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虽是大胜,权辰汉却只是苦笑,并未有任何欣然之感。
「权将军面色不豫,似乎仍有心事?」夏邦呈不解。
权辰汉一听,苦笑更甚。「你忘了,若是这堆该死的铜铃派上用场,我可就欠某人一个条件了。」
夏邦呈一愣,随即大笑。「这确实是个困扰,不过香柳姑娘深明事理,应不致拿此为难将军才是。」
「你确定?」权辰汉无奈反问。
夏邦呈一怔,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得转为同情。他虽不熟悉香柳的性子,不过就这几日相处,也知她是个花招百出的狡黠女子,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她的心中那支针,恐怕早已深深的埋到海底泥土下,她会做什么,就算是天神也难以厘清啊!
权辰汉不是傻子,也没有自投罗网的习惯,因此在抓到海盗后,他没有马上回到西南官邸,而是直接回京述职,向皇帝说明缉捕海盗的过程。
因光是想到香柳那似笑非笑的戏谵表情,他就觉得又爱又恨不知如何应对。
等等,又爱又恨?权辰汉严峻的表情一个扭曲,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恨也就罢了,这爱是……
他就这么心神不宁的进了皇宫述职,由于让海盗侵入京城,权辰汉与夏邦呈理应被问罪,可是他们歼灭海盗,又缉拿了毛氏副首领祈猛,算是大功一件,如此功过相抵,倒也没受到什么责罚,只不过皇帝在殿前突然下了一个命令,令权辰汉有些措手不及。
「毛氏海盗在沿海各县猖獗已久,劫掠我国财粮人命无数,还封锁航道、劫船越货。权将军前几月虽于东南沿海成功镇压,然海盗根基仍在。近日东南造船厂已造出三艘大船,护卫船数十艘,搭配新式火器,朕任命你领东南沿海驻军至南方会师潮州海军,剿灭海盗,取毛氏首领毛刚的首级回来见朕!」
「臣遵旨!」权辰汉躬身受命。他平时的驻军都在东南沿海,为全国最富庶之地,因此毛氏海盗的巢穴虽在南海,却不时至东南沿海劫掠。然而南海大大小小的岛屿有数百个,要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十分困难,但海盗都算计至朝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希望有了南方潮州水军的帮忙,他能顺利达成目标。
然而皇帝突然话锋一转,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有趣地问道:「权将军,听说这回京城辑拿海盗能大获全胜,一个叫香柳的相命师功不可没?」
权辰汉愣了一下,「确是如此。」
「那她比起一般江湖术士如何?」皇帝好奇道。
权辰汉沉吟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吹捧香柳的能力,徒然助长她的气焰,却也说不出谎话,只能持平而论,「她看相论卦确实颇有造诣,五行数术都有涉猎,臣等此次追缉犯人,她厥功甚伟。」
皇帝点点头,「果然不简单,朕曾征询其他大臣,有许多曾找她算命看相排命盘的臣子们,都非常肯定她的功力。」
「臣一开始误以为她只是妖言惑众,因此吃了一个大苦头。」权辰汉想到那个不知何时要兑现的条件,只有苦笑。
「好吧,既然如此,朕便要她此次和你一同至南洋,相信以她卜卦观星的功力,必能在缉匪上有所助益。」皇帝似乎早有定计,此番话说出来,完全是一副无可反驳的口气。
可是,权辰汉仍本能就想反对。「皇上,这……」然而这么一起头,便见皇帝皱起眉,他很识相地将接下来的话硬吞下去,虽然表面上看来犹是相当不愿意的样子。
天知道他有苦难诉,由于心中对香柳已产生某种异样的感觉,那妖女偏偏又爱撩拨他,这回南洋之行他必与她朝夕相处,万一一个把持不好,连他都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皇帝望向身边的小太监。「朝会之后,朕便命小李子去传旨……」
「禀皇上,臣自愿前往传旨。」权辰汉硬着头皮抢下这份工作。
因为在出发前,他希望好好和她达成一些协议,总要确定她能在他控制之下,不会随便影响他的心志,免得坏了大事。
皇上不明他的想法,却是双眼一眯,笑容有些微妙。「喔?权将军要亲自传旨?朕听夏统领说,权将军与香柳之间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暧昧,看来真是如此。能让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前往传旨,她也算面子十足了。」
此话一出,殿堂上的大臣们也忍不住笑了,难得朝会过得如此轻松有趣,又有谁会去注意到权辰汉尴尬的表情里,有多少的无奈呢?
