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249平凡之日(下)
转过数条走廊,踏进每一座迪厄多内家庄园都会有的鹰爪花园。纷扬的细雪也许落下有一阵子,常绿的高大树木披戴了一层洁白的冠冕,十二月处于果期的鹰爪花正结着最后的子粒。
邀请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在对面软椅上坐下,我吩咐阿沙送来茶点。
“请原谅我突然提出这个会话的请求。”这位金发小美女垂首慎重行礼。
“我相信一定出于充足的理由。”我亲自替她倒了一杯暖茶。
“……迪厄多内先生,你相信预见麽?”她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彷徨地抬眼看我,“我是指预言,或是预感之类。”
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僵,我漫不经心笑了一声:“那需要很高天赋,别被我的占卜课成绩骗了。”
她礼貌地接过杯子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也即,你其实是相信的。”
“也许小姐你听说过很多类似的故事。”我收回手来理了理袖口,“预言指出某种命运发展的可能,而人们的拼命躲避恰恰成就了它。”
她抿了抿唇:“是的,这也是一种极令人信服的解释。”
“憧憬与追求幸福,并不是错误。”我示意她尝尝桌上的点心。
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妹妹礼貌地试过一点后才道:“在我没有真正见到你之前,迪厄多内先生,请原谅,我以为你和一般的世家子弟没甚麽不同。”
“事实上,我确实没甚麽不同。”
“不,你似乎已经拥有一切,叫人连嫉妒的心都提不起。”
“也许我所有的比大部分人多一点,但绝达不到那样的程度。所以如此奇特的言论算夸奖还是污蔑?”我格外惊讶地看着她,“我该向谁投诉?傲罗部,威森加摩,还是梅林。”
“哦迪厄多内先生,你很有趣。”她笑出声来,“就是这样,仿佛没有甚麽明确目标的你,却总能做出些叫人惊讶的事来。”
“好吧,一头雾水的我决定将这视为夸奖,谢谢。”
“请务必这麽做。事实上,当我真正见到你时,这感觉愈发强烈。可这多麽奇怪呐,明明得到别人梦寐以求所有的你,却如此小心翼翼低调做人。”
“高调或者低调,不过见仁见智。”
“很是。”她微微颔首,柔嫩的手指抚摸着温热的茶杯,“我想,也许你早已看出我对德拉科学长的某些想法。当然,我很感激知道了的你并未如我的姐姐那般嘲笑我不自量力。”
姑娘,你把好话都说了,让中二少年讲甚麽好呢?
“感情的事,从来不由人。”朕不是很真诚地说了句场面话。
“大概每个姑娘自某个时刻起,就不免憧憬将来会遇到一个人。看不清脸不要紧,不甚清楚他会令我欢欣或悲伤也罢,总有那样一个人存在。”金发的姑娘看着无声落在透明顶棚花园上的雪,“然而一想到自己还未遇见他就很惆怅。”
“当某一时刻在现实里遇到某个人时,心里咔哒响了一声:原来是你。”
她美丽的眼睛望向我:“啊,就是那样,迪厄多内先生。”
“若他一贯傲慢自大的行动中,偶尔会温柔体贴地对自己说话做事,难免会生出些别的想法来。”
“这不是很蠢麽?”
“如果你想解脱,不妨这麽看。”我看着她微微垂下的头,“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敏锐地注意到了某个纯洁少女的小心思,他利用这个引导她做了某些对他有利的事。兵不血刃干掉了一个他看不顺眼的家伙后,又不动声色地对这位少女的家族进行了某些隐秘的补偿。”
那优雅的颈项微微一僵:“你果然知道了。”
“战后的一些家族,显然壮大得太多。”我并不怀疑一向表现为细心敏感的这位小姑娘没发现一些不对劲之处,“而那位掌握一切的小少爷,从未承诺过甚麽。”
“但洞悉了这些的迪厄多内先生,你并未继续追究下去。”
绝非并未追究,而是查探到某个程度只得无奈收手。投鼠忌器,某个铂金小坏蛋就是中二少年的玉瓶。
“他聪明的在别处做得大张旗鼓,反转再反转之后,自然不会惹人怀疑。”
“……也许我可以询问,你是怎麽知道的?”格林格拉斯小姐抬眼看我,“我不觉得他知道,更不觉得他会告诉你。”
“很抱歉,魔法阵恰好是我为数不多稍微擅长的科目。”
她带着些许惆怅地了然颔首:“所以我一年级起就看到的、他身边一直存在的某些书籍上,那个‘L·D’果真是你。”
我弯了弯唇角:“冥想盆,如果不嫌弃这粗糙类比的话。”
“该感谢冥想盆的内容并不能作为出庭的证据麽?否则现在,我该在阿兹卡班的房间寂寞地看雪。”
“你所行谨慎,自然没有证据。”我拢起袖子握住双手,“不过我很好奇,你……或者她,是从哪里得到我的头发?”
