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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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听上去很冷淡,也看不出有要帮忙的意图。她撇嘴,还来不及开始打字,又一条讯息跟着跳了出来:「所以要放弃了吗?」
「不想做那么没出息的事。」
「所以你要怎样。」
「这就是我想问你的啊。你们不是朋友吗?难道就没有攻略黄濑凉太的秘籍这样的东西可以传授给我吗?」
她发觉自己真的是堕落了。
因为成长的环境优渥,外表也还算不赖,所以从小到大都是被追求的一方,让她养成了莫名的优越感。想要的东西或者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是带着这样的自信来到海常的,但显然事态的发展不尽如人愿。
别的不说,光是把自己和一年级生尤里比较并且暗自评分这种想法都够让她没有面子。
但已经发出去的简讯没办法撤销。在安静中等待了一会,那边的回答似乎对她的现状也没什么帮助。
「抱歉,凉太除了篮球以外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真是冷漠的友谊。后面还有一句,「只是据我所知,他好像很少对什么事特别认真。」
除了篮球。
杉原直纪拒绝使用一见钟情这个羞耻的词,但让她忽然间对黄濑特别产生了好感的契机就是她无意中看到了他打球的样子。
认真执着的眼神,敏捷的动作和在太阳下闪闪发亮的金发,他好像浑身上下都闪着光。
她从来都想象不到青春,热血和友谊这种少年漫画中吹捧的东西能在眼前具象化,而这些东西同时都展现在一个人身上,让她的少女心跳个不停。
所以哪怕多少她也能猜得到那位模特君只是嘴上说着温柔好听的话,实际上从中学开始就早熟地套上善变又轻佻迷人精的人设,她还是头脑发热地来了海常。
她现在也并没有后悔。
谁让他打篮球那么好看。
一边默默觉得自己也是个傻瓜,她一边回复了简讯。
「只能自求多福了啊。」
这次对方是秒回,「我的建议是,无论对方是谁,都不必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嘛,不意外,完全符合会说这话的人的那张脸。
她整理好了便当盒和自己乱糟糟的大脑,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下周末如果没有别的安排的话过来吃晚饭吧,爸爸很久没见你了。」
杉原直纪在脑内飞快过了一遍下周日程安排,然后回复:「好的。」
·
和低年级生争风吃醋这种事,杉原想来想去,还是做不出来。
像抛元气弹一样甩直球,她权衡过后也觉得完全无理。说她自恃过高也无所谓,总之直接表达好感这种事,如果不是男生主动提出来,就会觉得面子没地方放。
所以姑且为了这种理由,她之后几天都没有在特意按照黄濑的喜好准备便当。午饭也是一个人吃帮佣阿姨准备的家常菜,或者干脆去学校餐厅解决。
而古怪的是,因为要应付接下来的考试,整个三年级都忙得焦头烂额,她几次看见在图书馆埋头做题的黄濑,却再也没看到他身边跟着尤里。
好像是下定了不能再拿C等的决心,以往在课间不是发简讯聊天就是和男生们凑在一起玩掌机的模特君开始拿出了习题册。虽说现在才想起来用功有点晚,但总比彻底放弃了好。
黄濑这样从小被叫天才的男孩发展到如今地步的情况实际上并不少见,中学时课业简单,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就能拿到不错的成绩,所以习惯了随意应付也能通过的心态,但随着课程难度增加,等开始有了要努力的意识时,多半已经来不及了——不幸中的万幸,好在他的运动细胞一直都是优等,把写满错误计算过程的草稿纸捏成一团投进垃圾桶的动作简直完美满分。
而杉原直纪,作为一个胆敢在对升学至关重要的三年级转学的学生,应付考试对她来说不算是个大问题。尽管考试的内容和之前学的内容完全不同,但只要静下心来认真翻一遍书,就能掌握十之**。
看着黄濑上身瘫在桌子上抓狂地把柔顺的金毛揉得乱成一团,她不太能感同身受,却油然而生一股深切的同情。
这次并不是出于黄濑凉太长得特别好看这种肤浅的原因,杉原直纪只是单纯地觉得可以在帮助同学的同时为自己刷一点好感度,是件划算的事。
所以当她把自己的数学课外习题册递给黄濑的时候,她其实没有太多其他的考量。“我觉得黄濑君可能需要这个。上面圈出来的题目都是可能会考到的基础题,如果都会了的话大概可以应付考试吧。”
黄濑从划得乱七八糟的演算纸上抬起头来。
以他现在的状态果然是不适合继续模特的工作了,虽然略减了一些体重让他原本就上镜的漂亮脸蛋更显现出了由少年转变为青年这段特殊时期愈加成熟的线条,但他的黑眼圈和生无可恋的表情简直惨不忍睹。
“杉原……同学?”反应有些迟钝。
“虽然我也只是个转学生,不过考试是我为数不多擅长的事之一,所以请相信我吧。如果有哪里不会也可以不用客气地来问我。”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真诚,也可能是黄濑被永远得不出正解的数学题折磨得太绝望,两人视线相交二十秒后,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好像抓住了救世主一般。
“谢……谢谢你!”
