老师,是我错了,把本子还我吧。”
“你还想要回去?”
语文老师显然憋气许久,我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很明确的知道她看我不顺眼,果然她嘴一张,话很刻薄的喷了出来。
她说:“你爸妈摆个小摊卖馄饨不容易,我听说你家两个孩子,你姐初二的对吧,供两个小孩上学不容易吧?你别以为自己现在看起来聪明,我见的多了去了,都是些小聪明,你上课就写点这玩意儿,我看迟早你也要和你爸妈一样以后靠卖馄饨为生了!”
最后那话,浓浓的鄙视感简直要冲破天花板。
我是奇怪她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倒也不足为奇,但是以前明明不知道。
这时班里已经传来窃窃私语和笑声,我一皱眉扫了眼班中,同情怜悯有,但更多的是高高在上也有些是并无感触,还有些就很可恶了,和这语文老师一样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王老师。”
我无所谓她说我,但是她瞧不起林淑珍和夏朝北让我很不爽。
我喊完,就见语文老师更怒了,她直接吼了出来:“我姓张!”
班里这回是哄堂大笑了。
“张老师……”这算我的错,我先道歉,“对不起,张老师,在你的课上没听课是我的错,您可以批评我罚我,但是请不要瞧不起卖馄饨,这也是正经工作靠自己赚钱,又没偷没抢的,我不觉得这工作有什么让人瞧不起。”
张老师走了过去,俯视着看我,我抬起头只看到两个大鼻孔。
这两个大鼻孔充满了优越感,鼻孔下的嘴一张一合:“杨露同学,老师我这就给你上一课,学习不好是什么下场,不是扫大街——就是像你爹妈那种下场。不是老师我瞧不起你爸妈,老师瞧不起了吗,但你爸妈送你来上学,肯定不是想让你和他们一样卖馄饨,谁想一辈子卖馄饨,所以同学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以后只能摆摊卖馄饨了!”
班里一些男生直接附和起了这狗屁老师的话,唯恐天下不乱,我看着这老师,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棒一脸洋洋得意。
她说的这些话,真心为我绝对没有,只听出来了真心的轻蔑和想要羞辱我的用意。
我到并不会因为她这些话觉得羞耻或者羞愤,我都二十六了,也见过不少人性的黑暗面,这算什么,但我很生气。
林淑珍、夏朝北比这位老师,比大多数人都更加热爱生活、勤奋对待人生,他们也比大多数人善良,在公司破产后仍然选择继续抚养我和绾绾,而不是送回福利院。
他们很好,无论是做人还是为人父母,他们都是我见过的最合格的一对儿。这些人瞧不起他们卖馄饨,但有什么可瞧不起的,论品格论素质,他们应当为自己感到羞耻才对。
等班里静了些,我很冷漠的开了口:“上学期期末考我年纪第一,这学期期中考我还是年纪第一。”
班里静了一瞬,那语文老师皱着眉看我:“杨露同学,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自我膨胀。”
“学习不好要卖馄饨?”我扫过一圈班中幸灾乐祸的萝卜头,提高了声,“只怕在座的各位学习成绩和我比,以后连馄饨都没得卖!”
“杨露!”
语文老师又走了过来,我直接去看她,怕什么,正面怼。
我很冷静的看着这一点师德都没有的老师:“老师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三千有吗,我爸妈一天的营业额就有六百,一个月最低一万八的营业额,老师你半年能赚这么多钱吗,老师一个月有见过这么多钱吗——”
“杨露!”语文老师开始了怒吼。
我再被她拽出去班里前,替她回答了:“肯定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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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彻底落下帷幕前,我先被语文老师拽到了教导处,教导主任不在,又被她拽回了语文组办公室。
一中的老师办公室是按科目分而不是年级分,这个办公室的都是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把我往她办公桌前一按:“你给我站这反思一下!”
说罢匆匆往外走,应该是去找班主任或者回班了。
我站在她办公桌前,眼睁睁的看着她拿着我那本子离开,我乖乖跟她一路就是为了这本子,她也不留下来。
“你不是——”有个老师探过来个脑袋,“那个跳级生?”
我回头看了眼这位老师,年龄看起来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我礼貌的点点头:“老师你好。”
这位老师很奇怪的看我,她说:“诶,你怎么这么瘦这么矮啊,你有十岁吗?”
“老师再见。”
我直接跑了,跑出办公室打了下课铃,我绕了一圈回班,班里的小萝卜头们看到我,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过来。
我跑到讲台上看看没见本子,于是回自己座位上,直接问同桌:“见我那个本子没有?张老师收走的那个?”
“你……你怎么回来了?张老师前脚刚走……”同桌小姑娘见我如见鬼,吃惊的瞪大眼睛。
我只好耐着性子再问一遍:“本子,你见了吗?”
“张老师手里拿着走了。”同桌这次回了。
我一听只好往办公室跑,和满脸怒气往外走的张老师一下子迎面撞个正着,这回他拽着我又找了班主任三人一齐去了教导处。
班主任又联系夏朝北和林淑珍,现在小灵通都还没兴起,普通人联系都是打固定电话,家里是有部座机,但这个时间夏朝北和林淑珍早就不在家了,班主任当然没打通。
那位张老师正对着教导主任痛斥我的恶行,教导主任翻着我那罪证——写小说的本子。
我看得很想抢过来,门口这时传来两声叩门声。
一位年轻女性进来,她凑到教导主任身边说了几句话,我认出来她是办公室和我说话的那个年轻老师。
绾绾腿疼手酸赖着没动,我跑过去数了四个碗和四双筷子还没端起来,就听到夏朝北的声音,夏朝北说:“小露,再加一双碗筷。”
我不明所以,心想又添了个谁,但还是多数出来一双碗筷,一转身就见到顾庭生正双手插兜站在街灯下看着我。
我手一抖,筷子在碗上滚了个来回发出“哗啦”声。我胸腔中心跳在变快,人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端着五双碗筷走过去。
夏朝北咧着嘴在那里笑,他已经坐在了桌边仰着头对着顾庭生:“小崽,你坐另一桌吧,你看这桌小的挤不下你啦。”
我端过去,夏朝北接过碗筷分出一双,先舀了碗牛肉丸子汤,又拿出两张烧饼搭在碗上递给顾庭生,他眼中目光到是很慈爱:“喏,吃去吧。”
顾庭生第一反应先掏钱:“多少钱?”
