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爆元婴
善仁真君拉回自己发散的思绪,“当年本座游历在外,发现这处秘地,这里的禁制和阵法颇有意趣。二十多年前,你结婴失败,产生心魔。本座便计划将你引进此处,借这里的阵法破除心魔,以便结婴。可你困在里面进退不得,令本座忧心。于是,本座便引来一只离此地最近的蝼蚁磨练你。果然,你在生死存亡之际,勘破心魔,结婴成功了。”
言清不可置信地望着善仁真君,她在他身边多年,自以为了解他。她的师父,是世上顶顶良善大义之人,是白谭界第一大善人,在修士中人缘极好。师父炼的丹药,大家都抢着要;师父还擅长阵法之术,他给她的玉简上记录的那么深奥那么玄妙的知识,对师父而言,都是小伎俩;师父的法术造诣更是高深,教她的术法威力极大,和几个凝萃峰的师兄师姐对练切磋时,总是她更胜一筹。
呵,她看到的只是他伪装给她看的假象。真正的他,心机之重,城府之深,手段之狠,超出了她的想象。难怪他进来后,从不问伤她的恶人擎峰的消息,也不问此处秘境的情况,对她结婴也不感到惊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精心策划!他居然罔顾她的性命,令她险些死在擎峰手里,陨落在这处的困杀阵中。
这一切只因他为了能让她勘破心魔,及早结婴,成长为合格的药鼎。这么多年来,他什么都满足她,让她事事顺心如意,极少动脑,将她养得蠢笨少思,缺心眼。不仅如此,细细想来,她的修为都是被丹药堆砌起来的,也很少陷入生死相搏的境地,更少和人斗法,缺乏斗法经验不说,法术乏乏,以至于初初遇上擎峰便吃了大亏。
后来,她被擎峰使用阵牌,强行拉入七杀护宝大阵,九死一生,好在她运气佳,在七杀护宝大阵里勘破心魔,顺利结婴,由结婴引起灵气波动,被她成功找到了三处主阵眼,才能破阵而出。境界还未稳定,元婴法术也不会,还在阵法内留下暗伤的她,甫一出阵,就对上了实力强悍、法宝众多的擎峰的拼命绝杀。
幸好她结婴成功,胜出擎峰一个境界,耗尽全力诛杀了擎峰,却落得全身是伤,元神受损。可被困在扶川仙人洞府内的她,丹药用尽,伤势惨重,由于她和擎峰搏命相斗,破坏了此间空间的稳定,致使空间内灵气枯竭,她无法吸收灵气修炼,又重伤孤身被困,最多能苟延残喘活个百十年,便会死去。
所以,在她深深绝望时,善仁真君仿佛无所不能、救苦救难的佛主一般现身,同此前无数次那样,给她丹药疗伤,为她护航。她是真的对他没有一丝疑心,毫无防备。谁会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
所以,活该她被骗,被利用得彻底。甚至,为此丢掉性命。
可是,为何她还是如此不甘?!她不甘心自己的存活只是别人处心积虑的利用!她不甘心从前自己引以为豪的一切只是个笑话!她不甘心自己辛苦修炼百多年的修为被善仁这个混蛋吸收!她更不甘心用自己鲜活的生命为一个残忍冷酷的恶魔作嫁衣!凭什么她要用自己的血肉精魂成全这个冷心冷肺的魔族?她要活下去,活着拆穿他,活着打败他,活着飞升!
言清依旧装作满脸绝望,心如死灰,趁善仁不防,调动自己仅存的神识,引爆元婴。哼!她才不要便宜善仁这个恶魔,他休想吸食自己的元婴化神!
