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他没我好看！
虞楚楚眸光微转，轻轻叹息了一声，“兴许……那人是表嫂的朋友……”
“朋友？”老夫人冷笑一声，“她都已经嫁人了！既为人妻便当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出去私会外男不说，如今都已经这么晚了，却还不肯回来！”
说到此处，老夫人心底压抑的怒气便不住的往上涌，烨儿待她情深义重，为了她不惜多次顶撞忤逆于她，还撂下话来永不纳妾！
可她倒好！趁着烨儿不在府中，转眼就去私会其他男子！
眼看着腾腾怒气在老夫人周身弥漫，绿萝有些担忧的劝慰，“老夫人，您莫要动气，身子要紧！”
虞楚楚看了绿萝一眼，轻声道：“也许……是绿萝看错了？那人其实根本不是表嫂？”
绿萝立刻站出来，对着她福了福身，“表小姐，奴婢看的很清楚，那的确就是少夫人！”
“你也说，她穿着男装，你又离得有些远。兴许是人有相似呢？”
“不会的！奴婢跟了她几条街，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她就是少夫人！”
“如此，你的项上人头怕是不保了！”
绿萝话音方落，便有一道冷冽如冰的嗓音穿透夜色而来，宛若寒潭落雪，玉碎薄冰，一瞬间，寒意笼罩着所有人。
绿萝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去，顿时面色苍白，“大、大少爷……”
绿萝瞪大双眼看着慕容烨身边的南宫凌，心中掀起惊风骇浪。
她明明是身着男装与人私会，怎么会与大少爷在一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愣困惑的又岂止她一人？
虞楚楚在看到南宫凌时也是神色微变，眼底掠过细微的波澜，而后对着他们欠了欠身，柔柔轻笑，“表哥，表嫂。”
慕容烨目不斜视，南宫凌对着虞楚楚笑了笑，唤了声表妹，而后转向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皱着眉头，神情中似有不解，“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按照绿萝的说法，那个丫头不是应该……
“绿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被点名，绿萝吓了一跳，瞬间惊醒过来，对上老夫人沉沉的脸色，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一阵不安，“回、回老夫人，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奴婢明明看到少夫人她、她、她……”
原本都是她亲眼所见，本该底气十足，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心里很慌，根本说不出话来。
明明大少爷没有在看她，可是，她却能够清晰感觉到那股幽煞慑人的寒气正笼罩着她，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着她的心神。
南宫凌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神情有几分好奇，“哦？你看到我了？在哪里？”
“在……”绿萝握紧了汗湿的手心，硬着头皮道：“在街上……朱雀长街……”
“哦？”南宫凌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看到我在做什么呢？”
朱雀长街么？她和顾桃花吃饭的那条街不就是么？看来，这小丫鬟是跟了她不少时间！
绿萝抬头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会，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奴婢看到少夫人与一位年轻男子在一起说话，打闹，吃饭……”
南宫凌无声轻笑，看的还挺清楚！说的更是清楚！
“那你可听到本姑娘与他说了些什么？又可记得他的样貌？”
绿萝低着头，眼神微微变幻着。“奴婢……当时距离有些远，奴婢并没有听到少夫人与他说了些什么，不过……看情形，少夫人与那位公子关系……关系很是亲密……”
“大胆！”
一声低喝，声音冷冽如塞外寒冰，伴着千钧压力，吓得绿萝一个哆嗦，直接趴到了地上，俯首贴地，“大、大、大少爷息怒……奴婢……奴婢所言……”
“身为府中侍女，非议诋毁主子，该当何罪？”
绿萝话未说完，便被低冷如寒冰的嗓音打断，她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可纵然是低着头，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束幽寒慑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让她如坠寒冰，心胆剧颤。
“奴、奴婢没有……没有诋毁少夫人……奴婢都是亲眼……”
“还敢狡辩！”
那声音字字如冰，撞在绿萝心底，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恐惧如一道网将她紧紧束缚，死死困住，再多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出口。
