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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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中落贵公子——处女座(三)
本来傅君尧因为即将到来的“坦诚相见”十分忐忑,不过在准备药浴的过程中,他的心就一点一点放了下来。原因无他,这黑不溜秋的药浴,就是把夜明珠仍进去了都不见得能找到,看得见什么啊。
傅君尧依着记忆中的药方仔细地调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毫厘不失,可他又没有原来的傅君尧那份熟练,故此调起药来格外慢,足足加了三回热水才堪堪调好,挨骂也就不奇怪了。
“今天被乌龟精附身了?”程景轩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傅君尧默默把药汤倒入浴桶里,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满衣裳。
想他傅君尧当年在晋江那可是迷妹万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副总裁三叔都管不了他,如今被技术部坑害,误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星座系统,整天被虚拟数据里的处女座糟蹋嫌弃,还不能还嘴,这也太惨了点吧?
傅爷想了想,觉得这个节奏不对,男儿当自强啊!于是他在顾影自怜的同时,就调动了比长城还厚的脸皮,准备好迎接程景轩从头到脚的各路数落,还之以嬉皮笑脸,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说话了。
难道又傲娇了?
处女座的心思你别猜╮(╯▽╰)╭
“更衣。”程景轩颐指气使地道。
傅君尧嘿嘿一笑,在心里默默地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喳,老佛爷”,上前更衣。
以前人家总说处女座有洁癖,傅君尧一开始还觉得爱干净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接触完程景轩他就明白了,处女座的洁癖跟正常人的洁癖——根!本!不!一!样!
就说程景轩这货吧,衣裳腰带鞋子都只穿白色的便罢了,就连从束发的缎带到脚下的袜子都是纯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挂孝呢。傅君尧刚帮他脱下外衣,这位爷就又使唤他。
“去洗个手再来。”
“我刚洗过!”傅君尧争辩。
“碰了外衫,脏了。连指甲缝儿都要再洗一次,否则别来碰我。”
傅君尧默默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之前你自己都摔地上了,不比我脏多了?也没看你嫌弃自己啊。”
程景轩声音一沉:“嘟囔什么呢?”
“没没没,您先休息会,我这就出去洗手行了吧。”说着,傅君尧去井边打了半桶凉水,用皂角把指缝都搓了三遍,擦干了手来伺候程大爷,哪知才刚一碰到他,这位爷又不干了。
“手这么冰,想冻死我么!”
“嘿!”是可忍孰不可忍,傅爷彻底炸毛,“给你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
程景轩高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终于彻底激怒了傅君尧。
星座手环不断震动,脑海里频繁出现提示音,无非就是“处女座就是事儿逼属性,没恶意!”“处女座就怕人激!”“处女座吃软不吃硬!”之类的话,可傅爷脾气一上来,管他三七二十一,该炸就炸。
他把手里的毛巾一扔,双手叉腰,怒道:“有本事你自己站起来洗去,再这么事儿逼哥可不管你了啊!”
程景轩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全身都炸开了,他暴躁地怒吼:“我就是一个半身不遂的瘸子怎么了!我就是一辈子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站立走路又怎么了!要你们可怜了?想滚便滚,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得,这回踩着地雷了。
傅君尧自觉失言,下意识看了他蜷缩着动弹不得的双腿一眼,心登时软了下来。
这个眼神就更加刺激程景轩了,他气得挣扎着直想走,奈何双腿一点儿知觉都没有,根本迈不动步子,这样英俊的少年本应该是天之骄子,此刻却像一只死命挣扎都翻不过身来的王八,看着心酸。
“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君尧踯躅地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滚出去!”程景轩挺着腰杆奋力往上,就是爬也要爬出去,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傅君尧连忙上前接住他的身子,把人连拖带拽抱回了床上。
“少爷,我要是真的嫌弃你是个残废,早就一走了之了,又何必一直留下来帮你治腿?”