言清狠戾地仇视善仁,将他假仁假义的丑恶嘴脸镌刻在心上:想要化神?做梦去吧!我让你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自爆元婴,是言清此时唯一的机会,虽然自爆元婴百死一生,可总有一线生机。若是让善仁顺利吸食她的元婴,进阶化神,那她将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是死,她也要拉上善仁!他们相隔如此之近,若是她自爆元婴,就算不能送善仁下地狱,也能重伤他。
善仁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他送她来此处结婴。在七杀护宝大阵中,她的元神经阵灵祭炼,强于一般元婴初期修士,堪比元婴中期。因此,他早年种在她识海中的禁制,还不足以完全控制她,她仍保留部分元神可用。真是自作孽!
呵呵,言清在心底冷笑,面上仍不动声色。她暗中动用所有能听她指挥的元神,迅疾地直接冲破禁制,进入奄奄一息的元婴之中,引爆它。
自爆元婴果然不是好玩的。言清在一阵剧烈疼痛中闭上眼,沉入黑暗中。
善仁不料这个他自认为一手掌控的小徒弟,居然在生命的尽头摆了他一道,他被言清孤注一掷的自爆元婴所伤,元婴重创,识海伤重,修为直接降到了元婴中期。
此处空间的保护禁制,也因元婴修士的自爆被彻底炸碎。本来,在善仁进来前,此方空间所留灵气便很少,仅能短时间地维持保护禁制。言清最后不管不顾地自爆元婴,成为破坏这方空间的最后也是最有力的一击。
终于,所谓的上古扶川仙人洞府被尽数毁掉。
善仁虽利用秘宝阻挡了言清自爆元婴的部分冲击,但因他离得太近,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被爆炸的威力弹出百丈开去。他飞在空中往下看了一眼,原本的洞天福地,彻底沦为废墟,淹没在浓厚的层层尘灰烟幕中。
言清这个可恨的渣滓!居然敢摆他一道!若不是她已化作尘灰,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定要用天石精魔兽,将她活生生、一寸一寸地研磨成肉灰!再将她抽魂剥魄,把她的三魂七魄禁锢在炎火精晶里,用魔火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炙烤。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善仁用神识再三扫描废墟,确认毫无生命迹象后,才恢复昔时既善且仁的表情,恨恨地离去,他几乎咬碎了牙:便宜言清那个该死的蝼蚁了!
善仁飞身回到仙羽门凝萃峰自己的洞府内,发了张通讯符,将自己的大徒弟慎静真君叫来,交代他道:“为师此番被言清那只蝼蚁自爆元婴所伤,元婴与丹田都受损不轻,需闭关养伤。为师闭关期间,仙羽门内的俗务都交由你打理,我已知会过执事堂的郑长老,他会辅助你。郑长老乃为师亲信,值得信赖。他跟了为师多年,你有何不懂的问题,都可请教他。”
“是,徒儿明白了。”慎静真君关切地问:“师父,您的伤不打紧吧?需要徒儿回趟苍澜界,替您找疗伤圣药吗?言清如何有胆子自爆元婴?她如今死没?”
“八成已经死了,早年为师留在她识海内的禁制几乎已断,就是没死一两年内也醒不来。待为师养好伤了,自会去料理她,言清还不足为虑。”善仁慈爱地望着慎静真君,眸子里一片满意:“为师的伤还不致命,虽有些棘手,但魔王会替为师找秘药,你不必担忧。”
“铮儿,寻找玄霖镜的事儿,暂时需缓上一缓。待为师伤好后,我们再继续。不过此事一定要保密,这关系着我们魔族的生死存亡,马虎不得。若让那些个贪婪的人修知道,玄霖镜是通往白伏洞府的钥匙,将打乱我们的计划,大大不利于我们的行动。你可知晓?”
