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番外1·顾庭生
番外1·顾庭生
袁梦宇叫我去厨房给她倒一杯水,我在这之前对她确实已经没有感情了,可是当她突然用一种很柔软的目光看着我时,我还是可耻的动摇了一瞬。
我想这可能真的是血缘的关系,我是她生的,这是我上下两辈子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所以也想是逃避,我不害怕疯子一样的也袁梦宇,也不害怕冷漠的袁梦宇,但是我害怕这个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的袁梦宇。
好像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妈妈一样的袁梦宇。
这一次转身,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当我听到争执时,我端着杯子从厨房走出了,我甚至没有感到危机,我只是以为袁梦宇和小露争执起来了而已,时间过了太久了,我都忘了袁梦宇本质上就是一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当我看到袁梦宇抱住小露从露台上翻身落下去,我从露台上紧跟着翻身跳下去——那时我脑子里都是空白的,我唯一剩下的就是本能,我听到一声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吼叫声,像是一只野兽,熊或者什么兽类受了很重的伤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然后我才想了想,我想杨露掉下去了,那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但是幸运的是,我落下来第一个落点是二楼伸出来的一个雨棚,这是一个缓冲,紧接着我才落到了地面上,我受的伤没有杨露严重,更比不上袁梦宇,袁梦宇的后脑勺砸到了一块巴掌大大的石头上,医生后来告诉我,她应该是在落地后一分钟左右死亡。
但是这时候的我,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边刺耳的尖叫声直往耳膜里钻,我能听出了不止一个姑娘在尖叫,还有人跑了过来,有人似乎要扶我的胳膊,可是我这时候心脏跳得很厉害,听觉是没他问题的,可是我的脑子里面成了一片浆糊。
我动了腿,满眼都是前面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孩——那是我的小露,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想了下——他是不是死了?
我只是这样想了下,同时我拖着腿往前跑,我都不知道我的左腿摔断了,这个时候我根本感觉不到了疼,我现在唯一感觉到疼得地方只有心脏和指尖,疼得我很大口的喘气,我并不觉得腿疼,可是腿已经使不上力气,最后我走不动了也跑不动了,因为左腿不受控制,支撑不起来了身子。
我摔在了地上,就只好用手撑着地爬了过去,当我爬到小露身边,我闭上嘴,把粗重的喘气声吞到嗓子中,然后我两只手去摸他的脸,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小露!”
我喊出了一声,就发现自己嗓子破音的很厉害,哑的不能听,像是嗓子里面卡了一把碎玻璃似的,我喊出来,也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非常疼了。
可是杨露没有回应我,我看着他睁着眼睛,可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我害怕他会闭上眼,害怕他失去意识,我就贴到他的脸上,喊他的名字,我喊杨露,也喊小露,后来就语无伦次起来,我眨眨眼,泪水就落到他脸上,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抱着他,学电视里面管自己的孩子喊宝宝,我就贴着他的脸,好像我们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哄他睡觉。我喊他:“宝宝……”
不要睡了好吗?
我脑子可能真的糊涂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贴着他的脸,听到他对我很小声的说:“对不起。”
可是我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我只是想,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林淑珍先赶到了医院,那时我的精神很不稳定,医生强行给我打了一针安定,林淑珍和夏朝北都在国外,还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林淑珍借的私人飞机先飞了回来,那时我拖着打了石膏的腿坐在手术室外。
已经整整一晚了,我身边还坐着两个警察,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林淑珍一路跑到我身前,我低着头,看到她脚上的高跟鞋就剩了一只,这女人还没开口,就崩溃了一样的问我:“你做什么了——怎么会从七楼摔下来!”
我没有回答林淑珍,是我身边的警察站起来拽=拽住林淑珍的胳膊,他们一直在劝慰林淑珍,林淑珍却还是拽住我的胳膊,逼着我抬头看她。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啊?”林淑珍一脸的眼泪,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看着她,想了半天,但其实什么没想,我的思维已经是停滞的了。
我身边的警察说:“你不要怪他啦,他也是从七楼落下来,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
林淑珍喘了一口气,她问我:“你们为什么会从七楼摔下来?”
如果我此刻脑子是清醒的,我不会对林淑珍说为什么,可是我现在脑子是糊的,我听见她问,我就听见自己用很机械的声音轻轻地说:“小露摔下去了,我就也跟着跳下去了啊,需要为什么吗?”
然后林淑珍就没有声音了,是警察发出了声音,也不知道是左边的警察还是右边的警察,大声的对我说:“这位小同志,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啊,你跟着往下跳什么啊!不要命啦!”
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杨露没了,顾庭生还要他的一条命做什么?
杨露从ICU转出到普通病房用了两天,这两天里我后来回想,真的不记得自己脑子里都想的什么,我觉得这两天我可能变成了个弱智,对外界的所有一切都反应迟钝。
我记得沈梦峪来过,顾醒松也来过,还有夏朝北、夏绾绾,还有张悦洋、向琳琳,还有一个小露的室友,是个叫郑一泽的男孩,搂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
但是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隐约的记得张悦洋和向琳琳一个坐在我右边,一个坐在我左边,两个人对我说了很多,可是我什么都没记得,只记得张悦洋走之前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顾哥,节哀。”
我想节哀什么呢,张悦洋都走了很久了,我还在死死的皱着眉想,节什么哀,林淑珍这时走过来在我手里塞了一杯热水,我突然想明白了——杨露可能会死。
他死了,所以我要节哀。
我抑制不住的全身发抖,林淑珍搂住我,她对我说:“孩子……孩子啊……”
她说了两声,就哭了,然后她的脸埋在我的肩上,林淑珍边哭边说:“这也不是你的错,阿姨不怪你了,你自己……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啊!”
我都没有理解林淑珍这话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想,林淑珍哭什么,我现在特别害怕被人哭,他们一哭,我就担心是不是我的小露死了。
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害怕和恐惧,这种恐惧就像是走在一条望不尽头也看不到来路的长廊上,我要一直的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我回头看前方,和回头看背后,都是一样的。
没有了杨露这个人,顾庭生的一生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这是事实,我所奋斗一切,我所努力,拼命的赚钱,不是为了扳倒袁梦宇和顾醒松,而是我想很好的和杨露这个人度过我们的一生。
可是现在杨露没了,我伸出手看着一双手心,我就发现我这个人,顾庭生这个人就也什么都没了。
没了。
我的一生都没了。
在这两天中,我成功的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有神论者,我可能也是疯了,我不断向我所知道的所有神明,上帝、观世音菩萨、真主阿拉,我向我所知道的所有神明祈祷杨露可以醒过来。
我以前总是不信神佛,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信宗教,我认为宗教和传销本质上并无区别,可是现在我觉得很痛苦。
我每时每刻都想哭泣,痛苦到我现在渴望着这世间是有神明存在,我愿意成为他们最忠实的信徒,只要他们可以让小露醒过来。
两天后小露醒来了一次,那时他还在ICU没出来,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探望,林淑珍让我进去,她对我说:“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能唤醒杨露,那个人一定是你。”
“因为他很爱你。”林淑珍对我说,“他最舍不得的就是让你伤心。”
结果这次小露真的醒来了一次,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唤醒了他,可是我看到他睁开眼,对我说:“大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可能是高兴,也可能是狂喜,但是当我从ICU出来,杨露转到了普通病房,我握着他的手,我突然就很平静了。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无论杨露如何,他如果能活下来,我就再也不要和他分开,可是如果他不能活下来,那又怎么样了?
如果他不能活下来,我就陪着他一起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