“滚!”程景轩冷笑一声,“我爹于你有恩,你不过是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你知恩不报罢了,要走便走,反正我身边的人也差不多走光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我不会走的!”傅君尧斩钉截铁地道:“少爷,我留下来不光为了报恩,更加因为我笃定你的腿是可以治好的。”
程景轩身子一僵,挣扎的力度显然小了。
傅君尧轻叹一声,清明的眼睛直直盯着程景轩,让人觉得格外笃定:“少爷,相信我,你的腿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的。先去泡药浴吧,水凉了药性就降了。”
程景轩面色稍霁,半身不遂地扭了个脸,根本不搭理他。
傅爷只好当一回孙子,再主动一点,直径扶起了程景轩的身子,把他往浴桶的方向挪,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叮咚”一声,熟悉而刻板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目标人物1点好感度,当前好感度92点。”
傅君尧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归位。
幸好他赌对了,处女座就是这么作,人说让你走,那打死你都不能走!
“还不快更衣。”靠在傅君尧身上的程景轩冷冰冰地道。
“得嘞!”傅君尧应声的同时伸脚一勾,把不远处的凳子勾了过来,托着程景轩的身子慢慢坐下,然后开始解他的衣带。
还真有点羞耻。
宽松的亵衣被慢慢褪下,露出程景轩宽大的肩膀,他的皮肤跟衣服一样雪白,却很壮实,一点也不显得女气。随着衣衫慢慢下拉,又露出他坚实的胸肌,精壮的腹肌……
傅君尧咽了口唾沫:天呐,这大少爷腿受伤前肯定没少锻炼,这一身肌肉比现代那些刻意吃鸡蛋泡健身房的“小生”可结实多了。真想戳一戳试试……
“叮咚~请宿主尽快帮助目标任务沐浴,否则会降低好感度。”
傅君尧回过神来,甩了甩头,速战速决地扯下程景轩的衣衫,可偏偏越急越乱,扯衣袖的时候手臂卡住了,傅君尧只好又帮他把手臂拎出来,不小心就碰到了程景轩的胳膊。那滑腻的肌肤,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比现代天天抹昂贵护肤品的姑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着,傅君尧眼前忽然出现了阳光沙滩的美景,清一色皮肤雪白的姑娘躺成一行,中间是翘着二郎腿的程景轩,他脸上带着墨镜,缓慢地半坐起来,结实而雪白的肌肉随着身子轻轻抖动。他邪魅狂狷地勾唇一笑,冲傅君尧勾了勾手指……
傅爷默默仰头,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鼻子还有点热。
傅爷默默仰头,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鼻子还有点热。
“还磨蹭什么呢?”程景轩粗着嗓子,不耐地催促。
傅君尧猛地惊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急忙仰头,不敢再看程景轩,心里不断默念老掉牙的咒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路摸索着褪下了程景轩的外裤。
这下好了,就只剩下一条亵裤了,饶是傅君尧脸皮再厚也犯了难:“少爷,这……”
程景轩难得也红了脸,就怕让傅君尧瞧见了笑话,于是飞快地垂下头,加快语速道:“够了,还不赶快扶我进浴盆,想冻死我吗?”
傅君尧耸肩,感觉沙滩美梦是彻底破灭了,于是大手一捞,直接把程景轩拦腰抱起。本来是想耍个帅的,可程少爷才不像娇滴滴的姑娘,那一身肌肉可是相当有分量,傅君尧趔趄了几下才堪堪站稳,把程景轩放进了浴桶里。
第一次调药汤没经验,傅君尧放多了水,黑不溜秋的药汤漫过了程景轩的身子,还溢出来不少,转眼把周围弄得颇为狼狈。
程景轩眉头紧皱,冷声道:“等我沐浴完了记得把房间仔仔细细擦个三五遍,边边角角的都不要放过,一点儿药味都不能留下,知道么?”
得,这下又有得累了。
傅君尧郁闷地抚额,不自觉放了个嘴炮:“喳,奴才遵旨。”
程景轩低笑一声,黑不溜秋的药汤也随之晃出愉悦的波动。
明朗的笑容晃花了傅君尧的钛合金狗眼,他脑袋当机,傻傻地指着程景轩说:“你笑了啊?你也会笑!”
