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祁洛下意识地转头,目光在人群四下游离,一晃眼便见阿玖站在那里,他唇角上扬,身在异地却毫无危机感,更甚至还轻松地对她微微笑了一笑,他本就美得令人心动,此刻在肤色暗黑的一群人当中更是格外引人瞩目。
祁洛心中既有担心,也有自我安慰,慕容玄让她说那些话不过是在嘴上占点便宜,阿玖看待事物一向透彻,知道她不会这种鸟语,根本不会与她生这无端小气的。
“阿玖……”祁洛放宽了心,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却发现火光中的阿玖眸色另有一层深意。心知阿玖这时候出现并不是什么巧合,更像是着了别人的圈套,但他从来都是见招拆招不会心虚,才会表露这番神色。
虽然阿玖无所畏惧,对于未知的劫数,祁洛心中仍起了不安之感。
“拦住她!”果然,她才刚一迈出几步,严厉阴沉的声音便传来,密密麻麻一群手执长戟的披甲士兵将她团团围住。
祁洛观察着士兵身上的盔甲,认出这是大元最好的一个分支军队,受元炽将军统辖,镇守大元城中各大主要关口,除元炽将军在场外只认兵符不认人,舜王能召集调动他们,必是手执兵符。出动这支队伍只为营救她是绝无可能,心中不好的感觉加重,她扭头疑惑地望着慕容玄:“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玄神色古怪,心中也有疑惑。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自己辩解,更何况,舜王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时间,干脆闭了眼睛不为自己申辩。
白遇玖早已经料到这一切,尽管他算无遗策,事情出在祁洛身上,却也变得没什么把握。这一天一夜他已是用最快的速度,沿着标记翻山越岭而来。
注意到异族人群中那一风姿卓绝的美貌少年,舜王客套地作了一揖,“原来白侯爷也在,今夜真是巧了。”
“呵。”不等白遇玖说话,祁洛讽刺道:“皇叔这是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侯爷又不瞎,你那晚联手慕容玄要将他除之后快的事情,皇叔这么快就忘了?”被莫名其妙包围住的祁洛心知今晚是要撕破脸了,也不再留情面。
舜王怔了一下,那晚在场的只有白遇玖、慕容玄跟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祁洛怎会知道?
他看着祁洛,可惜了这张与媣儿神似的脸。既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毁之。小不忍则乱大谋,曾经以为祁洛只是一闺中小妇人,根本成不了大气候,这半年来眼看她联合白遇玖与徐夜一文一武,每日垂帘听政,慢慢做强做大。王妃说的不错,再拖下去,败寇便就是他,多忍一日,他一家老小便离失去现有的荣华权势更近一步。
“皇叔?呵呵,本王可不敢当!”舜王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指着祁洛,愤然道:“大胆妖女,还不快快报上名来,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我大元的公主?”
祁洛愣了一愣。
兵器摩擦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祁洛虽常听白遇玖战胜归来,也时常面见将领将士,只知他们都是面容和善对她毕恭毕敬,从未见过真枪实弹的场面,这支由元炽将军亲自训练的部队身经百战威风凛凛,身上的杀伐之气腾飞,虽不知道舜王是如何得来这兵符的,他这下定决心要将她除掉的气魄还是让她着实骄傲了一把。
啧啧,她祁洛何德何能,明明可以用一只手掐死,还出动军队。
她并不知道,她最爱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才将舜王逼得不惜偷兵借马来抓她。白遇玖朝人群中的女子投去安抚一撇,意为有他在,随心所欲便可。
祁洛领悟到他的意思,阿玖又做了一个“等”的手势,她猜到这是让她尽量拖延时间。
她咬唇,疼得眼泛泪光,又紧握双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不容易才弄出点辛酸泪来,看了看心怀鬼胎的舜王,又看了看打坐运气始终一言不发的慕容玄,痛心疾首:“没想到本公主英明一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晚节不保!”
舜王皱了皱眉头,又突然明白她这话的意识指的是慕容玄与他联手,将他们当作同伙,正悔不当初。
祁洛言罢转头对慕容玄笑了一下:“我当慕容教主当真不怕死呢,原来诱导我说那一番话另有其意,看来舜王已经将你的解药带来了?”
