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恭王眼睛危险一眯,「我等了多年才等到今日,大仇将报,绝不言悔,她得死,一定——他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了马鞭划过空气的声音。
顾晨希心头一惊,一转身果然看到于咏贤手中的马鞭出手。
恭王立刻拔剑挥过。
顾晨希无语问苍天,一边拉着于咏贤,一边挡着恭王,双方因为都顾念他,所以下手有所节制,没伤到彼此。
「夫君,让开。」
「晨儿,走开。」
顾晨希叹了口气,两人倒是有志一同,他心一横,双掌一出,将两人推开。「先别动手,谈谈可好?」
「无话可谈。」两人再次默契十足的开了口。
他一叹,看向于咏贤,「娘子,我相信,姑姑若在,她绝不会乐见你们俩挥戈相见。」提到又晴,于咏贤身子明显一僵,握着马鞭的手一紧。
「姑姑?你有姑姑?!」恭王不记得于民丰有闺女。
于咏贤冷冷看他,「你可记得于家有个叫又晴的下人。」
恭王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然间一阵刺痛。
于咏贤看到他难看的神情,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故意说道:「不记得吗?忘了也不令人意外,毕竟她不过只是个下人,谁又会记得一个可有可无的低贱——」
恭王的剑直指向她,「闭嘴!」
「舍不得?」于咏贤一哼,「舍不得的话,这些年人都到哪儿去了?丢下她一个人,守着一座山,一间寺,两座坟?!」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心头一震,「又晴、又晴没死?」
「谁说死了,她活得好好的。」于咏贤啐道。「而且我还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是——」她一顿,最后声大如洪钟的说道:「我姑姑。」
顾晨希无奈的看了于咏贤一眼,看来他家娘子真心跟自己的爹结下梁子,要她认父,有难度……
「姑姑?!」
「对!我姑姑因为生母低贱,所以不被于家承认,只能在于家当个下人,辛苦的活着。不过于家大少爷待她好,把她带到身边当丫鬟,才让她的日子好过了一点,只可惜最后遇人不淑……」她不屑的目光上下看了恭王一眼,「落得多年青灯古佛相伴。」
恭王猛然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被顾晨希制止。
于咏贤灵巧的躲到顾晨希身后。
「她在哪里?」恭王的脸上挂着慌乱和近乎崩溃的神情。
于咏贤原本还想嘴贱的讽刺个几句,但看到他的神情,又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忍心,最后一哼,没看他也不说话。
顾晨希看出她的退让,于是主动回答,「姑姑在西郊城的农户,她在那里照顾重伤的于副帮主。」
恭王感觉自己的脸色转白,原本因期盼而沸腾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窖。
他想也不想的转过头,飞身下山,速度之快,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
他带来的侍卫见了也连忙跟了过去。
于咏贤不由嘟着嘴,「这么多年,如果有回来看一眼多好,这样算什么?感觉就像笑话似的。」
顾晨希敛着眼,一脸严肃。
「夫君,你怎么了?」
顾晨希伸手一抓,握住了她的手,「快!快回去,可能出事了。」
「为什么?」
「恭王的神情不对,可能兵分两路,他来对付我们,另外一路应该是去抓于副帮主,姑姑可能会有危险。」
于咏贤脸色一变,立刻下山。
【第二十章以后你就不要求我】
快点!再快点——恭王几乎用尽内力奔跑,只为让自己更快一点。
看到远方黑烟,他呼吸一室,因为他下令土狼放火烧屋。见状他差点跌倒,随即稳住自已,心神一定。
「王爷。」土狼一看到恭王立刻上前,「大雨过后,这湿气甚重,火烧不太起来,就一团黑烟。」
土狼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私心,他是不同情里头的于老头,但很同情坚持不愿离开的那名婢女,她毕竟是无辜的。
虽说多死一个人恭王不会在意,但一想到于咏贤……他可不想惹了南陵母夜叉,尤其是她现在还有顾晨希护着。
于老头在东侧,他的火就从西侧放,至少拖点时间,若拖到人回来能救得了,那就是于老头命不该绝,只是没料到没等到顾晨希小俩口却等到了恭王——他吓得差点要跪下了。
「我立刻……立刻丢点烈酒或者油……」
「把火灭了。」恭王看也没看土狼一眼,如风似的冲了进去。
土狼一愣,连忙叫人将火灭了,也跟着进去,虽然火势不大,但就怕有个万一。
「王爷,里头危险,您还是——」
恭王没理会土狼,目光焦急的看着四周,屋内已是一片浓烟,分不清方向,他听到东侧有声响,立刻冲了过去。
熟悉的身影一瞬间就击溃了他的坚硬,十多年后的重逢,最终化成两个字,「晴儿……」
这声叫唤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守在床边的又晴缓缓转身,认出来人时,脸瞬间苍白,正要开口,却被浓烟呛得一阵猛咳。
恭王连忙上前,将她护住。
「王爷,这里危险,出去再说。」土狼不知道为什么恭王会跟一个婢女认识,但屋里头的烟越来越浓,呛得人难受。
恭王把人给抱起,往外走。
「副帮主……」又晴连忙说道:「副帮主……救他……」
恭王的牙根紧咬,救他?!救一个杀了他母妃,杀了养育他成人的养母的人?