“徒儿明白,师父不必挂怀。”慎静真君恭敬道:“徒儿一切听从师父的指挥。”
“嗯,为师这便放心了。铮儿,为师与魔王命你负责寻找玄霖镜,是为你好。你自出生便被魔王抱与我教养,为师视你如亲子。苍澜界魔族内部那群长老,一直不赞同奉你为我魔族少主。他们坚称你自小在人界长大,受的乃是人族的教育,将来不一定为魔族着想,甚至为魔族牺牲。还说你并未替魔族做过任何贡献,奉你为少主,他们不服。”
“我与魔王为了替你立威,将寻找玄霖镜的事儿交予你,你万要上心。据魔王查找的古书所言,万年前白伏带领人族设置封魔大阵,将人界与魔界完全隔离。他在飞升上界前,将打开封魔大阵的阵牌,分藏于他的一处秘密洞府。这玄霖镜就是打开那处洞府的钥匙。”
“如今,西海那边被我们强行打开的封魔大阵的缺口,在逐渐自动复合。大约一百年后,那处缺口便完全无法通行。苍澜界的魔族,再无法来到白谭界。那么,我们牺牲了那么多魔人,才走出的这条血路,还未成功,便会夭折。如此,你可明白寻找玄霖镜的重要?”
“原来如此。多谢师父为徒儿解惑。”慎静真君听了善仁的话,总算明白为何魔王与师父,皆将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玄霖镜,列为他们计划中的重中之重。“只是师父,自万年前白伏飞升后,玄霖镜便失去踪影,我们找了这许多年,也没找着它的影儿。若是一直找不着它,那我们的计划……”
“其他计划依旧照常进行,魔王前不久传讯于我,他那儿得了能找到玄霖镜的方法,待他忙完手中的事,就将那法子交予我们。此翻为师回仙羽门的路上,已拜托魔王替为师送疗伤秘药,届时他应会把那法子一并告诉我们。到时,要找到玄霖镜,便易如反掌。”
“如此,是徒儿白担心了。”
“铮儿切莫如此说,你的担心是对的。有我与魔王在,你魔族少主的身份,那群死老头儿认可最好,若不认,我们自有法子对付他们。你不必过于忧虑,做好师父交代你的事便好。你刚结婴不久,先留在门派内稳固境界,待为师伤势恢复,我们一道以历练之名,出去寻找玄霖镜。”
“徒儿谨遵师父之命。”
“为师要说的话,便是这些了。你先退下吧,为师等魔王给为师送药来。”
“是,徒儿告退。”
慎静真君从善仁的洞府出来,去了言清的洞府,听师父的口气,她很可能已身陨,便是还有一线生机,师父也会出手亲自掐断它。想到日后世上再无那个天真烂漫、明媚皓齿、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师妹,慎静真君突然觉得很不习惯,胸口处似乎破了个洞,还在漏风。
他自懂事起,便知晓她的存在以及她的用途,基于同情,一向对她不错。而她懂事嘴甜,很会讨好他。他的身份一直是个重担,压得他好多次都感觉喘不过气来。她虽不懂他的艰难,却能感知他的情绪,每当他抑郁不乐时,她都会乖巧地陪在他身边,说一些仙羽门内的趣事逗他乐。
可惜,日后世上再无那么一个开心果了。慎静真君最后望了眼言清的洞府,从此他的人生,大约不会再有绚丽的色彩了。慎静真君轻抚衣袖,转身施展瞬步离开。他走后,言清的洞府立即塌陷,被彻底毁掉。
负责打理言清洞府的执事弟子惊惶地赶来,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洞府,为何自己塌了。若是言清前辈回来,发现她的洞府已毁,会杀了他的啊!
慎静真君立在空中传音与那执事弟子,“小师妹已意外身陨,她的洞府也不必留了。你去执事堂,另领份工,以后不必来此了。”
言清前辈身陨?!执事弟子深切地感受到,来自上天的深深的恶意。他塞了那多灵石给执事堂长老,才求得这份给言清前辈打扫洞府的小工,希望能靠近这位散财童子前辈。他还没受过这位身家丰厚的前辈的一次打赏啊!她就那么没了!天!执事弟子心痛而绝望地瘫坐在那一片乱石前,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