慕容玄身体不适,眉头紧锁,缓缓睁开了眼睛,否认与舜王同流合污,“我低估了这老匹夫的手段,自作主张害了你。”
祁洛本就无意追究到底慕容玄与舜王是否有所勾结,她不过是想将计就计戏耍舜王,帮阿玖拖延时间而已。常听戏班子们相互调侃“反派死于话多”的剧情,也许舜王今晚便就是那只因好奇话多而死的猫。
听见白遇玖低声说“我们的人到了”之后,祁洛突然转悲为喜,笑对慕容玄道:“既是江湖知己,你说不是,我便信你。”
白遇玖为祁洛的智慧与处世之道感到吃惊,其实他早已料到慕容玄此举的原因。同样,他也猜到慕容玄中了舜王的计,盲目保护会害了洛洛,才会在得知他掳走了洛洛后大发雷霆,匆匆赶往封门关向慕容玄道明了真相。
慕容玄服了解药,人虽是昏昏沉沉,这一路上也都不忘为白遇玖留下标记。
但祁洛并不知情。面对这样的状况,她能力挺慕容玄,选择相信他,慕容玄是江湖中人,最为重视义气二字,日后必会感激,死心塌地的对她,这对白遇玖而言并非什么好处,无非是又多一情敌,但对祁洛而言,有莫邪神教的全力支持,她的地位才会更加牢固。
白遇玖为练习平沙落雁曲,十余年来耗尽心力,后又为研究兵阵日夜颠倒劳心劳力,如今他虽不像故作出来的那般虚弱,却是时候不多的人。多一武功高强的人保护祁洛,他便少一份担心。
在大元宫时他沉默寡言并非不擅政务,只为了让祁洛亲手处理,早日独当一面。
然,这些事情在他气数尽了之前,祁洛都不可能知道。
“说够了没有?”舜王亲兵见事态不对,拿剑指着祁洛,“大胆妖女!你招是不招!”厉声恐吓逼问:“你若再不说实话,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对面站着白遇玖,祁洛一点也不心虚害怕,有阿玖在,她不是势单力薄,有的是底气,笑了两声:“舜王说我不是公主是妖女,证据何在?”
舜王贬低她道:“我大元的公主乃高贵女子,怎会做出这等与邪魔歪道私奔之事?”
祁洛嗤之以鼻,反驳:“大元公主自小被你这佞臣贼子追杀,逃难至西楚田家,后为西楚侯爷所收留,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的苦日子,何曾风光过一日,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还能保持高贵典雅?舜王未免太过理想,如同黄口小儿,幼稚至极,令人嫌恶!”
见祁洛如此伶牙俐齿,当众揭露他的罪行,原本稳如泰山的舜王生出了三分怒火:“妖女!竟敢暗指我大元的公主养成不知廉耻之风,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妖女一般没有羞耻心?”
“羞耻?”祁洛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执枪士兵,盛怒之下力气也变大了几倍,士兵被急着召集过来,听说要围剿之人是冒牌公主,现在听这二人一来二回对骂,搞不清到底孰是孰非,本就听得晕头转向,被祁洛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推得一个踉跄。
其他士兵见祁洛可单手推开战友,心想这女人莫非真是妖女?上阵杀敌他们有经验,捉妖降魔可一点也不会,别中了什么降头毁了元炽将军的名声才是,士兵握兵器的手心渗出了汗,纷纷开始猜忌、不安起来。
祁洛走过的地方皆是开了一条道,她从夹道往前,开始列举舜王劣迹斑斑:“窥视皇嫂美貌,暗中结党营私意欲谋反,杀害自己的亲侄儿畜生不如,此番又来诬陷本公主并非先帝亲生。”对众将士呼道:“将士们,我乃元炽将军生父徐大将军亲自接回大元宫的公主,今日不知这佞臣从何盗来的虎符陷你们于不义,将士们万万不可被奸人所蒙蔽,做出欺君大逆的事情来!”
将士们本就觉得此事怪异,碍于舜王的身份和虎符只好听令,外头已经埋伏了上千名士兵,只待手持虎符者一声令下,就会冲进来将罪犯刺死。他们毕竟是元炽将军的亲兵,舜王的劣迹其实都是有所耳闻的,听祁洛这么一说,不免犹豫起来。
舜王意识到士兵们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朝随行使了个眼色,随行用比祁洛更大的声音喊道:“大家不要听这妖女胡言乱语!舜王之所以借用你们,都是为了让你们立功!”
“立功?哈哈,难道不是因为此处距离皇城太过遥远,舜王一时之间调动不来这么多人马,才偷来元炽将军帐下将领的虎符么?”沉默良久的慕容玄伤势似乎有所好转,起身走到祁洛身边,勾唇阴冷地笑道:“不得不赞舜王好手段,亏得公主信任,否则,今夜本教主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见白遇玖点了点头,慕容玄瞥一眼暗处的沐轩。
沐轩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信号弹直冲云霄。
一阵别致的脆响划破夜空。
“莫邪神教八千教众已在外恭候多时,不知舜王今夜带了多少人来?”
莫邪神教的实力舜王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三番几次主动示好寻求合作,他带来的这支军队虽然训练有素,但并非率属他手下,指挥起来诸多不便,且祁洛能言善辩,如今已是军心动荡,要真打起来,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白遇玖适时走出来,虽没有高头大马,也没有将领主帅的身份,纤尘不染的高大身姿立在人群中却别有一番威严。他全身上下似有一道雾光笼罩,令人心生敬畏不敢靠近,就连久经沙场的将士也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度所惊。
“我这有战书一封,舜王请笑纳。”白遇玖径直走向祁洛,将战术扔向舜王,而后牵了祁洛的手,美眸扫视众人一圈:“人我带走,诸位自便。”
祁洛仰头望着白遇玖,顿时觉得她男人无比霸气,悄悄问道:“给他下了战书,岂不连我一块儿打?”
白遇玖屈指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以我个人的名义。”
“那……”祁洛回头望了望目瞪口呆的人们,“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