程景轩立刻收敛了笑容,又摆出一副欠我八百万的死人脸,扶着浴桶的边缘转过身去,冷冷地道:“擦背!”
傅君尧瞪大了眼睛:“擦背啊……”
他不自觉瞳孔下移动,看着隐藏在黑不溜秋的药浴下的雪白肌肉,感觉鼻子又有点热。
家道中落贵公子——处女座(四)
然而,没过多久傅君尧就彻底明白了——哪怕处女座再帅再美身材再好,给他擦背,那也是人间地狱啊!
程大爷:“左边一点,会不会擦啊,都擦胳膊上了!”
傅小弟:“是是是。”依言往左擦了擦。
程大爷:“太左了,这里都擦过了,往右点!”
傅小弟:“明白明白。”依言往右擦了擦。
程大爷:“力道太轻,这样药效难以发挥,你是不是大夫啊,这都不懂!”
傅小弟:“有道理有道理。”依言用力了些。
程大爷:“疼啊!你存心的吧?”
傅小弟顺嘴敷衍:“对对对。”力道又轻了些。
“你说什么?!”气氛骤然变冷。
糟糕,情况不对!
傅君尧匆忙改口:“不不不,都怪我手笨,真是太笨了!”
“哼!”程景轩高冷地扭头,不想看他这副蠢样儿:“去换个毛巾来擦。”
“我刚刚才换过啊!”傅君尧瞪大眼睛,据理力争。
“嗯?”程大爷刻意拖长了尾音,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傅小弟连忙讨饶:“行行行,换换换。”
处女座该死的破洁癖,连洗个澡都不让人安生。擦了个三五下就得换毛巾,洗不到一刻钟就嫌哥的手脏,得让哥连手带指甲缝儿都洗一遍再继续,差不多擦完了一遍就得换一桶水,得亏哥机灵,当时准备药材的时候就弄多了,要不然连药都要重新调,逼死个人呐!
傅小弟一边碎碎念一边去拿毛巾换水,猛然发现已经日落西山了。程大爷泡药浴的时候还是下午呢,这货洗个澡竟然能洗两个时辰!!!他的皮都泡不皱么?
“正常的,药浴本来就要泡这么久,不然药性怎么发出来。”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传入脑海,傅君尧整个人一激灵,还以为程大爷成精了,做贼心虚地把周围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人影,心还是砰砰直跳。
他戳了戳手腕上的星座手环:“刚才是你在说话么?”
系统恢复了刻板的电子音:“是。”
靠!这年头系统都成精了啊!
“没事儿少出声吓人。”傅君尧郁闷地拎着毛巾进屋,远远就看见了惬意地趴在药浴里享受的程大爷,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满衣裳——
这一定是党给我的考验啊……
享受到一半儿的大爷忽然睁开眼睛,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落寞,傅君尧一怔——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程景轩双手交叠,趴在浴桶的边缘,从傅君尧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往下是黑不溜秋的药浴,以及那双修长匀称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腿。
傅君尧的心头被撞了一下,觉得不是滋味。
他挤了个勉强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轻松:“不会啊,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以前认识个处女座也有洁癖,那烦人得啊!饭前不洗三遍手,谁都不能跟他同桌吃饭,偏偏这货还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自己怎么脏都没事,别人必须干净!再加上点强迫症和追求完美,简直能分分钟把人逼疯。”
程景轩愣了愣,这番乱七八糟的话语他是没怎么听懂,可傅君尧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他在安慰自己。
想到这,程景轩忽然摇了摇头,唇角挂着怎么也收敛不住的笑意。
那……便不收敛了吧。
他这么想着,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张无忌,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也不再挑剔、事儿逼了,随傅君尧怎么摆弄也不吭气儿,最后反而比往常更早结束药浴。
尽管如此,泡完药浴时间也不早了。傅君尧点了根新蜡烛,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辉,给程景轩针灸。
