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08

3.2008

池西西向来守时,九点一刻就到了。傅川却让她等足了一个钟头才出现。

傅川下车的时候,他的秘书许然向池西西解释道:“今天的会推不开。”

池西西倒没放在心上,笑着说“感谢日理万机的前夫先生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接过许然递来的材料,傅川和池西西站在队尾等待,前面的四对皆是沉默不语地相隔十厘米以上,唯有池西西一脸殷切地问傅川午饭想吃什么。

路过的工作人员见状低声提醒今天是单日,只办离婚。

听到池西西笑着道谢,说他们就是来办离婚的,工作人员有一秒钟的诧异。

“铁板烧吃不吃?”见傅川没有反应,池西西补充道,“我请你。”

“你有事?”

“我有个同事想给你做个专访,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只需要半个小时,我刚刚等了你一个小时呢。”

见傅川不语,池西西又说:“……前夫,给个面子行不行?”

“许然。”

秘书闻声走了过来。

“把‘离婚’的定义背给池西西听。”

许然尴尬了片刻:“离婚是指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利和义务的法律行为。”

“听明白了?等下签过字,咱们的关系就解除了,我没义务做你答应的事儿。”

池西西停顿了一下:“那就先不离了呗。”

傅川手中的身份证滑落到了地上。

池西西弯下腰捡起来交回他手中:“等你做完专访,我们下周再找个时间过来。”

……

签字的时候,傅川下笔的速度格外快。

从民政局出来,傅川拒绝了池西西共进午餐的邀请,池西西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池西西。”傅川突然开口,“把你手机给我。”

池西西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照办了。

傅川解开手机锁,找到通讯录中自己的名字,点下删除,而后把手机还了回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池西西轻扯嘴角“切”了一声,散买卖不散交情的觉悟都没有,要不要这么没风度。

“切”完之后她才想起来,前夫先生对前任向来没风度,这一点她高中的时候就见识过。

******************

除夕夜。

和傅家人一起吃过年夜饭,池西西就回了客房。

傅川进来的时候,她正默写英语课文。

“帮个忙……大过年的还用功呢?”

“高考生哪有假期。”池西西一抬头,傅川才发现她正哭。

“你怎么了?”

池西西顿了一下:“刚刚做数学卷子,十题错了五题。”

“就为这个?”傅川没有怀疑,他笑着揉了下她乱兮兮的头发,“傅岳的高三是一路玩过来的,但他是那年你们学校第一,太紧张会起反作用。”

“我和傅岳哥不一样,我笨。”池西西擦干眼泪,“傅川哥,你找我什么事儿。”

傅川把不停震动的手机递到池西西手里:“帮我接个电话,就说我去洗澡了。”

谁知还没接听手机就不震了,池西西正想问要不要回拨,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一按下接听,一道饱含愤怒哀怨的女声就传了过来:“傅川你混蛋!”

“他……去洗澡了。”池西西刚哭过,声音软,因着这句话有暧昧的意味,迟疑间更添了几分怯怯的温柔。

电话那头霎时安静了,片刻后才语气不善地问:“你是谁?你们在哪儿?”

池西西看向傅川,傅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三秒后,电话不依不饶地追来,傅川直接拖黑了那个陌生号码。

“谢了。”傅川走出两步又回头问,“想吃什么,买回来谢你。”

“你要出去玩?”

“嗯。”

“能不能带上我?”

池西西一笑,腮边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到笑靥之上那对红红的眼圈,傅川咽下了“不能”,转而说:“穿厚点。”

因为是除夕夜,整栋别墅的灯都开着,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看电视,傅川只得再次带着池西西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飘着雪的除夕夜,连最顽劣的孩子都躲在了家里,街上冷清清的没有人,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子驶过。

傅川一直开到郊外,失了路灯,天地间仿佛只余下车前的两道光芒,池西西望着在光芒间飞舞的雪花发了会儿呆,听傅川说“到了”,才回过神来。

这是远离市区的一座荒岛,上面有几个废弃的仓库,傅川把车子随便一停,示意池西西下车。

中间的那个仓库前有两堆篝火,男男女女竟聚了二十多个,见傅川带着池西西走过去,纷纷扬起手打招呼。

池西西粗略地环视了一圈,只找到宁御、宁立夏和季泊川三张熟脸。

傅川难得带女孩出来,众人自然好奇,瞥见有人递啤酒给池西西,傅川立刻出手拦。

池西西走到亮处,听到有人向傅川笑道:“这小姑娘有十六岁没?摧残祖国的花朵,亏你也下得了手。”

傅川瞪了那人一眼,宁御却说:“别瞎说,这是他闺女,亲生的。”

傅川没理宁御,低头问池西西:“冷不冷,到里面呆着吧。”

池西西望了一眼虽然简陋,但明显布置过的仓库,摇了摇头,往傅川身边挪了挪。

傅川只当她怕生,对池西西说了句“想吃什么自己拿”,便加入了众人的讨论。

他们准备去荒岛上著名的鬼屋探险。

宁御的妹妹宁立夏递了一盘烤熟的海鲜过来,池西西摇头说不吃,宁立夏便又拿了块烤红薯让她暖手。

荒岛上风野,挨着篝火,池西西也冻得嘴唇发紫,离家时匆忙,她忘记了戴帽子口罩。

余光瞥见池西西冻得直缩脖子,傅川抽下脖子上的围巾,扔给了她,而后把拉链拉到顶,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继续和宁御讨论路线。

傅川的围巾长,池西西把整颗脑袋都裹进围巾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季泊川过来打招呼,看到仅露出一双眼睛的池西西,吓了一跳:“你怎么也来了?”