作为关系进展的一个里程碑,他们交换了Line。
·
当天放学后,杉原直纪泡了澡正在沙发上敷面膜,黄濑的视频电话就突如其来地打了进来。
她瞬间紧张得脸部肌肉僵硬。
太、太快了!
没有马上接电话,她飞快跑去盥洗室洗掉了脸上的面膜残留物,还匆匆涂了粉,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更有光泽了许多。
而视频里的黄濑显然没有她那么慎重,没有及时修剪而长过脖颈的头发被扎成了洋葱辫,桌上杯子里的咖啡还冒着热腾腾的汽。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他把脑门贴上了桌面作土下座,“我看了杉原桑给我的习题册,但是还是有好多不懂!对不起我是个笨蛋!”
这份自白来得太有冲击力,杉原直纪无言以对。
“……黄濑君,你振作一点。”她坐到书房桌边,把手机放在一个显脸小的角度,声音很温柔,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具体是哪里不懂?”
对面沉默了三秒,确认杉原直纪并没有嫌弃自己,然后,“基本上……全都不懂。”
杉原直纪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吞了口唾沫。
事实证明,以貌取人是件很要命的事。
黄濑长了一张机灵的脸,但实际上呆萌得让人出乎意料——最起码在读书这方面,他的领悟力和他的外貌完全不相称,和运动方面的天赋更是成反比。必然其中也有早年肆意妄为得太过火的缘故,总之杉原直纪觉得想要教会黄濑,压力很大。
一些低年级生应该掌握的知识,黄濑都有点一知半解,只是套用公式的话还没问题,若遇到要深度分析的情况他就只能举白旗投降;如果想要解决三年级的难题,他就只能充分发挥想象力了。
从乐观的角度讲,倒也不是黄濑脑子迟钝,只是目前暂且对数学这门学科毫无头绪而已。
到夜里十一点,杉原直纪开始打哈欠为止,他们才对着手机面对面视频解决了一半的问题。
黄濑看到,不好意思地捏了捏鼻子,“啊,应该到了杉原桑休息的时候了吧,真是非常抱歉耽误你休息!请务必让我明天请你吃午饭表达感谢!”
“诶……不用特地那么做。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没打算做别的事啦。”其实是打算认真的敷面膜来着,不过能得到一个看到黄濑为除了篮球以外的事努力的机会,倒也不赖,“黄濑君不用太紧张,只要加油就一定可以通过考试的!奋斗!”
像晨间剧女主角经常做的那样,她握拳比了个奋发图强的手势。
“那个……”到了该互道晚安然后切断通话的时候,黄濑却好像还有话要说,“还有一件事……啊,真是难以启齿,虽然这么说可能让你觉得我自我意识过剩,但是如果不问的话就会一直在意下去!”
“我和杉原桑之前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转学过来之后才认识的,没错吧?”他停顿一下,努力组织着语言,“之前一个月的交往里,我对杉原桑的态度似乎并无特别之处……所以这次,为什么愿意特别帮我呢?”
