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远东惊蛰(三)

第44章:远东惊蛰(三)

4月2日深夜,当朝鲜军第19师团的师团长森寿中将接到苏军在沙草峰以南构筑阵地的报告后,他怎么也坐不住了,立即命令国境守备队长对其发起进攻。他认为这一事件与张鼓峰事件不同,因此就强辩说,这与行前下达的当地守军返回原防地的命令并不矛盾,请求朝鲜军司令官允许他再次集结兵力。朝鲜军和大本营虽然同意这一事件与张鼓峰事件另作处理的意见,但原则上仍坚持不扩大的方针,禁止他们在追击时越过边境。然而森寿师团长本来就属于对苏强硬派,常常为没能参加在中国进行的战争而抱怨不已。他不满意这一方针,事先也未向朝鲜军司令部请示,就独断专行地擅自决定向苏军进攻。

3日拂晓,日军向张鼓峰到沙草峰一线苏军阵地发动夜袭,总共投入一个联队约1600人的兵力。进攻基本获得成功,苏军向东撤退。日军刚一行动,苏联远东方面军司令员布留赫尔元帅便命令驻波谢特地区的第40师投入作战,很快爆发了激烈战斗。苏军于4月初投入了相当多的兵力,布留赫尔元帅把哈桑湖战争交给远东军区参谋长格奥尔基.什捷尔恩直接指挥其本部开始策划一次进攻。4月6日,首先对高地进行了轰炸和密集炮轰,随后苏联步兵发动攻击。4月9日,在双方遭到沉重伤亡之后,战斗实际上停顿了下来。

且说内田康哉领取圣旨后,又抖擞起精神,转动着狡诘的眼珠,一面向蒋介石的密使暗送秋波,一面频频召见英、美等国驻日使节,玩弄起外交游戏来。东京的风向,就象是清明的过眼烟雨,来的快,去得更快。几天前还四处活动的文臣武将,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象是忘记了刚刚过去的日苏磨擦。

天皇的旨意是神圣的。真的吗?

并非人人都甘于寂寞。4月3日,随着森寿中将手里的战刀有力地挥向空中,张鼓峰宁静的夜晚被融化了。刚刚平一静下来的东京再次被搅得波澜四起。震惊、忧愁、欢畅、愤慨、兴奋、矛盾充斥着大本营的各个角落。

叶山海滨夏宫,天皇裕仁也被震动了。突如其来的消息,使他忘记了港口外泊着的那艘浅蓝色生物考察船,也顾不上摆弄那些可爱的海洋生物。他急急忙忙带着人就起驾回京城。

东京城已经象开了锅似的上下翻腾。市谷军部那座灰色的小楼,各种人物进进出出。这里是“北进派”的巢穴,陆军的天下。而海军省和首相官邸,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南进派”的大本营虽说在海军省大楼,但为抑制势力强大的陆军,斋藤政府权衡利弊,还是把砝码压在了海军一边。起码,海军的“南进”策略短时间内还只是一幅蓝图,投向海军有利于压制陆军。何况,斋藤本人还是退役海军大将。无法进入战时大本营的内阁大臣们自然不愿听任陆军左右日本的内政外交,摆布大和民族的命运。

两派明争暗斗,甚是激烈。当然他们争斗的目标,都在于赢得一个人的最终赞同——昭和天皇,日本战时的最高统帅。

裕仁在两股激流憧击出巨大漩涡中回到东京。临近4月底,日本天气说变就变。炎炎骄阳被团团乌云罩住了。阴沉的天空,暗谈无光,潮湿的空气把四下都染得灰蒙蒙。这种天气最让他心情烦躁,即便是盛夏也没有如此令人讨厌。

“混沌不清,到处都是这样。”裕仁心里叹道,他感到眼前的事越来越乱,好象总也理不清。这时他的心里也变得昏暗下来。

参谋次长真崎甚三郎很快却让裕仁心中升起了太阳。

过去几年间,裕仁对参谋本部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九一八”事变时,参谋本部擅自作主,鼓励怂恿陆军,结果给他带来“满洲国”这颗巨大的宝珠。热河开战后,参谋本部忙里忙外,裕仁才没被拖得团团乱转。几次国内陆军叛乱,又是他们秉承他的旨意,镇压及时、得力,国内才没有闹出大乱子。作为回报,裕仁是有功必赏,参谋本部在他的庇护下,充分展开了手脚。其权势、作用越来越大。它明为天皇的指挥中枢,可不仅出谋划策,还担负着对陆、海军的指挥、调节权力。眼下,参谋本部倒向陆军,犹如在“北进派”天平上加上了一颗决定胜负的砝码。

