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咬吧
太医轮流诊脉,见十二皇子已经不能醒过来就灌汤药下去,从午后到月上中天,十二皇子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不管是喂药喂奶喂水都照吃不误,但身上的温度没有一点改善,光是看着这孩子红彤彤的皮肤,就让人想到了冬日里把炉子烤的通红的炉火。
如果说魏子术在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抱着二分希望,那么等到现在看着眼前跪地请罪的太医们,那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负责照顾五皇子的奶娘和宫女都带下去审问,留下两个太医守在这,其他人退下吧。”魏子术揉揉眉心,小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了病。
林三宝对着外面长喊了声:“来人——”
门外处着蓝色衣服的粗壮太监,拿着绳子走了进来。
贴着墙根跪下的奶娘和宫女本来就应经够难看的脸色刷的一下像是被人摁到了结着冰的湖里一样,青青白白毫无血色,眼睛因为恐惧瞪大充血,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一次他们大概是没有命回来了。
耿太妃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领着两个宫女就往那边走过去,她们不是要拿人,而是看着这几个闯了大祸的别搞什么幺蛾子连累了太妃娘娘。
腿软软的跪在地上的三个宫女中,其中有一个想要求情,刚一抬眼就看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嬷嬷对自己使了个凶狠的眼色,她明白这是闭嘴的意思,登时心里一片绝望。
谢宁从几个人中间穿过去,走到了皇子的床边,看着这个烧的红彤彤的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边的小儿。幼童紧紧闭着眼睛,那个曾经在这具皮囊里面晃动的灵魂影子也不见了,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了一样安静又憔悴。
几天之前这个孩子还睁着无辜的眼睛,啃手指流口水,谢宁冰凉的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红色的额头,只觉得有一阵刺骨的冷风从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一下子吹到了自己身上,就像有一把能够吸髓蚀骨的魔剑随着这阵寒意破坏着他的骨血,抽离他的力量。
一个瞬间,谢宁飞快的收回手,他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孩子,眼睛里面幽暗的颜色深了深。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还是存在的,但试着挥一挥,却根本不能动,就像是这条手臂上面的力量已经消失了一样。
一点也不痛,就像是消失了,不属于自己,不能控制了一样……有那么一瞬间,谢宁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这种感觉……他想起了刚刚获得那个能够令自己白日化形的珠子,当初在力量疯狂流失的时候他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魏子术看着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的十二皇子,心里想叹口气,却叹不出来。
生离死别本是人间平常事,母亲、先生,都是突然离世,给他的悲痛剧烈又深刻。现在他还能想起那种感觉,对于这个脸周岁都没有满的小弟弟,他甚至在今天之前都没有见过他。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莫名其妙过世的兄弟了,先皇的后宫妇人并不少,再加上先皇本人不戒女色,就算是在有宠妃的时候也不忘雨露均沾,其实后宫妃嫔生下来的孩子非常多,但是夭折的更多。
然而到如今,真正顺利活下来的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不算那些幼时夭折成年后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的也不少。
曾经听过小太监说,后宫妃嫔们供奉菩萨娘娘抄写经文也多了几分真心,不像是以前那样单纯为了打发时间和装个样子。嫔妃,尤其是怀了龙种,或者是想要个龙子的尤其虔诚。宫里的娘娘们不敢说宫里有邪祟作乱,但大多数都怀疑是不是有哪个嫔妃或者是早夭的皇子鬼魂没去地府,在宫里作乱。
虽然都是谣传,但是灾祸发生的多了,人的心里也都生出怀疑了,就连先皇也有事没事儿的往宫里带上点法器,或者让天师门过来驱驱邪什么的。
刚刚听到十二皇子可能不治身亡的时候,魏子术就想起了后宫暗地里那些乱八七糟的传言,鬼魂连皇宫都能进来了,宫中有什么邪祟诅咒之类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了。
他的眼神快速的在四周打量了一下,肉眼看不见谢宁,但室内偏凉,看样子谢宁应该是隐去身形在这里徘徊。
魏子术看不到谢宁,谢宁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魏子术,黑色的眼睛像是融入了夜色一样盯着这个青年。