她捧着手机,屏幕贴着胸口,想说自己最好出去打电话,但看黄濑一脸的坦然地咬着汉堡,自己再刻意避开他就更像是心虚似的。
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反正只要摆出一张无所畏惧的脸,对方自然也会相信通话的对象就只是「哥哥」而已。
手指悄悄地按下了降低音量的按键,她挺直后背正气凛然地回拨了那个号码。
那边接通得很快,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等着她。为了证实「那家的哥哥」没有另外让人误会的含义,她迫不及待似的在那边还没出声之前叫了一声:「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那一瞬间,世界倏地安静了,周遭直纪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不规律的呼吸声。
再普通不过的开场白没什么吸引力,黄濑无动于衷地把汉堡里的生菜挑出来先吃掉,为了躲避偷听别人电话嫌疑似的,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玻璃窗外来往的人群,放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电话那头的画面,用想也知道,一定很精彩。
「……」赤司用沉默回应了她。沉默的时间足够他谨慎地思考,之后,他语气带着疑惑地问,「你……出什么事了?」
杉原直纪语塞,看看眼前的状况,千头万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才好。
期间黄濑伸手取可乐时无意中余光扫过她,她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手臂上的毛孔都急剧翕张起来。
有些人看起来天生就不太适合说谎话。
她急切想要结束这通电话,于是下意识地语速加快,「我都很好谢谢关心。说我出什么事……不是哥哥你刚才先打来的吗?」
不是抱怨也不是撒娇,只是单纯的着急而已,语气却隐约有种莫名其妙的傲娇感;而且仿佛是因为过度强调了「哥哥」这个称呼,让一句原本再普通不过的话在这种语境下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赤司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让人不自在的气氛,又默默地陷入了漫长的揣摩。
直纪因为害怕自己的脑回路和赤司的不吻合,自己唐突开口可能又会把话题引向错误的方向,于是也忍耐着不出声。
完全不知情的黄濑君拆开番茄酱的包装袋,用薯条沾了酱递到直纪嘴边,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尝一口。这个动作实在有点暧昧,但因为心有旁骛,她根本没有往别的方向想就自然地咬了过去。
番茄酱有点酸。
她吸了吸鼻子,手里的勺子不断把樱花圣代上层的糖浆搅拌到冰激凌里,作出好像在认真听那边说话的同时认真思考的样子。
难熬的半分钟过去,赤司才不确定地问道,「旁边有人?」
啊,终于。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扶额,心力交瘁。
「你现在不方便说话吗?」
「那倒也没有。」总之有话快说就好,这样的状况真是让她有些招架不来。
拖泥带水地寒暄不是赤司的作风,在得到了对方的许可之后,他先是为之前两人不知所谓的对话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在接下来的内容倒是单刀直入。
「马术的老师已经联系过了,因为对方很忙,所以要提前做好预约,想要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如果确定可以的话就要马上给对方答复。」
直纪本来都要忘了这回事了,现在陡然听赤司提起,她的心脏一阵绞痛。
早知有这一天,当初就不应该贸然做出「会马上开始学习」的保证。但既然赤司已经联系了老师,敷衍地说没时间不能去也十分失礼。总之就是在礼节面子和自己即将要承受的苦难之间挣扎,她打心眼里不想做这种选择题。
不过自己答应的事,就算趴着也要做完,这就是杉原直纪的倔强。
害怕自己再考虑一会就会反悔,所以先是一口气吃了一大勺足够让后脑勺冰激凌阵痛的圣代,然后握着拳点头道,「好的,完全没问题。」
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好像产生了幻听。
是谁在又在承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那个傻瓜该不会就是自己吧……
她痛苦的反应让黄濑往嘴里塞薯条的手都停了下来。他在手机上打下「大丈夫?」几个字晃给她看,她欲哭无泪地摇头,表示自己能挺住。
赤司没有因为得到了爽快的答复就挂电话,反而凭借运动员优秀的洞察力,只从几个单词,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听起来好像很勉强的样子。」他顿了顿,从扬声器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好像是他放下咖啡杯,换了个坐姿,「如果最近有别的安排,推迟预约时间也可以。」
这听起来像是个合理的提议,直纪短暂地动心了片刻,但是想到一旦认可了这个提案就等于默认自己没办法履行一开始的约定;况且学习马术这种事,听起来比排球要更困难得多。三个月,她都不一定能学会排球,如果不抓紧现在的时间马上开始练习,可能到最后就会来不及。
