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老、老爷……二老爷,孙家来人了,而且来了好多人……你们快去瞧瞧……」李家下人急慌慌的前来禀报。

闻言,李家人全都不悦的拧起眉、肃起脸,做错事的明明是孙家,有什么资格侵门踏户,真以为他们李家良善好欺吗?!

孙翠娘假死一事是孙家做人不厚道,收了李家的赔礼还说李家的不是,里子、面子都有了,就是不要脸,厚颜无耻的以假死欺骗众人,再把人全须全尾地送入唐家。

从头到尾,得利的只有孙翠娘,她既得李家的银钱,又和心上人在一起,她是最不应该抱怨的人,因为她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她的不幸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李家没错,所以不惊不惧,他们家还有个当官的,孙家一群市井小民招惹得起吗?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用想的当然豪气,可是真要面对嘛,就……

「呃……二弟,你个头大,挨得起几棒,你先走。」李德生自认「年老体虚」,还是压后比较妥当。

闻言,李茂生差点跌个狗吃屎,脸上乌云密布,他哥那弥勒佛一般的老好人,居然左右各一手护着妻子、女儿,却推亲弟弟去死,他真是个好哥哥呀!

「爹、叔叔,孙家在小姑姑这件事上是做得不妥当,可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你们犯不着一副人家来寻仇的样子,咱们家门口还有衙役守着呢!」哭笑不得的李亚男提醒自家长辈,他们家有个县太爷,哪个眼瞎的百姓敢打上门?

两个加起来七十岁的兄弟一脸羞窘,一个刚升七品官,一个闲到蛋疼的老爷子,两人出门都只带随从和家丁,一时没想到县太爷是官派衙役保护,三班轮流值勤。

真是被孙家的人气到脑壳都疼了,记性也变差,忘了民不与官斗,再凶暴的匪类也不敢冲到县官家喊打喊杀。

除了岳书月是孕妇,怕不小心被冲撞到外,李家老老少少都到了门口,包括刚满十一岁的李明楠,人少靠气势,凑个人数也好,好歹也是个小壮丁。

但是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孙家人都脑子抽风了吗?背上背个荆条干什么,荆上还有倒刺呢!

「负荆请罪。」

李茂生睨了侄女一眼,那眼神是在说:我看见了,用不着你多此一言。接着他清了清喉咙,轻咳两声。「请问你们这是干什么?要给我送礼也早了些,起码等太阳西落后,我才好留你们便饭。」

李亚男提醒道:「要说本官。」叔叔,你的官威呢?该摆出来的时候就要摆,省了也不会生银子。

李茂生又睨了侄女一眼,「乖,一边玩去,大人做事,小孩闭嘴。」

叔叔,你不仁慈,歧视小辈。李亚男用眼神唾弃他。

「叔叔,小侄和小侄的爹娘是来认错的,我们不该行鬼祟之事,特意登门致歉,请叔叔与李家众人见谅。」孙子逸声音宏亮,中气十足,三条街内的街坊都听得见。

他是故意的,好让全城百姓都晓得孙家的诚意。

其实他是用丹田发声,浑厚绵长,让声音能传得远,深入每个听的人的耳朵里,利用人的同情心将这件败德的事圆过去。

「谁是你叔叔,别叫得太热络,我……本官是地方官,有事到衙门申诉,击鼓滚钉床,本官自会升堂。」李茂生擅自将击鼓鸣冤改成击鼓滚钉床,意在威胁孙子逸少拿两家交情作文章。

「这是私事,并非公事,敬请叔叔原谅小侄的自作主张,恳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告罪。」叔叔呀,我们没什么深仇大恨,滚钉床太惨无人道了。

李茂生冷笑一声,往孙家人面前一站。「当年你们可没给本官机会,一句杀人凶手就定了本官的罪,本官的冤屈要向谁申诉?!你们哪一个曾站出来替本官说话?!」

为了一句话,他背负七年的罪,即使娶了妻子、有了自己的骨肉,他还是对芳华早逝的孙翠娘有着深深的亏欠,一直想着该用什么方式补偿,如今却发现他的自责、他的愧疚、他的痛苦根本没有意义,这教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今日若不是唐家的小姑娘出现,他还被蒙在鼓里,一生为他未做过的事心有积郁,浑然不知当年的佳人己为人妇,不做正室甘为妾。

「那是小侄糊涂,与小侄的爹娘无关,当时小侄也与各位一样以为小姑姑己魂归幽冥,这才出口无状,错怪了叔叔,小侄愿一己承担,任凭叔叔责打。」孙子逸亲手送上荆条,表示真心悔改,愿意受罚。

「你承担得起吗?」李茂生沉声质问,就他一个孩子也想掐灭他的怒火?

