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沈定泽的母亲纪小芸是沈耀明的原配妻子，听说当年沈耀明为了娶纪小芸费了很多心思，然而沈耀明怎么都不被纪家看上眼，沈耀明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这才会有了现在的长生堂。沈耀明功成名就后，他真的回纪家求娶纪小芸，让沈耀明感动的是纪小芸一直等着他，这期间纪小芸被家人逼婚多次，纪小芸都坚定的等着他，哪怕以死亡威胁家人也在所不惜。

那时的纪家，不但不再阻止他们二人，甚至还怕沈耀明发达了嫌弃纪小芸，非常迫切的希望二人尽快成婚。

沈耀明和纪小芸结婚后，的确过了一段羡煞旁人的幸福生活，然而随着他们年龄增大，仍旧没有孩子，很快就传出了纪小芸无法生育的话，没有人去怀疑，毕竟纪小芸的身体看着就不健康。而沈耀明的做法，更证明了传言，很快沈耀明的第一个儿子沈定凯出现了，然后是第二个儿子……再后来，纪小芸不堪忍受这种生活，和沈耀明争吵，沈耀明大概也受够了她，于是直接让人把她送走眼不见心不烦，久而久之，大家几乎都忘记了沈耀明还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管沈耀明是抱着什么心思送走了纪小芸，纪小芸已死的消息却是人尽皆知，没有人知道，纪小芸是因为生下孩子身体过分虚弱而死，她的身体太虚弱，虚弱到不能承受怀胎十月。

沈耀明为了这个儿子，尽了他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哪怕是让其隐姓埋名，甚至为了掩护他的存在，可以真的假装这个儿子不存在，即使痛苦，但至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沈定凯沈定平经受过多少刺杀，沈耀明心知肚明，于是这造就了沈定泽特殊的生活环境。

那时的沈定泽并不叫沈定泽，他叫纪承歌，纪小芸亲自取的名字。

纪承歌在看似非常简单的环境中生活，表面是夫妻双亡跟着外婆的孩子，跟着外婆一起慢慢成长，他家境贫困，学习成绩一般，平时不多言不多语，除了一张让少女们心动的脸，他似乎一无是处。在那个年龄，女孩子们更喜欢风云人物，要么成绩一流，要么会耍帅会耍酷，因此虽然他的脸能够吸引住部分女孩子的目光，却并不是大家最喜欢的类型，加上他家境贫苦的原因，更让他失去了某种魅力。

纪承歌那时在别人眼中就是那样的存在，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们，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长得清俊的少年，至于别的，没有半分印象。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就是轮流守他的沈长金等人，一开始纪承歌身边的人很多，随着纪承歌长大，这些人的存在或许会成为某种目标，加上几年下来，纪小芸已死，沈定凯越来越锋芒毕露，纪承歌的存在似乎很安全，于是他身边的人少了很多。

沈长金等人跟着纪承歌时间越久，就越是心疼这个比他们还小的孩子，在别的男孩子不断表现自己优秀力求吸引所有人目光时，纪承歌只在做一件事，尽可能的减少存在感，中规中矩，不好不坏，这种人最不引起人注意，甚至为了更好的符合他贫困少年的身份，衣服也穿得不怎么样，甚至很多时候还不如沈长金等人。

然而他们从未听纪承歌抱怨半句，不管是吃穿住行，纪承歌从未表达出任何不满。

所以在沈长金沈长木沈长火等人回长生堂，由沈长水和沈长土守着纪承歌时，纪承歌说让沈长水别去调查那个女孩子时，沈长水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这是这么多年来，纪承歌第一次要求他，他怎么能让他失望？

沈长水知道有那个女孩子存在，却从不曾见过，可他能够感觉到纪承歌的变化，那个沉默的少年变得爱笑了，很多时候发着呆都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后来时间一长，沈长水终于见到了那个女孩子，那是纪承歌又一次想甩开他们时，沈长水紧跟在他身后。沈长水上前拍了拍纪承歌，“你不能每次都这么任性。”

那是沈长水第一次看到纪承歌脸红，后来纪承歌就不在偷溜出去。而是带着沈长水出去，因为有沈长水在，大家也没有多担心。

或许是因为纪承歌失去了太多他在那个年龄拥有的东西，所以当他们意识到纪承歌真的有可能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时，竟然都希望纪承歌能够快乐，哪怕这快乐有时间限制，也觉得哪怕多一秒也好。

