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谢,万民之福。」唐明像摸小猫一样摸她的头顶一下表示赞许,然后嘴角扬起,踏板一踩,像一阵风骑着脚踏车走掉。
白雅君眼睛连眨好几下,人都骑得老远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野蛮人那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酸她了,损她了,是不是?是不是?
白雅君想到他最后那撇得意洋洋的笑容,好像在笑她傻似的,她愈想愈气,气得站在路边直跺脚,把路边的小草都给踩平了。
「雅君,放学了?」田里的老人家掀起斗笠看见外孙女,从菜园里站起来。「外公!我们班有一个男生好坏哦,他早上推我还扯我头发,刚刚还嘲弄我,说我不当交通局长是万民之福!我只不过是问他干嘛一直跟在我后头而已,他骑脚踏车一直跟着我……」
白雅君跑进田里跟外公告状,把野蛮人的野蛮过程加油添醋一说再说,回家的路上还是说个不停。
一个晚上,她对着外公、对着莫名公仔,甚至晚上抱着莫名大布偶都在说唐明的坏话。
「大坏蛋不长眼……压到小石头骑车摔倒……摔进田里……飞到水沟里……全身脏兮兮……大坏蛋……野蛮人……」
直到快天亮,她嘴里还念念有词。
秋高气爽,开学快一个月,白雅君仍无法适应没有莫名的日子。
夜晚,她害怕漆黑,怕一个人睡,偷偷跑进外公的房里,都被外公扔出来。
外公要她改掉依赖的恶习,学会独立,她每晚开着灯,抱着莫名大布偶和黑暗斗争。
布偶没有体温,一动也不动,床上只有一个人的孤寂感,她一闭眼、床一晃动恐惧就来袭,爬到地板睡,不再晃动却冰凉,床上、床下睡都不是,只有夜夜睁眼到天明。
她又不是机器人不用睡觉,因此每天上学都迟到,黑眼圈愈来愈深,上课打呵欠,下课就死死掐着莫名公仔神情戒备紧张兮兮,害怕同学靠近,害怕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被绑架,被关进摇摇欲坠的电梯里,一到放学她就赶快跑,一路狂奔回家。
每天重复一样的日子,没有莫名的高中生活像炼狱,她的体重又掉了。
本来,这里没有都市的高楼大厦和电梯,处处田园绿野,蓝天白云,视野广阔,是她向往的生活。
可是现在……
「不要——救命啊——阿名——坏人来抓我了,快来救我——」
天没亮外公就到田里去了,白雅君每天上学都迟到,今天到第二节课还抱着莫名布偶赖在床上睡觉。
她好不容易看见窗外天光才阖眼,正被幸福拥抱时,突然有人把她跟莫名布偶硬生生拆离,还把她从床上扛起来,不顾她的挣扎,把她丢进浴室的浴缸里,用莲蓬头的水柱打醒她。
话说回来,日式木屋建筑的房子里只有她和外公住,她怕东怕西疑神疑鬼睡觉一定要锁门,房间也只有外公有钥匙能进来,哪来的坏人……
「呜呜呜……外公,我不敢了啦——咳咳咳……」白雅君以为被外公逮到她每天都赖床,上学迟到,哭着求饶,她被水柱冲得双眼睁不开,边说话边吃水,被水呛到。
「乖孙,看来你还没清醒。」
来人很得意叫她乖孙,声音却不是身体硬朗、声音浑厚的外公,但这声音却也不陌生——
白雅君像被雷打到,爱睡虫全赶跑,瞬间清醒了。
「唐野人!你你你……你竟敢私闯民宅——强盗!小偷!你这个色狼——救命啊——啊啊啊——」她双手挡着水柱,从隙缝里看见每天坐在她身旁那张脸,她简直无法置信。
「呀啊啊啊——」白雅君扯喉咙惊声尖叫,一定要叫到远在田里工作的外公听到,再不然附近的阿公、阿嬷、叔叔、伯伯、阿姨、大婶都好,随便来一个人把唐野人抓起来鞭刑伺候。
「遗憾得很,种田人家可没你想像得优闲,这种时间所有阿公、阿嬷、叔叔、伯伯、阿姨、大婶都在田里工作,还有,学生都在学校上课,只有猪在睡觉。」唐明关掉水龙头。
白雅君停止尖叫,愤懑地瞪着他,脸微微红。
这家伙是鬼吗?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又趁她不注意骂她了?