想他傅君尧,一个靠嗓子吃饭的金牌客服,会医术才有鬼呢。要治好程景轩的瘸腿,当然还是得靠系统。也还好技术部那群疯子开发的是星座系统,不是医药系统,治腿可不是测试的重点,于是系统没怎么为难就把治疗方法告诉了傅君尧。
原来程景轩的腿瘸的原因,是膝盖上长了骨刺。这在现代是很常见的骨科病,病因有三种——要不就是人年纪大了,骨质增生;要不就是职业病,坐姿、站姿、走姿都不良,长期以往便会恶化为骨刺;要不然就是先天遗传。
程景轩的情况稍微复杂一点,是骨质增生加行走过量,膝盖长了骨刺而不自知,再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重的,病情恶化,就直接瘸了。但用针灸也还是有得治,只不过治疗的过程非常痛苦。
银针要专挑罕见的痛穴和痒穴来扎,治疗时就像被仍进了虿盆,受万蛇噬咬之痛;又如身处蚁穴,被千只蚂蚁撕咬、攀爬,奇痒无比。光这个施针过程就要有一个多时辰,然后还要抹上刺鼻难闻的药膏,再晾上半个时辰,如此一整套流程走完,下半身只怕早就没有知觉了。
这样痛苦的治疗过程震住了傅君尧,可程景轩却早就习以为常,早就自己拿了块干净的布塞在嘴里,双手紧紧抓住床沿的木板,冲他点头示意。
傅君尧只好赶鸭子上架,拿出银针在蜡烛上烧了烧,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有点抖,试探性地征求程景轩的意见:“这就开始了?”
“嗯。”程景轩翻了个白眼,用眼神实力嫌弃他的婆婆妈妈。
傅君尧深吸一口气,找准他腿上的痛穴,银针扎下,入肉三分。
程景轩双腿一震,整个身子都绷得笔直,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气声,显然是疼入了骨髓,却愣是没喊一句。
傅君尧心中莫名一痛,几乎连银针都拿不稳了。他觉察到隐约有些不对,于是拼命地深呼吸,逼迫自己不去注意程景轩的反应,找准腿上的痒穴,银针利落地扎下,入肉五分,七分……
一整套针灸下来,傅君尧累得满头大汗,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他踉跄地后退两步,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去取来膏药,一点点给程景轩抹上,等完全包扎好了才敢偷偷看他一眼。
程景轩已经昏了过去,头发和枕巾都被汗水打湿,英俊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整个身子僵得不能再僵,好似茅山故事里描写的会呼吸的活尸。
这家伙哼都没哼一句,把一傲娇的大爷的形象装到了极致。
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痛感觉又来了,傅君尧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那疼痛还在胸膛里不断扩散,压得人喘不过气,甚至连四肢百脉都疼了起来。傅君尧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一揉,竟然满手都是泪水。
这真的是……心痛的感觉?
太奇怪了!
这毫无由来的陌生感觉让傅君尧心中的怀疑和不安都达到了极点,他连药箱都没收拾就疯狂地奔了出去,狠命戳着手上的星座手环,嘴里不断地喊:“系统,出来!系统,你出来!”
“叮咚~晋江第一套星座测试系统为您服务,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
“我的情绪从头到尾都不对!为什么我一开始看那个事儿逼的处女座就哪哪都顺眼?为什么我看到他脱光了会有感觉?为什么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会忍不住热泪盈眶,恨不得代他受苦?这根本就不是哥的情绪!”
“呃……”
好精明的宿主,这么快就察觉了。系统君现在有点方,愣了一会儿才调出刻板而清冷的电子音:“也许是宿主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处女座?”
“扯吧你,哥又不是金牛座!快说实话,否则测试到此结束,哥现在就把你扔进火炉里熔了,大不了就是一个同归于尽!”
“别别别啊!”系统深知傅君尧绝对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连忙妥协道:“好吧,告诉你也行,但这可是晋江的商业机密,你可一定要保密啊!”
傅君尧翻了个白眼:“我这在虚拟世界呢,能跟谁透露啊?”