老夫人皱眉看了绿萝一眼，视线落在如乖乖女般站在慕容烨身边的南宫凌身上，“你说！你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南宫凌：“……”她是撒点小谎呢？还是老实交代呢？
其实……她是个诚实的好姑娘！只不过，这若是老实交代了十有八九会被扫地出门……
正纠结着，却听慕容烨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祖母，阿言一直在军营陪我，哪都没去。”
“？？？”南宫凌眨了眨眼睛，一脸蒙圈的抬头看慕容烨，而他却面无表情，一派冰冷淡定。
南宫凌顿时看到天空飞过一片青草……
别说！冰山美人这表情真是看不出来他在撒谎！
老夫人拧了拧眉，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眼睛看着南宫凌，“你真是在军营？”
“我……”
“祖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南宫凌：“……”你本来就是在撒谎嘛！不过，这里好像没她什么事……
“若不信，大可让人去军营调查。”
南宫凌：“……”大侠？你就这么自信？莫不是，连证据都伪造出来了？
看着慕容烨高冷清贵的俊颜，南宫凌默默感慨：原来你是这样的冰山美人啊！
老夫人自然不会让人去军营调查，第一，慕容烨的神情完全不似在说谎，第二。在她的记忆中，慕容烨从未说过半句谎话，于是潜意识里，她根本不相信慕容烨会说谎。
于是，她略带阴沉与威严的目光射向绿萝，“你能给老身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绿萝，已经完全懵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明看到南宫凌女扮男装在朱雀长街与陌生男子私会，有说有笑，还共同进餐，可是为什么……将军会说她在军营？一直与他在一起？
将军在撒谎！
可是。谁会相信？
绿萝的心底一阵发凉，尤其在对上老夫人严厉的目光时，更是颤抖的说不出来的，“这、这、这……”
“这什么？”老夫人皱眉，眼神又凌厉了几分，“你可知造谣污蔑主子的后果？”
绿萝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浇的她遍体生寒心底不住的冒凉气，当即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老夫人明察秋毫，奴婢真的没有胡说欺骗老夫人！奴婢也不敢污蔑少夫人！奴婢所说句句……”
“放肆！事到如今还不知悔过！”
冷冽如冰的嗓音带着漫天威压让绿萝猛地打了个寒颤。所有的话都卡在喉间，苍白着一张脸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慕容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祖母，似这等搬弄是非，污蔑主子的婢女，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
绿萝是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慕容烨若是直接处置了，倒是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况且，他心中也清楚，绿萝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祖母对阿言心存偏见，会派人监视她，抓她的小辫子，都在意料之中。
此人交由她发落，再妥当不过。
“老夫人饶命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绿萝倒是回过神来，冲着老夫人不停地磕头求饶。
即便她活的是事实，即便老夫人心中相信她，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将军要处罚她！是铁了心的要处罚她！眼下再为自己辩解，只怕会令后果愈发严重！
“老夫人……奴婢真的不敢了！将军，请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老夫人其实也是不想处罚绿萝的。毕竟是她的人，是她让她去做的这些事，如今因为此事被罚，只觉得脸面上有些难看。
于是，她疾言厉色的呵斥了绿萝一顿，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偏偏，慕容烨对此事特别执着，甚至要将绿萝发配出府。
这下可把绿萝吓坏了！跪在老夫人身边一声接一声的磕头，声泪俱下的求饶，只要不将她赶出府去，怎么惩罚她都可以！
老夫人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自然是为绿萝求情，一来，她服侍了自己很多年，二来，她若因此事被撵出去，不仅她的面子上过不去，那个女子只怕会更加恃宠而骄！
所以最后，老夫人做主将绿萝打了二十大板，并罚月银一个月，这才算平息了此事。
经此一事之后，府中的下人们也愈发看清了南宫凌在慕容烨心中的地位。对她更是敬而畏之，在府中遇见她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被撵出府去，背后里，也很少再敢议论她，生怕被神出鬼没的将军听到，惹来大祸！