沈长水终于见到了那个女孩子，那是他看到纪承歌扭扭捏捏去买一些材料，然后要自己亲手做风筝，因为那个女孩子最喜欢的活动就是放风筝。在一片草地上，沈长水见到了那个笑得明艳，眼眸如同清晨露水闪动着圣洁的光芒的女孩子，她的一头黑色的长发随风而起，裙摆飞扬，像是草地里奔跑着的精灵，沈长水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他家这个真正的少爷眼光很不错。

沈长水第一次看到纪承歌笑得那么开心，少年少女手拿着风筝线对视而笑的画面，让他也不由得心口软了软。

回去的时候，沈长水笑着问，“那是你喜欢的人？”

纪承歌皱皱眉头，脸色却微红，“别胡说，只是答应她送她一个风筝而已，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沈长水但笑不语，只是他见到那个女孩子的次数更多了而已，说好的没有关系呢？沈长水偶尔的时候也和沈长土吐槽，邻家有男初长成啊！

那般快乐无忧的日子，没有人知道能持续多久，可大家都没有想到，它结束得如此快。

那天女孩满十七岁生日，她喜欢自然，于是偷偷跑出来和纪承歌一起过生日，纪承歌为她买了一个小蛋糕。因为去的地方有些远，沈长水跟在纪承歌身边，沈长土则带着一些人守在附近。

女孩去了洗手间回来，向纪承歌吐槽，刚才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可怕，因为她似乎看到对方身上拿着枪。

沈长水心神一凝，立即带着纪承歌离开，他看到纪承歌有意无意的把女孩往自己怀里护着。他们迅速撤退，然而对方的人立即追了上来，这让沈长水和沈长土立即警惕起来，对方是有备而来，能够摸到这个地方，说明他们留的人要么出事要么已经被抓。

渐渐的竟然有了枪声，女孩似乎被吓得不轻，纪承歌一直在安慰着她，渐渐的，女孩子不再哭了，沈长水只模模糊糊听到女孩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些追着他们的人，就在他们身后，危险和紧张让他们神经紧绷，几个人迅速拿出武器，开始和对方交战，而他们继续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呼吸声，纪承歌咬紧牙关一直跑，他把女孩的手一直拉着，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用力，仿佛那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枪声停了，沈长水和沈长土对视一眼，眼睛同时红了，他们的人没有档下对方，枪声停，意味着他们全部都已经遇难。

沈长土眼神坚定，“你们先走，我去会会他们。”

纪承歌却停了下来，“不行，都走，我们都要活着。”

纪承歌看着他手里牵着的女孩，突然很多话说不出来，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她，他甚至想让大家都走，反正只要他留下，别人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可是有她在，他竟然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想活着，他才刚答应她，要陪她过每一个生日，怎么能才答应就食言。

他们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沈长水和沈长土已经有所打算了，他们必须拼尽全力保护纪承歌，这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也想活着，但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了，他们也会接受这样的命运。

兵分两路，让纪承歌带着那个女孩跑，他们把人引开。

突然，女孩摔在了地上，纪承歌担心的去扶女孩，女孩突然抱住纪承歌，“我害怕，究竟怎么回事……我真的好怕……”

沈长水想上前拉起纪承歌，都什么时候了，还耽搁时间，真想大家都死在这里？他突然看到女孩对他示意，沈长水睁大眼睛，立即做出决定，上前从背后把纪承歌打晕。

纪承歌晕了后，女孩立即脱下纪承歌的衣服，准备穿自己身上。

沈长水却一把拦住女孩的动作，他说，“我来。”

女孩没有把衣服给他，而是摇摇头，“我带不走他，也保护不了他，但你可以。”

沈长水心里悲恸，沈长土也红了眼睛，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子穿上纪承歌的衣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沈长土带着剩下的人护着女孩逃走，沈长水则把纪承歌藏了起来，直到沈长水看到那些人追了上去，他的眼泪才终于滑落下来，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纪承歌会喜欢那个女孩子了。

沈长水抬起眼眸，这个屋子里有五个人，此刻却像静止了似的，他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说，“她姓孟，孟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