这位长睫毛的妹子眨了眨眼睛突然顽皮地笑了:“某位高贵优雅的少爷身上如果出现黑色的发丝,总不至于是帕金森家那位小姐的。”
我也笑了:“这麽简单我却没想到,真是羞愧。”
她摇着头继续笑:“犯同样错误的我岂不是也该羞愧。”
“请千万别这麽说。”我感慨地望着她身后的鹰爪藤,“抓住时机放出似真还假的流言,混淆视听的同时试探出在意之人的真实态度(哪怕他有刻意之嫌),接着体察入微地利用某些女性特有的嫉妒与报复心成事。如此完美的斯莱特林行动风格,至少值个一两百分。”
她的笑容丝毫不变:“显然我错误判断了一位缺席两年多的前首席……对斯莱特林的了解程度与影响力。”
中二少年却从未低估这位官配妹子的能力:“若你肯再多等一个月放出消息,或者有更直接的证据——譬如半张通信羊皮纸之类,这一切会更逼真。”
“哦坏心眼的迪厄多内先生,不是所有人都精通炼金术从而模仿得天.衣无缝的。”
“也是。不过选择芙拉尔的理由,在我个人来看总觉得有一点不够。”我十分谦虚地求教。
“她对某人的敌意算得上鲜明,却不完全是出自立场的差异。”这位金发的姑娘柔声道,“女性才会感觉到那里面有一份细微的、对情敌的嫉妒与迁怒。”
所以才会中这圈套——无论它揭破后看起来有多简单。
“赛尔温小姐的事,我很遗憾。”格林格拉斯小姐端庄娴静地这样说,“但她确实是食死徒,于公于私,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呵,芙拉尔啊,看看这位姑娘——简直天赋异禀聪敏善思,当机立断绝不手软,将两件貌似无关的事重新整合,转手就将你卖了个好价,还叫人无可挑剔。
斯莱特林的巫师们,真不能怪别人总把你们当坏人。
目送这位小女巫袅娜离去,中二少年坐在原位沉思。
原著里这位姑娘的上位似乎和金哥儿一样让读者初看摸不着头脑,坊间传闻也无非集中于两点:其一,这是战后为数不多存活下来且名声不差的纯血世家;其二,她是那时还留在铂金小少爷身边的少数女性之一。
当然,或许并非帕金森家的小姐不愿意,而是她的家族与她自己的某些举动无法洗白。而达芙妮,那位格林格拉斯家的长姐,从头至尾都未流露出半分暧昧的情愫。若一定要选,中二少年倒也觉得小妹妹很合适。
但现在想这个还有意义麽?
我点了点桌面换壶咖啡,无声地冲某个方向笑了一下:“隐身咒时间已经到了的布莱克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过来坐下喝杯茶。”
“……我可真没想到。”
我倒出一杯递给他:“我也不敢说彻底了解这种弯曲的心路历程。”
“他们都没有亲自动手,但都与这件事有密切关系。”
我看着开启傲罗办案模式的男巫微微颔首:“赛尔温家是货真价实的食死徒,这一点毫无疑问。”
“否则她也不会长住阿兹卡班。”对面的傲罗部副部长皱紧了眉头,“有太多她传递消息的证据。”
“可惜现在已被捕的、受审后还活着的食死徒里,没人供认她与此事有关。”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恶行中,这一桩是最无足轻重不值得记住的。”
“绝妙的讽刺,布莱克先生。”我端着杯子闻着苦涩的香气,“这案子,大概也只能查到这里了。”
同样端着杯子却未饮的男巫,很是沮丧地重重哼得一声。
毕竟目前整理结果如下:克里维兄弟一案,系芙拉尔·赛尔温使用复方汤剂假扮成中二少年所引发的惨案。
探访赛尔温妹子后,中二少年知道因某些知名不具原因而万念俱灰的她,原本打算假扮中二少年引出救世主交给老蛇脸,可惜中途遇到截胡的相机男孩兄弟俩。情急之下(或是按照预备方案)将他们带走,交给了等候着的真·食死徒们。
科林同学并没有骗我。那声匆忙中听到的“马尔福”确实存在,此乃赛尔温妹子的一记杀招。若这对兄弟死了,无所谓,反正他们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卒子;如果他们侥幸活下来,那麽一旦醒来就是报复“食死徒背叛者”马尔福家的一枚不定.时炸弹——可以狠狠打击她深恶痛绝的某位马尔福家的小少爷,说不得还能让他整个家族陷入大.麻烦。
接下来的部分,请原谅,完全出自中二少年基于部分事实的推测。