渐渐地，众人心中已经达成一个共识：在这将军府中，绝对不能得罪！绝对不能非议！绝对不能惹的人！不是将军，而是他们的将军夫人！
因为他们有人发现，在将军面前说错几句话，做错几件事，并不会怎么样，可若那事牵扯到夫人，必定会大祸临头！
众人心中默默地想着；只要少夫人愿意，她完全可以在府里横着走！
为此，他们还担心了很久很久！可事实证明少夫人并没有恃宠而骄，她还是如之前一般随和亲善，没有半点将军夫人的架子，对他们这些下人也都很宽厚。于是，悬着的心又慢慢的放了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老夫人在罚了绿萝之后便将慕容烨叫去了福林苑。
南宫凌非常善解人意，笑盈盈的看着慕容烨，“夫君，祖母肯定是有重要的话对你说，所以不要着急，慢慢谈！”
慕容烨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南宫凌愣是觉得他的眼神凉飕飕的，甚至带着一股阴测测的气息。
于是，她飞快的低头，假装没看到：“恭送祖母，恭送夫君！”
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出了凌风阁。
慕容烨身影一闪，出现在她面前，南宫凌吓了一跳，刚想后退却被他抓住了手，“乖乖等我回来！不准乱跑！”
“……”乱跑！？指的是……她要离家出走的事？
一滴冷汗滑落眼角，南宫凌默默地瞪他一眼，“你若是回来的太晚，本姑娘也不敢保证不……哎呦！”
没说完的话被一记敲在脑门上的弹指弹飞……
南宫凌的内心是凌乱的！瞪着那始作俑者的某人，暗暗磨牙，“你等着！”
她早晚会敲回来的！！
慕容烨抿唇不语，眉却挑了挑。仿佛在说；我等着！看你能奈我何？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南宫凌没忍住，直接一脚踹过去，“走你！”
……
将军府后院一处青石小道。
慕容烨率先停下脚步，“祖母若是有什么话，便在此处说吧！”
老夫人正走着，闻言脚步一滞，随即蹙眉，“你就这么着急回去？与她分开一会都不行？”
慕容烨神色淡定，俊颜在微凉的月色下冰冷而从容，“若是祖母旧事重提，孙儿的回答也如那日一般。”
老夫人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有些许恍惚，似乎透过他看向久远的前尘，许久之后，她才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犹记得很多年前，她也曾问过这个问题，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可是他的回答，却依旧清晰在耳边。
时隔多年，没想到，她会再次问出相同的问题。
慕容烨看着她，神色认真，一字一顿，“祖母，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对阿言心存偏见，可，她是我此生认定的女子，是吾妻。吾一生所爱，自当为她倾尽所有，不离不弃。倘若祖母果真容不下她，孙儿只有不孝，带她永远离开。”
“什么？！”老夫人被他的话惊到，脚步踉跄退后数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底掀起惊风骇浪，“你居然……居然……”
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萌生出离开慕容家的念头！？
这一刻，老夫人忽然觉得，她一手带大的孙儿。自以为了解他心中所有想法的孙儿，竟是如此陌生！陌生到，仿佛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的内心一般。
细碎的月光穿过斑驳树影洒落在他身上，为那一袭冰冷如魅的黑衣镀上一层银色光晕，夜色里，有几分缥缈，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老夫人的心中忽然生出浓烈的不安，紧走几步，站在他的面前，“烨儿！你不准胡说！你知道你这样说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吗？”
慕容烨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沉静而淡然。眸底却透出几分决绝，“我曾与祖母提及，在我远征南疆落难之时，是阿言救了我。若没有她，半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这世上不会再有慕容烨！”
老夫人呼吸一窒，目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其实她很想说，救命之恩，未必要以身相许！报答的方式有很多！
可是这些话在此刻说来，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所以，慕容烨此生绝不负她。同时，我也希望祖母可以对她摒除偏见，坦然接受她！”
老夫人看着他探底坚定的神色，心中有些涩然。
那个丫头，人品什么确实是不错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
