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过两日,太后决定要到城外眉山崇光寺上香,向神佛祈愿,让皇帝陪同,仍不放弃劝他回心转意。

「那么,带若然一同前往吧。」龙天运神色平淡,并不拂逆太后懿旨。太后轻描淡写地回拒:「只不过是到城外上香,去去就回,何需带着她同行。等过几日到「紫泉宫」避暑,皇上若想带着她,便随皇上高兴。」

听太后话里的意思,似有接纳殷若然的意思,且杜邑侯妃及辰平公主皆将同行,是以龙天运并未坚持。

「母后,」然他眸里仍多有沉吟,沉声说道:「儿臣并不希望与母后有任何嫌隙,请母后别再干涉儿臣的事。别让儿臣失望,母后。」

太后玉容凝结,面无表情。

临行前,龙天运召见龙如意。「如意,这次眉山上香,你就不必随行。」

「是的,皇兄。」

「还有……」低声嘱咐几句。

龙如意神色颇有纳闷,仍是点头表示明白。

銮驾起驾前,太后神色冷漠,吩咐宫女说道:「等銮驾一出宫,你们几个立刻到紫阳殿宣颁本宫的懿旨,赐令殷若然自尽。她若敢不从,你们便送她上路。」

杜邑侯妃与辰平公主相顾一眼,嘴角一扬。「起驾!」

銮驾一出宫,那几名受命的宫女立即到紫阳殿,不由分说便逼向殷若然。

「你们想做什么?」翠竹挡在殷若然身前。

「太后懿旨,赐令殷若然自尽。」为首的宫女毫无表情地取出一只瓷瓶。

「住手!」殿外传来一声惊呼。龙如意疾步人殿,瞪着宫女质问:「你方才说什么?」

看来皇兄猜得没错,太后有意将皇兄引出宫,皇兄示意他在太后起驾后到紫阳殿时,他尚且不明白其意,不料那么不巧就撞上让他大为惊心的事。皇兄总是先他一步预想到一切,纵横全局。

「回王爷,太后有旨,赐令殷若然自尽,命我们前来监旨。」为首的宫女答道。

「胡说!太后怎么可能——」嘴上虽然怒斥宫女胡说,心里却十分了然,目光不由得移向殷若然。

殷若然周身清澈的透明感依旧,脸上从平静到淡,淡到近乎无所谓,猜不透她心中的感情。是她刻意掩藏,还是她本来就如此看淡?是急是忧?是慌是愁?是恐惧是害怕?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张惶,平静到几乎从容——好像早就料知会有此种结果。

「王爷——」倒是翠竹焦急又慌乱,惶恐又惊怕。

「你们还不下去!」龙如意怒斥宫女们,扫落那只瓷瓶。

几个宫女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难以下决定。「可是,王爷,太后懿旨——」

「放肆!还不快下去!」龙如意瞪眼又怒喝一声。

宫女相对,既不敢违抗太后旨意,又畏于龙如意的威严,踌躇不决。

「谁敢违抗太后的旨意?」殿外传来蝎冷的声音,杜邑侯妃去而复返,带着几名宫人走人殿中,嫌龙如意多事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就是怕会有这种情形发生,才特地赶回宫。」

「姨母!」龙如意又惊又急。

杜邑侯妃朝宫女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动手。两名宫女立刻抓住殷若然。

「住手!」龙如意强斥开了宫女。

「如意,你别多事,难道连你也想违抗太后的旨意?还不快让开。」杜邑侯妃表情阴沉,步步威胁。

「姨母,难道你不怕皇兄知晓以后,会如何震怒?」

「等皇上回宫,这妖女已除。」杜邑侯妃数着殷若然一条一条的罪状:「这妖女不思本分,仗着美貌迷惑皇上,危害皇上的安危。而今竟又以退为进,煽动皇上,挟此要挟让太后答应皇上封她为后。这番心思,好不狠毒,罪该万死。」

