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魏青珑温笑着说道:「七弟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说父皇打算将你调往吏部,这可算是局升了。」
吏部是执掌百官考校派任和升迁之事,在六部中,重要性仅次于兵部。
闻言,魏青晚一愣,「父皇为何忽然要将我调往吏部?」
「约莫是得知七弟坠崖受了惊吓,想安抚你吧。」魏青煊臆测道。
她才不相信会是这样的原因,父皇素来鲜少关注她的事,在父皇眼里,她应是无足轻重,即使她真死了,对父皇而言怕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青群接着说道:「不过父皇也有两天没上朝了。」
「为什么?」她惊讶的问。
「听说是头疾又发作了,那些太医真没用,都多少年了,一直没能医治好父皇的病。」魏青群叨念道。
「八弟慎言。」魏青晚提醒道,言下之意是要他当着三皇兄和五皇兄的面,不要议论父皇的事,以免落人口实。
被这么一提醒,魏青群惊觉失言,暗暗瞅了眼三皇兄,连忙闭上嘴。
平素他敢在七哥面前议论朝政之事,那是因为知道七哥不会害他,可此时有三皇兄在,就得万事小心,以免不小心被他给出卖了。
那日七哥摔下山崖后,三皇兄竟以天色已晚为由,命那些寻找七哥的侍卫们收手回宫,打算翌日再差人到山崖下找人,可那时明明天色还算亮,纵使天真的黑了,七哥可是皇子,也该派人彻夜搜山才是,这耽搁一夜,说不得原本还有救的人,会因此身亡。
幸好七哥平安回来了,可这事也让他彻底认清三哥,他性子看似温良,实则比谁都要凉薄。
「无妨,咱们兄弟几个闲聊几句,没人会传到父皇那儿,七弟用不着多虎。」魏青珑温笑着安抚,接着面露关切的又问:「七弟的身子可要紧?那日摔下山可有受伤?」
「不是什么大伤,不妨事,再休养几日应能痊癒。」事实上她一点伤都没有,但为了再偷得几天的懒,刻意这般说。
「听说那日是韦统领在半路遇见七弟,送你回宫的?」魏青珑再问。
「没错。」
「自打七弟与韦统领去了趟洮县,回来后似乎变得亲近许多,韦统领常在父皇跟前替你说话,这次调你到吏部,说不得也是他替你求的。」魏青珑试探的道。
魏青晚轻描淡写的回道:「我与韦统领是奉父皇之命,也不算多相熟,再说,无缘无故的,韦统领怎么会替我向父皇求这事,三哥你约莫是弄错了吧。」
魏青珑轻笑一声,「是吗?兴许是我猜错了,也许真如五弟所言,父皇是见你这回受了惊吓,才将你调往吏部,给你压压惊。」
几人再叙了几句话,临走前,魏青煊突然间道:「七弟摔下那山崖后,是从哪条路离开魏青晚从容镇定的回道:「当时天犹未亮,仍黑着,我急着离开,也没瞧清楚,不过隐约间瞧见崖底有口潭,我顺着潭边的一条路走,这才走了出来。对了,五哥怎么会这么问,莫非五哥去过那崖底?」
魏青煊摇头道:「这倒没有,是我身边有个侍卫多年前曾去过那崖底,他说底下有个深潭,潭边有条路能通往外头,七弟那日走的应当就是那一条。」听她所说与侍卫所言一致,他收起了怀疑之心。
那日老八说老七摔下山崖后,他就起了疑心,老七性情一向疏懒,突然独自骑马上山要赏桃花,实在不太寻常,发生意外后,隔天竟是韦殊寒送老七回宫,他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这才会刻意一试,倘若老七不知崖底有深潭,便意味着老七压根没摔下山。
魏青晚神色不变的应道:「兴许我那日走的就是那条路吧。」多亏她为了事先做好安排,曾去过崖底一趟,否则她可无法回答五皇兄的问题,如此一来,她佯称摔下山崖之事,倒要被人怀疑了。
把人送走后,魏青晚回到房里,继续窝在床榻上。
几个兄弟这趟过来,只有魏青群是真的来关心她,三皇兄是来打探她与韦殊寒的关系,五皇兄则是对她是否真的摔下山崖之事起了疑心,也不知他为何会对这事起了怀疑。
三皇兄应是不乐见她与韦殊寒太过亲近,毕竟韦殊寒眼下是父皇最宠信之人,可惜不是她想与韦殊寒亲近,而是他不肯放过她,硬是为了私心,要将她牵扯进朝堂的浑水之中。