系统一想,也是这样,便把实话说了:“这次的星座测试,除了由技术部提供的世界框架,还有研发部提供的一套全新的系统,叫做移情系统。你的那些奇怪反应都是受了移情系统的影响,是正常的现象,宿主不必担心。”
“移情系统?这是什么鬼啊!”傅君尧在脑内暴走。
刻板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顾名思义,就是把原主身上的感情移植到宿主身上,让宿主不再是一个只接受原主记忆的看客,而是真正做到感同身受。这个系统还在测试中,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副作用,等到宿主完成任务,从这个世界抽离,移情系统就会自动失效。”
“……”我去,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小声嘟囔:“你也没早问啊……”
“……”你妹!
作说:如文中所言,本文主打十二星座,而不是医病。文中骨刺的病因是真实存在的,但骨刺会导致腿瘸其实是夸大了的极端情况,其治疗过程更加是作者君杜撰的,如果医学专业的朋友们发现不对劲也请一笑而过吧~
家道中落贵公子——处女座(五)
陈旧的老木屋,门口挂了两把端午节后没来得及撤掉的艾草,烧得黑不溜秋的陶药罐上冒着袅袅青烟,傅君尧坐在被踏平了棱角的门槛上,一只手摇着蒲扇生火,一只手无聊地抠弄着背后掉漆老木门。
这儿本来是门口大黄狗的专用地盘,一个不小心就被傅君尧趁虚而入,阿黄为表达原领主的愤怒,留着哈喇子向他连“汪”了好几声,终于吼得傅爷良心发现,扔了一块熬剩的小骨头来。阿黄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叼着骨头走了。
“傻狗,哈哈。”傅君尧爽朗一笑,屁股坐门槛上咯得慌,他不自觉挪了挪,跟阿黄撅着屁股摇尾巴的样子迷之同步。
自从换了系统给的新药方,程景轩的腿已经好了很多了,不过半个月就能拄着拐杖下地走一走了,但要完全恢复,那还得再喝上一阵子的药,这就又苦了傅君尧了。
因为每种药的药性不一样,必须严格按照先后顺序依次煎药,先用大火烧上半个时辰,再转用慢火熬上一个时辰,把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方能将药性最大的发挥出来。故此傅君尧根本不敢假手于人,只能自己每天中午蹲在程景轩房门口跟阿黄抢地盘。
好不容易熬好了药,程景轩却还睡着,房间里悄然无声,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打扰。反正药还烫着,傅君尧便先把药放下,打算晾凉了再叫那位大爷起来喝。
程大爷刚刚施过针,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疼昏了还是睡着了,双手紧紧抓着被子,额上渗出点点汗渍,眉毛也紧皱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大片阴影——看着还挺帅。
应该很痛苦吧。傅君尧歪着脑袋想。
处女座的人最好面子,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说,程景轩更是处女座中的战斗鳖,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肯哼一句,人矫情,脾气也大,又有洁癖又是强迫症,能数出来的缺点可以绕地球三圈都不重样,但只一点好,他打心底就从未放弃过自己。否则治疗的过程那么痛苦,他早就尥蹶子了。
傅君尧双手抱拳,若有所思地往床上瞥了一眼:“这么算起来,这家伙的意志力还是比哥强了那么一点点的,不过长相嘛,还是哥帅点……”
“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原来不知不觉间,程景轩已经醒了。
“没什么,没什么,”傅爷秒变傅小弟,谄媚地笑着端来药碗:“少爷,您先喝药。”
“神神叨叨,不着边际。”程大爷完成日常嫌弃傅小弟的任务后,一股脑把苦得天怒人怨的药一口气干了。
“我的腿什么时候能正常行走?”程景轩问。
傅君尧收了药碗,给他递了一杯茶:“早着呢,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养了多久呢?想全好少说也得再等两个月。”
程景轩接过茶抿了一口,眉头深深皱起:“也不用完全跟正常人一样,只要能扔掉拐杖就行,即算是有点跛,走慢一些也就是了。”
傅君尧想了想:“你老皱眉干嘛?跟个七十岁的大爷似的——那也得小半个月吧,怎么了?”
程景轩没搭腔,就是把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抖大的“朕很忧心”四个字刻在脸上,瞎子才看不出来。
“你很着急么?唔……如果有什么事想做的话,我可以代劳。”
傅君尧还没变成傅小弟之前,那是一个大写的懒人,能忍痛说出代劳这句话已经是天降红雨了,奈何程大爷根本不领情,长眉一挑,反问道:“出恭这事,你能代劳?”