「救他……」她的手捉着他的衣襟,「求你……」
他不想理会,但脑中突然闪过多年前她也这么求他不要杀了于中民,只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将她撇下,最终导致两人多年分离。
「子恒。」他低声的一唤。
土狼听到自己被叫唤,立刻会意,上前将早已昏迷不醒的于民丰抱起,几个大步走了出去。
远远看到一阵浓烟,越靠近于咏贤的脸色越苍白,牙齿紧咬着下唇,睫毛颤个不停,眼泪随时可能落下。
她才赶到屋前,就看到恭王怀里抱着又晴出来,她一把冲上前。「姑姑?!」
又晴难受的咳着,于咏贤看得心焦,连忙伸出手,想要摸摸又晴的脸,确定她安好,却没料到恭王一侧身,让她的手扑了个空。
「你不配碰她!」
他的话令于咏贤双眼立刻烧起熊熊大火。
又晴咳声才歇,一听到恭王的话,又被自己的口水一呛,更是咳得难受。
恭王担心又晴被呛伤,立刻将人抱走,但又知道又晴有所顾虑,所以特意在她面前叫人安置好于民丰,却连正眼都没赏于咏贤一个。
「说书的人说的都是假的。」看着恭王抱着又晴离开,于咏贤忍不住咬牙切齿,「什么血浓于水、血脉相连,几年不见一眼就能认出亲骨肉,生出好感来,都是骗人的。」
顾晨希的大手安抚的在她后背上下滑动。
她一个转身扑进他的怀抱,「夫君,我讨厌他。」
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一眼,顾晨希嘴角微扬,说是讨厌,但被自己的亲爹如此无视,心中该是难受,只是倔强着不肯承认罢了。
恭王带着密令而来,一声令下,一夕之间江淮一带风云变色,各地江口、渡口潜伏将士一同起义,来势汹汹,真正做到稳、准、狠,一击必中,让多年来与漕帮勾结的大小官吏措手不及。
不过十日,下至地方小吏、上至户部大官,一时之间,入狱者近千人,最后京城更发御令,抓住害国肥已、与漕帮勾结的丞相议罪,短短时日,朝政一新。
外头风云变化多端,南陵倒是因为顾晨希之前的运筹帷幄,所以除了街道上的官兵多了些,暂封江河渡口外,一切平和。
顾晨希随行恭王身侧尽心辅佐,一去数日未归。
朔月堂后一处偏僻小院,屋子里白幡轻扬,隐约露出堂上灵位木牌上的名字。
于民丰终究没有熬过多少日子,朔月堂一切如旧,除了这一小块地方,白素遍地,于咏贤尽最后一片孝心,选择在这个小院送他最后一程。
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恩怨也都随风,于咏贤将于民丰葬在城外北郊于家祖坟,又晴依旧穿着灰色僧衣,与于咏贤一样都未素孝加身,毕竟一直到死,于民丰也不愿承认她们,若以后代子女自居,也不敬逝者。
这几日,不论是于咏贤或又晴都一样睡得不好,一回到朔月堂,又晴就道:「你快去歇歇,瞧你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