不过她此时最担心的是父皇的头疾,竟严重到无法再上朝了吗?抑或是韦殊寒已经对父皇下手了
「三皇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魏青晚刚附身到玉扳指上头,便听见韦殊寒醇厚的嗓音这么问着。
「本宫冒昧来访,尚请韦统领见谅,是有些朝政上的事想请教韦统领。」
「臣掌管武卫营,只听命皇上差遣调度,对朝堂之事所知不多,恐无法对三皇子有所帮助。」
「韦统领客气了,当年在韦统领的提点之下,劝进二皇兄之事,教本宫受益匪浅,本宫承韦统领的情,不敢或忘,因此今日才会再来求教韦统领,眼下这情势,本宫该当如何因应才好?」魏青珑虚心求教。
当年二皇兄被废之事,乃他们两人联合设计,但事后韦殊寒却也并未因此与他特别亲近,而是与其他皇子一样,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
他此来是有意拉拢韦殊寒为他所用,如今父皇头疾日渐严重,这几日几乎已无法理事,他必须为将来之事预先筹谋。
虽说这些年来他暗中布署,已收买了不少朝中大臣,对此事他已胸有成竹,不过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变数,韦殊寒便是其中之一。
韦殊寒近日与老七走得近,他得来探询探询他的意向。
「皇上不过是头疾,休养数日兴许便能痊癒,三皇子或许多虎了。」韦殊寒神色不变的回道。
「本宫十分担忧父皇的龙体,这两日前去请安都无法得见父皇,无奈之下才会来求教韦统领,不知韦统领近日可有奉召见驾?」魏青珑面露忧心。
「三皇子都无法见到皇上,臣又岂能得见?」韦殊寒意有所指的又道:「依臣之见,三皇子还是稍安勿躁,再静候几日为宜。」
魏青珑沉吟须臾后点点头,再叙了几句话,见无法再从他嘴里探得什么消息,这才起身告辞。
把人送走了之后,韦殊寒回到书房。
老总管进来禀报道:「侯爷,宋道长不久前派人来禀,约莫就在这两天了。」韦殊寒点点头,吩咐道:「派人将银子送过去,明晚命人送宋道长离开京城。」
「是。」总管躬身应了声,迟疑一会儿,又问道:「届时可要将夫人接回府里?」
静默好半晌后,韦殊寒才回道:「派人将爹娘以前住的院子整理整理,再派几个嘴巴严的丫鬟留在那里伺候。」
「是,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老爷、少爷还有老夫人总算可以瞑目了。」老总管抬起衣袖,擦了擦染着湿意的双眼。
他口中所称的少爷是韦殊寒的父亲韦宣尘,他年纪轻轻就去世,年岁永远停在他离去的那一刻,故而在老总管心里,他永远都是少爷。
「可祖母等不到亲眼见到的那一天就走了。」韦殊寒的嗓音透着遗憾。
「不过这一日总算到了,仇人将死,终于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老夫人了。」
太医说皇上的头疾源自于心病,心病若未能解开,无药可医,最后皇上只能求助于丹药,但凡丹药都有丹毒,久服损人气血,而他们又买通宋道长在他所炼的丹药中掺了加倍的药材,增加毒性,加速皇上毒发的时日,到如今已是积重难返,药石罔效。
不久前宋道长派人传来消息,皇上已回天乏术,死期就在这两天了。
「等事成之日,我会向祖母禀告的。」
老总管欣慰的点点头,退了下去。
韦殊寒抚摸着左手拇指那枚父亲留下的玉扳指。
置身在玉扳指里头的魏青晚被摸得身子一颤,猛地想起那晚他强吻她的情景,然而适才听见的话又令她暗自心惊,她连忙屏气凝神,留神着外头的动静,不去管那落在她身子上抚摸。
不过等了半晌,她没再听到韦殊寒的声音,就在时辰快到时,她突然听见他低声说道——「青晚,我应许你的事就要做到了。」
听见他用那醇厚的嗓音轻唤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心弦宛如被人拨弄了一下,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