“你不也在?”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那谁谁花了一个星期给你做的生日视频,你看了没?”

“没兴趣。”池西西翻了个白眼。

“今天你生日?”傅川转头问。

“嗯。”

“不早说。”

“我又不是小朋友,生日有什么好过。”

“你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你也不是很大啊。”

见傅川的眼风扫过来,池西西马上笑着讨饶:“我是说傅川哥你看起来年轻,我以前一直以为傅岳是哥哥你是弟弟。”

不同于自小就成熟稳重的傅岳,傅川虽然话也少,但满身的玩世不恭让已经二十五岁的他看上去仍旧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

“他那是未老先衰。”

十点一到,众人便要出发,速战速决,然后零点前回来。

池西西觉得没意思,便说自己留下看东西。

一行人走后,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她又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怕,她胆子一向大,而是除夕夜,荒郊野岭的,一个人干坐着有点傻。

雪渐渐小了,风却未止,吹得篝火左右摇曳。

周围太寂静,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格外清晰。

傅川怕吓着池西西,未等走到拐弯处便高声说:“是我。”

“你怎么回来啦?”

“本来就挺没劲的,我就是不想呆在家……一只黄鼠狼蹿出来那几个女人也要乱叫,吵死了。”

“我刚刚也看到了一只。”

“你吓坏了吧?”

池西西知道傅川中途折回来是好心,便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就知道你得害怕。你哭不是因为十题错了五题吧。”傅川开了瓶可乐,喝了一口,斜着眼看她。

池西西沉默了一下:“我爸妈把我生日忘了。”

不止忘了,还在电话中不约而同地指责对方把她扔在别人家过年不负责任,顺带数落了她一顿。

没有关心她一个人生活习不习惯,也没有主动问起她的期末成绩。

他们各自成为了别人的家人,而她是无处安插的负累。

“这也值得哭?气你爸妈没给你准备礼物?”

倒不是怨恨他们,只是窗外的炮竹声害她想起了刻意忘掉的那些温馨往事。

“等着。”傅川返身进了仓库。

一通搜寻后,他拖出了四大箱烟花炮竹,这本是季泊川拉来取悦久攻不下的女孩子的,那女孩不肯出来,傅川便借花献佛。

见池西西想要走过来帮忙,他说了句“坐着”,分几趟把硕大的箱子搬到了外头。

“捂着耳朵。”

话音才落,第一朵花火绽放在了夜空中,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烟火刹那间照亮了半片海面。

见池西西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缩,傅川露出了小时候把女生捉弄哭后的满足笑容:“谢礼。生日快乐。”

“谢谢,好漂亮。”

震天的声响中,两人的声音转瞬被湮没。

去探险的人一回来就嚷嚷,问傅川好好的点什么炮,鬼都被他震走了,害他们连个影子都没遇上。

傅川垂着眼点烟,半晌才答:“闲得慌。”

季泊川原本想十二点放烟花用视频和他追的姑娘玩隔空浪漫,这下浪漫不成了,便耷拉着脸问傅川:“哥,你怎么一点也不给我留。”

傅川懒得理他,看了眼困得直打哈欠的池西西,问:“想不想走?”

“想。”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宁御和宁立夏。

傅川开车,宁御坐副驾驶,两个女孩在后座睡觉。

“你和那一位怎么回事,她一晚上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烦人,没劲。”

“你是被那个要自杀的给吓着了吧,单了三四年了。”

“谈不上吓不吓,就觉得没意思。”

“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给你寻摸一个,空窗久了容易变态。”

“你是女人吗,还喜不喜欢的。”

傅川觉得“爱情”这个词俗气又可笑,每每瞟到电视剧里爱啊恨啊的片段,听到痴痴怨怨的歌词都觉得后牙发酸。

他喜欢玩,注意力从没放在女孩子身上过,有漂亮的主动表白,心情好的时候觉得对方不讨厌也会试着相处一下。

宁御冷哼一声,点了根烟,回头看了眼睡熟了的宁立夏,还没吸就摁灭了,降下车窗,把烟扔了出去。

冷风夹着雪一下子灌了进来,傅川不满地看了宁御一眼,而后看向后视镜里安安静静睡觉的池西西,忽而说:“胆子小,听话,傻兮兮好糊弄的。”

“什么?”宁御没立刻明白,隔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你这要求,幼儿园一抓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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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马车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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