只有猪在睡觉——
「你怎这么爱骂人?我是猪的话,身在猪圈里的班长也不是人!猪班长!」从热呼呼的被窝里被挖起来冲冷水,白雅君冷得牙齿打颤,这回不让他占上风。
一年二班班长唐明,因为同路线又是邻座的日本娃娃天天迟到,昨天课堂上导师特别吩咐唐明今天开始要负责带着日本娃娃准时到校。
人都有羞耻心,唐明本来以为白雅君课堂上直接被点名,今天不敢迟到了,没相心到日本娃娃是没有羞耻心的,甚至变本加厉,到第二堂课都还赖在床上睡觉,还有脸回骂他。
「啧啧啧……既然你这么勇于承认自己是猪,我还有什么话说?」唐明抱着胸膛,站在浴缸外头,很悠哉地欣赏着浴缸里的芙蓉娃娃,风凉话配清凉画面,他突然多的是时间。
白雅君国中就开始发育,到了高一已经胸是胸,腰是腰,曲线分明,她半跪在浴缸里,长发湿透,水从短裤滑下,白色棉衫被水淋湿变成透明服贴在身上,日本娃娃接近赤裸,少女胴体令人血脉债张,足以让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兽性大发,把持不住扑上去——但他是唐明,姓唐的祖先吃素的。
唐明不但长得端正,眼神也很端正,所以被他气得牙痒痒的白雅君没有察觉自己被看光,还昂着下巴站起来瞪住他,指住他,要他求饶——
「你私闯民宅,有种别跑,等我叫警察来,看我怎么修理你!」
「嗯,好啊……我在看着,放马过来。」唐明用艺术的眼光欣赏着人类基于传承的需求所创造的艺术品,目不转睛研究着男女之间的差异,女性胴体隆起的胸部在晃动起来时的波涛汹涌,属于少女的这波浪潮真可谓「壮观」、「耸动」啊……
白雅君正狐疑他漫不经心的在看哪里,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高耸的胸部贴着近乎透明的衣服,两点粉红清晰可见,脑袋轰地一声——
「啊啊……」
她扯开喉咙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唐明捣住嘴巴。
「我在外面等你,十分钟整装完毕出来,超过一秒钟……」唐明把脸靠近她,朝她耳里吐了一串话,让日本娃娃听得脸都涨红,紧紧抱住近乎赤裸的身子颤抖。
唐明温热的嘴唇停在她耳边好一会儿,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脸庞,缓缓松开捣住她嘴巴的手,看见……
日本娃娃怒瞪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像要把他给吃了似的,整个人很有生气,终于像个人……唐明扬起嘴角,走到外面等她。
白雅君气得好想尖叫,好想——宰野蛮人!
十分钟到——
刷地一声,拉开日式木门,白雅君顶着一头湿乱的长发,嘴里咬着荷包蛋,左手拿碗筷端着粥,右手鞋袜、腋下夹书包,准时出现在门口。
唐明坐在走廊乘凉,回头目光刚好触及她一双白皙光裸的脚丫子,看她衣衫不整,乱糟糟的狼狈出现,他好整以暇的拉抬视线,托着腮帮子仰起脸,慢慢的把她看一遍,从短裙下修长白皙的美腿、纤细的腰、浑圆的胸到咬着荷包蛋的嘴唇……
「果然……民以食为天,吃比仪容重要。不过,我以为女生想法会不同,看来你与众不同。」
白雅君时间被他限制,无暇吹干一头长发,还被他冷嘲热讽,一肚子火气上来,一个箭步上前,痛快更爽快的把书包、鞋袜全往他头上砸!
唐明应该庆幸她惜福,才没把手上那碗粥、咬着的荷包蛋当武器,不然这会儿要惨叫的人就换成他了。
「米和菜都是我外公种的,鸡蛋是附近大婶送的,一大早我外公起来煮好才去田里,怎么可以不吃?人可以邋遢,不可以糟蹋,这是做人的道理你懂不懂?」白雅君端着粥坐在走廊吃,边吃边数落他。
唐明眼里啧啧称奇,好像看见……猪也会讲大道理,他顿时笑了。
「真感动,李爷爷若是知道他孙女为了吃他做的早餐上学迟到,上课睡觉,下课就跑,想必以后不只早餐,三餐都要为你办桌了吧?」
白雅君顿时脸红,瞪着他问:「我跟你有仇吗?你不酸我、损我、骂我不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