夏朝北一摇头,哈哈哈的笑:“都说了不收你钱,这顿就当叔叔请你的,看你大晚上的在街上游荡干嘛呢?是不是和爸妈闹别扭了,吃完这碗就回家吧,你里面穿个短袖不冷啊?”
顾庭生嘴唇动了动,我知道夏朝北说错了话,顾庭生的家中父母是比保姆还陌生的存在,顾醒松和袁梦宇是向来不着家的,纵使家中的顾庭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顾庭生最后也没解释,夏朝北没要钱,他也没有再付,接过碗和烧饼道了声谢谢坐在了另一张桌上。
夏朝北又去盛了一碗推给我,我看看顾庭生一个人在另一桌,看看我们这桌总归还有个夏绾绾陪着爸妈,就端起碗走了。
夏朝北一愣看着面前一空,哎哎哎的喊了起来:“小露你去哪啊?”
顾庭生也是明显的一愣,我端着碗在他对面坐下,顾庭生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人相顾无声一阵夜风吹来,说实话他话少我心中有鬼,场面确实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尴尬感。
我只好欲盖弥彰的对他说:“大哥,吃饭吧,都凉了。”
夏朝北还在那边喊:“小露,你怎么跑那桌了?”
林淑珍大概拍了一下,说他:“小露和朋友一起吃你管那么多干嘛。”
顾庭生拿起烧饼塞进嘴里,烧饼热乎乎的刚出炉,他一口咬下去掉了簌簌一层芝麻和渣子,我也拿起烧饼,刚咬了口就赶紧松口,很纳闷的去看顾庭生:“大哥,不烫吗?”
我问完,就见顾庭生眨下眼点了点头,然后他就松了口噙着一汪眼泪捂着嘴,我被顾庭生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推车那里给他倒了碗凉水。
顾庭生喝了大半碗凉水才吸了吸鼻子,我看着看着,想到之前自己吃馄饨也是烫的两眼含泪,又看着这样的顾庭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搞笑,笑点来得突如其来低下头肩膀就耸了起来。
这一笑,我再抬起头就见顾庭生耳朵尖都红了。
便知道顾庭生十有□□恼羞成怒,果然这顿饭我们这桌吃的静默无声,被夏朝北、林淑珍那桌的边吃边聊衬得犹如这里的夜晚静悄悄……只有春风拂过好不尴尬。
顾庭生吃到最后,他递给我半个烧饼,我低着头正在舀丸子,眼前突然出现半个烧饼吓一跳,抬起头就见顾庭生眼中并没什么表情的这样伸着手。
我只好摇头:“我不吃。”想了想问他:“你吃不下了吗?”
顾庭生并没有收回手,他只是看着我说:“你太瘦了,你吃。”
如果这是前世,顾庭生对我这么关怀毫不稀奇,但是今生算什么,因为我之前找不到他,所以我再也清醒不过的明白,今生的我与他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这样对我,我实在奇怪。
我便忍不住问顾庭生:“我们又不认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了解顾庭生,他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他善良但不良善,他的爱心可不足以泛滥到两次对一个孩子让出自己的食物,并且明显的他并没有吃饱。
我问了出来,却问得自己内心也是惴惴不安,我渴望着什么答案我比谁都清楚。
但我问心有愧,又害怕他会说出什么答案,因为我比谁都明白,他是顾庭生,他也不是顾庭生。
重生的只有杨露,带着前世记忆的只有我,没有和杨露一起长大的那些回忆的顾庭生其实早就不是我喜欢的顾庭生了,我明白,但我比谁都想自欺欺人。
爱一个人太久,一年两年是心酸,三年四年是习惯,五年六年是冷暖自知,七年八年是骨中血肉中刺,九年十年就是病入膏肓,十一年十二年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爱这个人就成了自己命。
顾庭生便是我的命,我已经为他丢出一条。
重来一次他仍是我的半条命,我只能告诉自己,今生的顾庭生纵然没有前生的记忆,但他仍然是顾庭生,他的灵魂仍然是那个灵魂。
顾庭生在街灯夜风中没有回答我,他终于放下了那个看起来让他傻乎乎的烧饼,他盯着我很严肃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嘴唇动了动,心想你看他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你还执着什么渴望什么呢。
“杨露。”我低下头盯着热汤,热气袅袅蒸腾,昨晚看顾庭生被热气熏着觉得他很难过不开心,今日天道好轮回,我想我看着也很难过。
“杨树的杨,露水的露?”
顾庭生又问,我点点头:“嗯。”
顾庭生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顾庭生,顾念的顾,庭院的庭,生气的生。”
我吸了吸鼻子纠正他:“是生机的生,不是生气。”
顾庭生就笑了,他又把那半个烧饼递给我,我心想他怎么这么执拗,晃晃脑袋也很严肃的告诉他:“大哥,你自己吃吧,你看起来根本没有吃饱。”
顾庭生却是这样的回答我:“你看,现在我们认识了,我想对你好,可以吗?”
但是前生就就读一中的我,却也偶尔知道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操场,其实还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有人聚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