神色严厉、冷峻地瞪着他,逼退他:「如意,你还不快退开!难道你真的想违抗太后的旨意,袒护这妖女?」

「如意不敢。但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伤害若然小姐。」

「既然不敢,还不快让开。」杜邑侯妃对宫人使个眼色。

「请王爷离开。」

「谁敢动手!」

宫人迟疑一下,一时未敢轻易造次。

「还不快动手,难道你们想违抗太后的懿旨!」宫人是建章宫的,是太后的人,听是太后懿旨,几个人蜂拥而上。

「住手?皇上马上就会回宫——」宫女将龙如意包围起来,推挤出殿外。

「哼,等皇上回宫,妖女早就上西天了。」杜邑侯妃冷笑一声。低喝:「动手!」

宫女冲上前去,使劲抓住殷若然,取出一条白绢布条,企图绞死她。她拚命挣扎,不肯轻易就范。

「住手!」翠竹抢下白绸布,将殷若然挡在身后。

「不知死活的丫头!」杜邑侯妃脸色倏地一沉,倾脸一撇,两名宫女上前拖开翠竹。

「放开我!」

翠竹叫喊不停,拚命抵抗,死命想挣脱。另几名宫女朝殷若然一拥而上,将她推倒在卧榻,抓起枕被蒙盖住她的头,按紧了让她动弹不得。

「不——」殷若然只觉突然一阵昏黑,气息渐渐窒碍。

「若然小姐!」翠竹凄喊不停,挣扎着想上前,被宫女紧拽着。看殷若然痛苦地挣扎,急得如热窝上蚂蚁,心一决,低下头去,狠狠咬了宫女一口。

宫女叫痛,手一松。她立刻挣脱冲上前去,但立即又被拽住。

「死丫头!一直坏我的事!」杜邑侯妃柳眉斜竖,重重掌掴了翠竹几个耳光,打到出血。走到榻前,看着殷若然痛苦的挣扎,那挣扎变得愈来愈无力。嘴边挂起狞笑。「殷若然,你这妖女,乖乖受死吧,休想皇上会赶来救你。」

殷若然只感到无尽的黑暗,气闷窒息,拚命地想喘气,但黑暗中像有只阴爪紧扼住她的咽喉,扼断所有的生气。她愈觉愈累,意识愈来愈模糊,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杜邑侯妃看在眼里,嘴角的狞笑更为得意。

忽而一道黑影窜进来,刮带起一阵风,将按住殷若然的宫人横扫在地。杜邑侯妃尚未看清人影,那人已将蒙盖住殷若然的枕被扯开。「若然!」跟着,另一身影如一阵风旋刮进来。

登时奔到榻旁,怒眼要喷出火。

「皇——」杜邑侯妃惊呆住。

「滚开!」怒极而冷到极点,一脚将杜邑侯妃踢开。

銮驾起驾后,龙天运见到应该在宫中的卫尉煌玉堂策马到御驾旁,便暗觉不妙。他让卫尉暗守在紫阳殿,不料卫尉却接到随驾的侍卫回禀皇上出事。龙天运当机立断,抛下銮驾,快马加鞭,火速赶回宫。

床上的殷若然动也不动,沉沉的,像死去。

「若然!」他惊嚎一声,抱住她。「若然!你醒醒!」

「皇上……」

「滚开!全都给我滚出去!」他低声咆哮,怒到极点,整个人反而阴冷至极。「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谁。全都给我滚出去!」

殿内立时陷人沉寂,沉入暗黑浓稠的滞流中。

「若然!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他紧抱着她,跪在地上。

那一幕幕相遇相知相依的情景重回他心中。一幕幕,全是他们重再邂逅后的点点滴滴——山间茶棚眼眸交视无心的邂逅……云池畔的波折……他为她唱的情曲……亲手为她穿串的情锁……她为他缝袖……浣纱的溪边对他的感谢……

还有,她落水时,睁开眼后,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为她渡气……一幕幕,历历在眼前。

「若然!」他俯下脸。

为她渡气。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当和尚。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当尼姑。

若然……然然然然然……

是谁在呼唤她?

殷若然倏然睁开眼——四周白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云乡茫茫,无边无际。这是天上或人间?她身在何方——她死了吗?

四处是白茫,云雾弥漫着一种没有时间感的灰亮——抑或在梦中?她究竟、究竟-身在何方?

上天下地,欲投无路——听!那游丝般的呼叫——是谁在叫她?

呼唤声愈来愈近——

「若然!求求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

她悠悠睁开眼。「你……」

「你醒了……」龙天运眸子一闪,犹似水光。

「你在做什么?」唇齿之间还印着他的唇。

「我在为你渡气。」

当夜,紫阳殿灯火通明,烛火映双影,时而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时而一个居上一个位下;一个问在做什么,一个说在帮渡气。

殿外青山楼外隐,情缱绻,意缠绵,点点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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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傲龙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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