这个报复行动有个关键的诱因:老蛇脸要抓中二少年。
很遗憾,那确实是流言。
目前魔法部官方可找到的、且能被认定的证据中没有这一项。换言之,对老蛇脸而言,中二少年绝不是黑毛团子那样的生死仇敌,充其量算是给他不断添乱、惹他头疼心烦的讨厌存在罢了(并非妄自菲薄,而是客观看待)。能杀掉当然好,不杀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得到魔法石重铸身体,那曾经有些兴趣但招揽失败、如今(当时)已是个废人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中二少年还不值得“伟大的黑魔王”亲自动手除掉。
当老蛇脸卷土重来后,斯莱特林内部必然迅速分化。学生党徒不可能没有,甚至会有不少——无论是自愿或被迫,高调也好低调也罢,再善于隐藏也不可能逃过开了挂的铂金小坏蛋法眼。从那时一系列的报道、蛇王陛下的只言片语,以及战后斯莱特林的形式可知,中二少年不难看出德拉科同学确实没有辜负重来一次的生命,在学院里的他将更多危险及时扼杀在了摇篮里。
而赛尔温,显然是个例外。上辈子她是在毕业后才加入的食死徒,这辈子老蛇脸提前归来打破了这一发展轨迹。但消除潜伏中的危险,绝对是一个正常斯莱特林世家少爷会做的选择。
这位运筹帷幄的小少爷没有亲自动手,或许也是敏锐地察觉赛尔温对他的敌视与警惕。回头分析那没头没尾却言之凿凿的流言吧,散布模式毫无疑问带有明显斯莱特林行事的风格。而始作俑者或许正是方才那位端庄矜持又善于揣测人心的淑女,当然,行事小心稳妥的蛇院女巫不会蠢到留下任何会牵连到她身上的直接证据。
录影水晶忠实记录下的是案发当天早一些的时候,某位亚麻色卷发的女巫在自己寝室内服下复方汤剂将自己变成了某个中二少年,然后狞笑着离去。
“这完全不足以定罪。”对面的布莱克先生烦躁地扒着头发。
“她已经有很多罪名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显变小的雪花,“这一条,没有能被法庭采纳的证据。”
紧皱着眉头的男巫注视我:“你在替她求情?”
我耸了耸肩并未回答。
“她假扮成你打算欺骗哈利!没有成功就立刻抓了另外两个无辜的格兰芬多去送死!”男巫倒竖眉头大声嚷道,“就算这些你都不在意,她想陷害的不是你——你重视的人麽?!”
“布莱克先生,你始终蔑视的他们自有一套防守与进攻的策略。”我弯了弯唇角,“我很难更多解释,毕竟,我从头至尾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
他气忿忿地挥舞双手:“所以你是在告诉我,这个案子还是只能不了了之?!”
“我诚恳地建议你不要再继续下去。”我抚摸着杯子抿了口子,“毕竟这微量的吐真剂是你给我的。”
那以星星名字命名的男巫立刻像被扎了一针似得跳起来:“你这个狡猾可耻的斯莱特林!是你说你能让她——”
“选择相信我的人,是你。”我叹了口气用个显时魔法,“如果你不确定该怎麽说,我想我不介意告诉哈利……以及克里维先生一个他们能接受的说法。但请别在今天,今天另有重要的事。”
大脚板狗爹梗了一下,愤怒地转身离去。
唉,谁还记得今天是中二少年订婚的大日子麽?!你们这些混球——无论如何!订婚就是件该被恭喜和祝贺的事,特别是对朕而言。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昭告天下,某个叫德拉科的小混球从今天开始归朕负责,你们统统不准再觊觎!
也不能再污蔑。哪怕某些事情在事实上极有可能是真的。但只是极·有·可·能,只要未被证实,就是无罪的。
哦,这后半句的开脱名言可是出自目前格兰芬多崇高的精神领袖、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如今的霍格沃茨校长之口。
想得自己笑起来的中二少年显然忘了乐极生悲这个词。
匆匆跑来的厄尔庇斯一脸惊惶无措:“父亲——”
“怎麽了,我的宝贝儿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