一咬牙,孙子逸双膝落地,双手高举荆条过头。「请叔叔责罚。」

孙子逸这一跪,除了孙家老爷、夫人,他身后一长挂的孙家人也跟着面色难看的跪下,包括梅姨娘、孙少逸、孙少莲等家眷,只要姓孙的,一个不落的都到了。

也不知是无心或是有意,别人背后是两、三根荆条,唯独孙少逸背上的是一大綑,而且刺儿特多特长,穿过厚厚的外袍、里衣,他一动就扎入肉里,痛得直皱眉。

「你这是在逼本官喽?」罚了,是他为官气量狭小:不罚,他气愤难平,一个小子就让他下不了台。

「不敢,小侄是真的知道错了,特来领罚。」叔叔,你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咱们是自己人,你别较真呀!

谁跟你是自己人,妄想娶我家侄女,哼!你等到地狱结冰吧!「好,你说孙家有错,本官问问你,孙家所犯何罪?」

「这……」真要玩这么大吗?孙子逸的眼中有着求饶,这事若说出去,他小姑姑这辈子也完了。

烈妇变荡妇,殉节成了淫奔,还弄出个孩子,她本来教人景仰的名声荡然无存,只剩下嫌弃和白眼。

李茂生不屑的一挑眉。「不敢说?」他还以为这小伙子很带种呢,敢豁出去把家丑揭开,原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博取同情。

「叔叔,小姑姑好歹是你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如今你也情有所归,就留小姑姑一条生路吧!」何必赶尽杀绝,她现在的处境已是最好的惩罚。

李茂生气笑了。「你知道本官成亲了?」

「是,婶婶如花容貌、蕙质兰心,当配叔叔如此心胸宽大之男子。」孙子逸好生吹捧一番,就是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妇道人家计较,女人家头发长、见识少,一个不慎就走错路。

「用不着拍本官马屁,你在本官面前提起本官曾经深爱过的女子,你置本官的夫人于何地?还有,你竟敢将官家夫人与生性淫荡的妇人相提并论,该当何罪?!」

「叔叔……」爱有多深,恨有多重,他是有多恨小姑姑,才会说出这番剜人心肺的重话?他小姑姑确实……孙子逸心口一惊,十分讶异他丝毫不顾情面,连损人名节的话都出口。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知晓你小姑姑未死的事?」李茂生相信这小子当年是不知情,不然也不会四处找人出气,可是他们姑侄自幼感情就好,孙翠娘应当不会瞒他太久。

「这……我……」孙子逸的头皮一阵发麻。

「说!」

李茂生低声一喝,孙子逸就老实招了,「三年前。」

那时他小姑姑怀第二胎,可是唐宝贵的正室夫人不想有人和她儿子争财产,所以把孙翠娘的孩子弄没了。

孙家她回不去,又没有人可以依靠,正好唐宝贵要送公文上京,她便闹着也要去,到了京城便找上向来才智过人的侄子,语气悲愤的诉说她所受的苦,要他为她出气。

乍见死而复生的小姑姑,孙子逸是惊多过喜,喉头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再听到她像市井妇人一般叨念着自己的不幸和妒恨,他真的无言了,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好给她银子叫她回家。

而后她不时地去书院寻他,言谈中尽是对现状的不满,老是说正室有多么令人厌恶,若是死于非命她便能扶正。

她在暗示他杀人,由他出手,解决占了她位置的女人。

小姑姑的变化太大了,大到他觉得陌生,于是他开始躲避,不再见她,并私下约见唐宝贵,要他善待自己的女人,否则他举人的功名随时能摘掉,要找他的把柄太容易了。

后来也许是情况有所改善,小姑姑不再抱怨,而他也开始帮着五皇子做事,两人才越来越疏远。

李茂生冷哼一声,「你早就知道了还隐瞒不说,是觉得反正我们李家都背了黑锅,那就继续背下去,你们孙家世世代代善名流传,以医济世,所以善者不染恶,用脚踩着我们也是理所当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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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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