看到那位征臣大人失望的脸,完全比**上承受一些折磨更痛苦无数倍。
这样权衡起来,好像又一天都不能耽误了。
她撑着脸,继续摧残可怜的、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吃的圣代。
「诶……虽然事情的确是有点多,但是没关系,我会尽力都做好的。所以请帮我预约吧。」
赤司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转而谈起了她的近况。
大概是因为她听起来实在不太妙所以出于「哥哥」的立场表示了关心:「现在是忙考试的时候吗?」
「倒不是因为那个。」比起在运动场上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考试这种事根本不在话下。她面对的可是比考试艰难许多的困难,「因为马上就要体育测验,如果不及格就不能毕业,所以最近正打算好好运动一下来着。」
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了,但还是没能减少一点心里的痛苦。
对「好好运动」的定义不同,让赤司没能立刻深刻理解到它对直纪来说意味着放学后运动场上半个小时以上的气喘吁吁和精疲力竭,所以他听起来依然轻松随意地问:「选了什么项目?」
忍着心酸,她说:「田径和排球。」
「……」不得不说,赤司的沉默今天来得有点频繁,而打破沉默的话则更伤人,「那不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那种语气,简直不能更让人心烦。
不是所有人都是运动能手,世界上也有不少拼尽全力也跑不到及格线和击不到球的体育笨蛋!
尽管很想这么吐槽,但她还是又吞了一口冰激凌冷静下来,手指来回敲击着桌面气鼓鼓地说,「总之我就是对这两样完全不擅长啦。」
「这样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不选择擅长的科目?已经三年级了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挑战提升自我吧。」
不是全能型选手的刻意挑衅,赤司好像是认真地发问的,于是直纪的尊严受到了超过一百点的伤害。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愤愤地用握拳拍起了桌子,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苦闷和气愤传达到电话那边一样,「你认识我这么久究竟对我还有什么误解啦!在运动这件事上,对我来说就没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区别,只有不擅长和更不擅长!」
又一不小心在赤司面前表现出了自己过于耿直的那面,而且不小心还被黄濑目击了。
杉原直纪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而更让她生无可恋的是,比起像平常人那样给予绝望的少女安慰和鼓励,她好像听到了被压抑后还是无法完全消音的笑声。
「抱歉,我之前好像确实没听你提过有这方面的困扰。」
……
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那件事就按照之前说的预约!说了做到就绝对会做到,这点请你放心!」再继续下去她害怕自己可能会爆炸,所以马上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对话,「那就这样,我挂了。」
然而,就算挂了电话,被嘲笑了所受到的打击依然围绕着她。
黄濑再把自己的薯条分享给她,因为完全没有了胃口,她也摇头拒绝了,“谢谢,不过我现在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黄濑侧过头,眯着眼睛盯着她,“直纪看起来和哥哥很亲密呢。”
“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迟疑了一下,“嘛……还可以吧。”说完觉得有哪里不妥,于是又补充道,“不就和普通的兄妹一样。”
他不置可否,“是上次去京都拜访的亲戚家的哥哥?”
好吧。
「去了京都」这个谎话的内容已经变得太真实丰富了,她不想再往里面填充太多细节,那只会增加露馅的可能性;但如果现在否认,她也不知道该给赤司安上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好,所以无奈地,她只能承认:“是……是啦。因为比较不经常见面,我跟他也没有特别亲近。”
“不经常见面还能这么随意地说话,关系确实很好啊,很让人羡慕呢。”他杵着下巴,“像我家里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是因为自己是男生加上年龄也有些差距,所以碰到麻烦的事跟她们抱怨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应,这样比较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好可怜啊。”
我也没得到有用的回应,我们大概也是同病相怜——这样的话,直纪认真考虑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