“……”哥可以饿得你无恭可出!哼,老虎不发威,当哥是傻喵啊?
然而,傅爷实际上说出来的话是:“少爷说得有道理!少爷真机智O(∩_∩)O~”
程大爷嫌弃地赏了他个白眼,把茶杯往他手里一塞:“出去吧,我要休息会。”
傅君尧依言出了门,对程景轩方才的话却上了心,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果然发现程景轩有问题。
自从断了腿,这位爷就一直很焦虑,越焦虑就越暴躁,动不动就对周围的人发脾气,除了吃药和出恭两件事外,干什么都得让人哄着。可如今却省心了很多,虽然整天下来也没个笑脸,但不发脾气了,给什么吃什么,连带挑剔都少了很多,就只一点——
整天就旁敲侧击地问傅君尧,腿什么时候能好啊?多走路练习练习有没有帮助啊?实在不行多吃点猪蹄,以形补形……更要命的是同一个问题,他能换一百种不同的说法重复问,都快把傅爷给烦死了。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屋里的蜡烛和纸张用得越来越快了。
不用说!傅柯南当然知道他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干了些什么。嘿嘿,男人的通病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不就是偷偷画春宫图么?
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傅爷就偏偏要抓他个现行,看他怎么抵赖!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哦不,抓人把柄天。
傅君尧猫着腰,偷偷摸摸地潜进程景轩的房门外,那家伙眼尖着呢,傅君尧不敢走得太近,只敢远远观望,果然看见里面灯火通明,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手臂挥毫,笔走龙蛇。
傅君尧嘿嘿一笑,耐心地在门外等着,没过一会儿就看见里面的人吹熄了烛火。他还是不着急进去,在外面赏月赏了半个时辰,确定里面人睡着了才偷偷推开了门。
老旧的木门打开,本该发出一声长长的杂音,却被傅君尧及时用一块布捂住,消了个干净,想来如果有一天他不当大夫了改去溜门撬锁,那也是个业务极其熟练的。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傅君尧摸索着到桌子边,从袖口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小袋磷粉,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被他用后背挡了个干净。
笔墨还没有收,傅君尧顺手帮他收了,把磷粉袋仍在纸上,凑近了眼睛去看。纸上布满了弯弯曲曲的线条沟壑,一点也不像文字,可光实在太微弱,他很艰难才辨认出这是一张地图,程景轩用朱砂在地图上勾出了两个红点,一个是山麓,一个是山泉。
“这是什么地方啊?”傅君尧低声自语。
一个清冷的嗓音响起:“你不必知道。”
傅君尧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蹭”地一声站起,恰好撞倒了一旁的椅子,发出一声连死猪都能叫醒的“砰”,他赶紧仓皇地抓住了手上的磷粉,一扭头,便听见来人低笑一声,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见一口阴森森的大白牙。
“鬼啊!!!”傅爷没绷住,情不自禁就用了大吼这一个办法来抒发自身的阳刚之气,企图以此来吓走小鬼。
来人收敛了笑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就是转身走了傅君尧也看不见,只是听见了一轻一重、一缓一急的脚步声响起,没过多久就听见吹火折子的声音,蜡烛的光亮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
傅君尧长舒一口气:“少爷,是你啊。”
程景轩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左右脚一前一后,踩在地上的脚步一轻一重,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却仍然缓慢而沉稳地前进——傅君尧这才发现,他没拄拐杖。
“你……你的腿好了?!”
这是程景轩第一次在傅君尧面前完全站起来,他微微仰头,摆出傲慢的态度,刚好让傅君尧平视他的下巴:“鬼鬼祟祟的,来我房间干嘛?”
傅君尧是晋江的“三大高海拔”之一,足足有一米八二的个头,长期“傲视群雄”,鲜有看人下巴的体验,这会子冷不丁就收到了个下马威,立即挺直了腰板,竟然发现还是比程景轩矮上一点。这货至少有一米八五啊!
靠!哥竟然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