相命馆重新开张,由于香柳协助神机营缉匪一事而名气大大增加,因此相命馆才刚拉起门帘,就有不少人捧着银子在外排队,想让这位名震京城、艳冠群芳的相命师替自己算个好卦。
不过香柳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并非有钱她就出现,通常是冉儿通报后,由她决定接不接待这个客人,而她若愿为其算命,绝对会替其卜算出最令人满意的结果。
只是相命馆宾客如云、高朋满座,就苦了一个从早上就开始等候的男人。
权辰汉身怀皇命要来宣旨,但城里他与香柳的暧昧传闻沸沸扬扬,他实在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只好在附近伺机而动,没想到这一等,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耐性尽失的他闷着一肚子火气干瞪眼了半晌,索性豁出去,大摇大摆地走进相命馆,原本在馆内求见香柳的民众,还有在外头看热闹的人,全忍不住傻了眼,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权辰汉只是微皱起眉,表情凝肃,颊边的刀疤更显狰狞。当他冷冷地环视了一圈,识相的人全摸摸鼻子跑了,就算不识相的,也在他寒冰般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夹着尾巴溜走。
好了!现在挡路的石头全搬开了。权辰汉看了眼自己总带在身边的赵青与李齐,便用眼神示意他们守在门外,没想到脚步才刚动,香柳那清亮婉约又媚人甜腻的嗓音便由内室飘出。
「将军光临,小女子无比荣幸,只是怎么将我的客人都吓跑了呢?」
随着话声出来的,是娇艳如昔的香柳,但见她一个眼波、一个笑容,都像在勾引权辰汉,令他在心中大呼受不了。
「他们要走,我有什么办法。」他表情肃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人不是我赶跑的。
「喔?我还以为,你是在意近日京内与我的流言蜚语,所以才会不喜他人旁观。」香柳低声笑道。
「我哪里会在乎那些。」他轻哼一声。
「那好,可否请赵副将及李副将别立在相命馆外头,免得影响生意呢?」她刻意说道。
「……」权辰汉顿时无言以对,心中想着各种说法,偏又不知哪句能拿出来反驳。
香柳看得掩唇娇笑。「大热天的,将军冒汗了呢。」
话说完,她便掏出丝巾,想替他擦汗,想不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道:「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闻言细眉一拧,柔声哀怨地道:「香柳以为和将军关系不同了呢!在将军负伤之时,香柳被将军搂在怀里降温,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香柳欲替将军拭汗,将军却说男女授受不亲,这要香柳如何承受?」
权辰汉再次无言,瞪着她半晌后,突然粗声粗气地道:「你对男人都是用这一套的吗?」
这句话对于女性,无疑是天大的侮辱,但对香柳可不,她对于自己对付男人的手段可是颇为自豪,何况她很清楚地由权辰汉的语气里,听到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因此,她若有深意地迎视他,「虽说我看来周旋于男人之间,但你可曾见过谁能碰得到我?」
权辰汉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下脑袋似的,里头隆隆作响。所以她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能放肆的拥抱她京城第一美人相师,接受她另眼相待的,只有他一人?
这代表着什么?
权辰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浅笑着用丝巾在他额上拭汗,完全放弃了抵抗。这女人实在太太太厉害了,她要存心勾引,根本没几个男人逃得出她的掌心之中。
哼哼,要赶走她的客人,就要受点震撼教育。香柳暗笑忖道,在耍了他一记之后,终于好心地放他一马,收敛起那张扬的魅力。「你还没说,此番前来找我究竟意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