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真相四
无论林思念怎样逼问,安康只会拼命摇着头说“不知道”、“不能说”这样的话,她眼神涣散,嘴角淌出涎液,已然是半疯癫状态了。
林思念松开对安康的桎梏,拂袖将墙角的笸箩扫的满地都是。她冷冷地盯着胡言乱语的安康,恨不得一刀了结她算了。
谢少离走过来握住林思念冰冷的指尖,轻声道:“也不急,将她带回去慢慢审吧。”
林思念深吸一口气:“是我太急躁了……”
话音未落,远处放哨的张副将却是忽然一声暴喝:“有埋伏,将军小心!”
谢少离反应奇快,当即拉着林思念的手顺势一转,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压在墙角的阴影里。
几支闪着幽蓝光芒的飞镖咻咻而过,割破了谢少离的衣袖,噌噌噌钉在结了寒霜的城墙上。
林思念一惊,忙用手去摸谢少离被飞镖擦中的地方,担忧道:“飞镖上有毒,你没受伤吧!”
谢少离紧紧地护着林思念,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没有,只是割破了衣服。”
林思念没有摸到血迹的潮湿,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又冷笑道:“没想到没有套出赵怜心的话,那人却沉不住气先动手了,也好,送上门来的线索我们可不能放过。”
话刚说完,便见一旁角落里传来一声惨叫,原来安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支飞镖击中了胸口,登时面色惨白,心口处汩汩淌出黑色的血来。安康喘气如牛,睁着枯槁的眼望向林思念,干裂的唇嗫嚅着:“救……救我……”
林思念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大概没救了。她漠然地想:呵,救你?当初我娘烧死在船中时,我跌落在山涧时,你可曾手下留情放过我?
不管赵怜心是受谁的指使,不管她的身份有多尊贵,杀了人便是杀了人,她该受到惩罚。
林思念没有再看气若游丝的赵怜心一眼,只沉静地望着黑暗中蛰伏的及条黑影,对谢少离道:“赵怜心指望不上了,看能不能从这批刺客身上找到突破点。”
谢少离点点头,抬手摸了摸林思念的脸颊,温柔道:“我去对付他们,你保护好自己。”
林思念想与谢少离并肩作战,但又想起谢少离其实是很希望自己能依赖他一回的,便匆匆改了口,认真道:“好。切记第一位永远是你的安全,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再考虑捉拿活口。”
谢少离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很深沉,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他爱怜地吻了吻林思念的鬓角:“我知道,等我。”
说罢,他起身,拔剑迎上那群鬼魅般冒出的黑衣刺客。
这是林思念第一次见谢少离战斗的模样,同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谢少离认真起来可以说是无人能敌。他的剑很快,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挥舞间带起的剑气冷如残月,看得林思念的心砰砰直跳。
谢少离很强大,而这个强大沉稳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
正愣神间,林思念隐约瞥到废弃的小巷口隐约有点点寒光。林思念心中一紧:那是箭矢在夜色下折射出来的光芒!
还有另一批人埋伏在暗处!
来不及细想,林思念熟稔的弯弓搭箭,三箭连发,箭矢的破空之响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十分的清晰。谢少离猛然回首,看到三支凌厉的羽箭从自己面颊旁擦过,钉入巷子黑暗深处!
几声沉重的声响,巷子中埋伏的黑衣人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谢少离回手挡住另一人的攻击,又看了林思念一眼,发现她依然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朝自己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来。
谢少离也朝她点点头,全心意投入了战斗中。他不需要顾及自己的后背,因为他知道,每当有人想从背后偷袭时,总有一支羽箭射出,替他清除隐患和障碍……他的妻子,从来都不是一株只会攀爬依附的青藤,她头顶着天,脚踏着地,坚忍而美丽。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地上一共躺了十一具黑衣人的尸首,还有一个人负伤逃了,谢少离怕有诈,便没再追上去。
遗憾的是没能抓住活口,这十一个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自己服毒自尽……
张副将撕了一块白麻布擦干净刀刃上的血污,沉声道:“安康也死了,线索又断了。”
“不一定。”林思念拾起地上散落的箭矢,重新插回箭筒里,又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一具刺客的尸体,突然咦了一声,伸手要去掀他的衣物。
“当心有诈。”谢少离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来。”
说罢,他用剑刃划破尸体的衣物,衣襟散开,林思念在刺客的锁骨处看到了一枚拇指大的,黑色的印记。
……那是一只蜘蛛,黑蜘蛛。
“哦,灭花宫?”林思念目光一凉,笑道:“这可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依旧是数百里外的一座边陲小镇,黑衣人匆匆忙忙地街巷中跑过,翻墙进了一家看似温馨静谧的小院中。
合上朱红色的雕花门扇,那唯一死里逃生的刺客抱拳跪在地上,朝端坐在烛影里的年轻男人道:“殿下,任务失败了。”
男人似乎早料到如此,意义不明地压了压嘴角,说:“没用的东西!”