“你对她这般，只是因为她救了你，而你要报答她？若是这样的话……”
“不！我喜欢她！”
慕容烨语气坚决的打断她，让老夫人一阵无言。
她引以为傲的孙儿，一直将感情看的那样珍重，又岂会如此儿戏，为了报恩便轻许诺言？
他……的确是喜欢那个姑娘的！不。这么些天来，她岂会看不出？他对那个姑娘，岂止是喜欢？分明就是情根深种！
这与当年的景儿又有何区别？
思及往事，老夫人悲从心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阵默然，眼角眉梢却染满了沧桑的痕迹。
慕容烨的声音静静地在风中响起，低沉，却那样坚定。
“或许我无法让祖母摒除偏见，但请您不要为难她，质疑她。更加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阿言她如今怀有身孕，心情不宜波动起伏，还望祖母可以尽可能对她好一点，若实在无法笑颜相对，便请两不相见，各自安好。”
“……”
老夫人只知道，她向来寡言少语的孙儿，那一晚说了很多的话，每一句，甚至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在她心底，留下不灭的印记。
他对那个女子用情至深，不惜名言警示，让她不要伤害她！
他一腔真心你，不离不弃，愿意为她做个不肖子孙！
他甚至，知道她有意将楚楚许配给他，故而直言，此事绝不可能！
他真的是说了很多的话，那么直接，又那么坚定。
她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告辞离去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福林苑的。只觉得满心惆怅，千言万语纠葛在心底，却也只能化作声声叹息。
……
凌风阁。
等慕容烨回去的时候，南宫凌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立刻抱着枕头转过头来看着他，“才半个时辰，你回来的可真快！”
慕容烨嘴角微抽，睨了她一眼，“还算安分。”
南宫凌：“……”这是在暗指她被他的神威震慑乖乖躺在这里没有乱跑，所以很安分？
为什么感觉他那么欠扁呢？
无视她些许阴凉的小眼神，慕容烨顾自洗漱。一派淡定从容，动作云淡风轻，很快便将自己收拾好，理所当然的在她身边躺下，而后长臂一伸，不容置疑的将她搂入怀中。
南宫凌全程看着他洗漱，宽衣解带，卧倒……此刻，还是在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在烛火下耀耀生辉。
慕容烨抿了抿嘴角，凝眉看她一眼。“睡不着？”
“嗯嗯！”南宫凌非常诚实的点头，“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来着……”
看着她煞有介事的认真，慕容烨皱了皱眉，“什么事？”
“就是……咳咳！那个，大侠，关于本姑娘私会良家美男这件事……你……你心里是怎么以为的？”
南宫凌皱着眉头措辞了半天也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表达的是否清楚，冰山美人是否理解得了她的意思？
冰山美人虽然义正言辞的处罚了绿萝，并为她证明‘清白’！可是，他其实是知道真相的，而真相就是她私会了顾桃花！
至于她和顾桃花之间……虽然是真的没什么。可是，冰山美人会这么以为吗？
他会怀疑她么？会不信她么？会误会么？
万千种思绪萦绕在心底，交织纠缠，混乱一团，让南宫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尤其身边的人还一直沉默着，让她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那个，大侠，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姑娘红杏出墙，私……”
只不过，没等她说话，慕容烨忽然开口，嗓音低沉的打断她，语气间似乎有几分嫌弃。
“你是花痴！”
“啊？？”这是什么情况！？
“你喜欢美男！”
“呃……”好像……这是事实……可是……
“他没我好看！”
“……”纳尼！？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他们是在讨论这个问题的么？怎么感觉脑袋有些晕！？
“所南宫凌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大侠，你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慕容烨看了她一眼，直接打断，“他那么差，所以你不会红杏出墙。”
“呃……”三道黑线滑落眼角，南宫凌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侠……你这么自恋真的好么！？
貌似，你都没有见过顾桃花长什么样子吧？
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没有你好看！？
就算，人家的确没你好看，也不能这么自恋吧？
……
三日后，正是十五，上香祈福的好日子。
一大早，老夫人让人去请南宫凌，要她一起去城郊的白云寺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