这一次,谢宁有意识的化成了一阵风,丝丝缕缕相互纠缠,一起扑到了立在房间中的魏子术身上。微凉的风从年轻皇帝的领口、衣袖、衣服之间相接处的空隙中钻了过去,贴紧他温热的肌肤,顺着他的发丝攀援而上,贴着他的发根,穿过他的耳廊,带起一阵让人战栗的凉意。
“子术……”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恍若甜腻的糖浆,又像是缠绵的乐曲,魔鬼妩媚的声音扎进了他的骨子里面。
身上缠绕着的冷风,像是犹如玉石一般滑腻冰凉却柔软得让人贪恋的肌肤,魏子术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将身上这层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他每个毛孔都炸裂的东西都扯下来,但无从下手。
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魏子术沉着脸扭头就走,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蛇缠住了一样,这条蛇不咬他不吃他,就是不停的索取他的温度,他的耐心,就算把他逼得忍无可忍也不会退让。
他的眼神又凉了,不管是哪种动物都不会考虑人的感情吧,而且人也听不懂蛇嘶嘶叫的时候是想表达什么。
夜风吹入了明黄色的衣袍,身上就像是裹了一层鲛丝一样冰凉,魏子术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说不清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谢宁紧紧地环抱着魏子术,看着近在眼前的皮肉,心里的丝丝渴望上涌。
魏子术不算是受宠的皇子,在皇宫中他算是个小透明,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的生活环境还是要好过太多人。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美酒好茶,尽可享用,不用做任何粗活,最辛苦的也就是骑射功夫,他还享受其中。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个年轻男人最有活力,有野心、有**的年纪,再加上这几天被缠绵引诱,他很容易情动,情动的时候让人移不开眼球。
谢宁着迷地看着眼前脖颈上皮肉之下泛着青色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在他眼前格外明显,他紧紧紧缠着这具热度惊人的躯体。心里觉得魏子术大概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怎样的魅力,一个年轻有活力身体精壮的年轻人,他现在眉心的忍耐,微微急促的呼吸,让人看了就很想挑逗,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来吧来吧……
不知名的东西从一个幼儿身上进入谢宁的骨血之中,在这个年轻人突然收回手的时候折断,仿佛是一滴无根之水落入大海,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它自带的**,在新的灵魂中沸腾,也成为了谢宁自己的意识。
谢宁看着魏子术的血肉,感受着内心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咬一口,咬一口……”不断的催促着他,年轻人温热而富有生机的血肉在吸引着他。
魏子术坐在撵轿上面,只觉得谢宁缠绕的更紧了,脖子附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锁定了一样,有点发毛。
到了寿成宫,他示意身后的这些人不用再跟着他了,推开门刚走进去谢宁就现出了身形。
黑色长发肩膀瘦削的鬼魅,紧紧按住年轻男人的肩膀,有这么一瞬间魏子术的脊背撞到了身后被关紧的门上,他低下头,正好对上那双幽暗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纳进去。
谢宁露出一个笑容,魏子术恍惚了一下,就感到肩上一痛。
利齿切开皮肉,红色的血液流入唇舌,谢宁又感到了那种感觉,力量被一点点的补充,轻的如同一笼烟雾的身体变得凝实起来。
魏子术几乎要一把将这个人推出去了,他不是没疼过,不管是被打一下还是被烫一下,和这种被人叼住命脉,几乎要咬下一块皮肉的感觉都是不同的。这种危及生命的感觉,就像是被猎食者按在利爪之下一样,血液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体温也在下降,就好像自己的生命力都随着对方吞咽吮吸的动作消失一样。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自己还没有老迈的时候就一心求仙问道的男人的愿望。少年时,母亲早亡,父皇希望能和母亲相守,哪怕阴阳相隔,可是母亲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不管谢宁为什么会在死后来到皇宫,他都很感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推开谢宁,他相信,谢宁不会杀了他。
这个念头,像是一瓶倾注在灵魂之中的□□一样蛊惑着他,让他顺从,不要反抗,让他痛苦,却不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