男人的嗓音很轻,甚至有几分温柔,但刺客却像是忽然抽去了脊骨般以额触地,匍匐道:“卑职无能,请殿下责罚!”
“罢了,一个谢少离就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多了个今非昔比的林思念。”男人起身,缓缓从纱幔飘飞的阴影中走出来,负手道:“你们的人,没有落在他们手里吧?”
“没有,都死了。”黑衣刺客跪伏在地上,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了脖颈后一枚黑色的蜘蛛刺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邀功似的说:“不过赵怜心死了,他们的线索也便断了。”
“断了?不,你们不了解林思念这个女人,她太过敏感聪明,又一直在追查荣王被杀一案……”
“可是您和荣王殿下的史料都被毁了,她应该查不出什么。”
“怕是已经晚了。”男人望着窗外凝重的夜色,如此叹道。
黑衣刺客抬起头,压低声音道:“那……可否让属下再试一次,做掉她。”
男人抬手,示意刺客不必多言:“东宫里头那位怕是要废了,当年欺辱我背叛我的人就只剩了个林思念,我也……早累了。”
“殿下!”
“不必再多说,这些年来我何曾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整日都是伪装又伪装,算计又算计……我身边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重病的她。”男人自嘲似的一笑,视线投向不知名的角落,自语似的道:“她不能死,若是连她也死了,便再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也曾拥有过怎样温暖的生活。”
男人口中的那个‘她’,刺客并不十分了解,但想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女人。他忽的想起男人不久前指使他们入宫盗了一支百年紫血灵芝,便试探道:“殿下不是前不久得了一支百年难见的灵芝吗,听说是能起死回生的……”
一听到那支灵芝,男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吃了一片,病情反而加重了。我把所有有名气的大夫都请来,也治不好她的病,呵,都是一群废物!”
说到此,男人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暴戾。
刺客忙垂下头,低声道:“属下听说林思念很擅长炼药,连花宫主都曾很信赖她的手艺。”
“林、思、念……”男人像是将这个名字研磨碎了,再一点一点从牙缝中挤出。半晌,他似笑非笑,“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是了,当年林思念研制的那些药香,确实对她的病大有裨益。”
“那属下……”
“小心行事,将她务必给我活捉了过来。”男人凝望着深沉的夜空,眸中闪过一丝阴色。
……
林思念和谢少离回到客栈,让老汉帮忙烧了一大桶热水,准备好生沐浴一番,洗去满身的血腥味。
客栈的楼梯老旧,踩上去吱呀作响,一来一回提水的间隙,隔壁房的江雨桐已经被吵醒了,她轻咳了几声,披衣拉开门,睡眼惺忪道:“你们怎么还没睡,闹腾什么呢,小辰辰都快被吵醒啦。”
林思念怕她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会担心,便只从门缝中露出半张脸,轻声道:“没事,我在烧水沐浴。”
“深更半夜沐浴?”江雨桐显然是想歪了,用考究的目光上下扫视她一番,见她目光躲闪,便做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们俩……真是够了啊!”
“江姐姐只知道**苦短,哪晓得小别胜新婚?”林思念也懒得解释,只勾起嘴角笑了笑,反手关上了门。
在厢房中摆上一面屏风,屏风后放了只浴桶,木桶还算大,勉强可容纳两个人,林思念就理所当然地将谢少离也拉了进来,对他上上下下一番胡乱地摸索。
因为顾及到江雨桐在隔壁,房间的隔音效果又奇差,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林思念将谢少离逼得耳尖发红了才放过他。闹腾了一番后已是凌晨,林思念累极,在木桶中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桶中的水已经温凉了,谢少离怕她着凉,用干净的外袍将她从桶中抱了出来,又细心地为她擦干发丝,燃了炭盆取暖,这才与她相拥着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一个永远不露脸的男人……(酷)
明天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