参谋本部里,“北进”势力确实猖撅。而其中一个人又起着巨大的作用。此人就是次长真崎甚三郎中将。自裕仁的皇族长辈闲院宫载仁亲王出任总长一职后,参谋本部的分量变得无人能抗衡,对天皇本人、对政府时时都产生着巨大的影响。但闲院宫年高老迈,耳朵根子又不那么硬,自然就给了真崎次长一个施展才华的巨大天地。而真崎本人也确实没有糟踏这个绝好的机会。

真崎正值壮年,长着一颗精明无比的脑瓜,尤其熟诸纵横之道。自位居次长的高座后,他紧紧地靠在闲院宫这棵充满浓荫的大树下。闲院宫每次罗罗嗦嗦地唠叨时,他总是垂首恭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对属下,他也是笑脸常开。屡屡点出一些中尉、上尉的名字,更是令对方受宠若惊。参谋本部上上下下都众口一辞:次长谦和有礼。而上了年纪的闲院宫就爱他这一点。

但真崎的高明,还在于他从不作附庸。讨别人欢心的同时,他的思想却在美妙的言语中流入了闲院宫的脑海里。一年多来,真崎如鱼得水,有如神助。4月中旬,日苏张鼓峰冲突,就一直有一个黑影活跃在幕后,指使朝鲜军不断激化事态。此人正是真崎。

4月的最后两天,真崎频繁出入皇宫。通报战况时,他一直在察颜观色,揣摸着裕仁的心思,他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突破面前这道北进的最后防线。但他失望了。天皇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完通报后,偶尔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的旨意不能贯彻。真崎一推二六五,把脏水都泼到了苏联红军身上。这个回答令裕仁天皇极度不满。有一次竟拂袖而去。这使真崎惶恐至极。

其实裕仁决不是什么善者。这个日本历史上最富侵略野心的天皇,还未成年时,便从他的恩师、“肉弹”战术的发明者乃木希典那里,领受到“八纮一宇”的使命。继承皇位后,这种使命竟不断地膨胀开来。对外用兵,他总是津津乐道。他甚至为那些曾杀死他手下重臣的叛乱士兵的死感到惋惜。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手下的人说道:“这些大和民族的血如能洒在战场上,朕该多么欣慰啊!”在他眼里,这一腔腔血,就是一座座城市,一道道江河、一座座山脉……

但朝鲜军的行动,却曾使他十分愤怒。一怒他的旨意无端被手下人违背,更怒朝鲜军争功夺利也不看看对象。苏联红军岂是中国东北军。弄不好骨头没啃下,反倒崩了牙,失去日后染指苏联的机会。

但两天来,森寿的19师团似乎特别神勇,战果在不断扩大,而苏联红军似乎与第一陆军大国的称号并不相称。这使裕仁深藏不露的那股野心,终于象压制不住的火苗,腾腾地窜了上来,而两天前那股怒火却渐渐熄灭了。在他心目中,胜者毕竟是英雄。

4月的最后一天,当真崎再次入宫时,他终于使中将看到了希望之光。

“次官,朕想知道,苏联红军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真崎突然间象是发现了一座紧闭的大门,有了大大的松动。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开来。一定要乘着这扇大门松动之佩开启它来,那时就将是一片光明。

“陛下,从各方面得到的情况看,斯大林发动的莫名其妙的肃反,已使红军军心出现涣散。远东红军,装备的补充落后于西部,士气、战力自然更低。朝鲜军反击得力绝非偶然。”

“朝鲜军有能力保住胜势吗?”

“我认为可以。这几年他们装备得到补充,训练也很得力。师、旅团长多为年轻敢干的军官,战力是很强的。”

裕仁听罢,沉思起来。很长时期以来,他感到驻外部队屡屡不听招呼,是个头疼的事,虽然在中国战场上曾经得到不少好处。但局势越来越乱,对手越来越多,仗肯定越打越激烈,一支军队约束不住无论如何是不行的。本来,他准备以此次冲突为机会,收拾几个主要将领,压一任专擅越权这股风气。可到手的利益又在诱惑着他,使他渐渐失去抗阻之力。他越来越感到难以自拔。他咬咬牙,狠下了心: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了。

“次官,你回去后指示前线指挥官:可占握现有阵地。但绝不能再扩大事态。陆军省方面朕自会授意的。”

真崎眼见天皇接受了战争现实,不由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得到圣旨,这次冲突就不再是非法的事,那么追究责任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有了第一步,自然就会有以后的第二步、第三步……真崎压住心中一阵阵涌动的狂喜,恭敬地回答道:“臣明白了。”

“另外,参谋本部对部队,尤其是外派部队要加强管束。英国人几次对在华的前线士兵所为提出抗议。从这次远东冲突,看出陆军有必要整肃军纪。你们回去考虑考虑吧。”

“是。”

真崎慢慢退出。可他狂喜的心已在欢唱了。

5月1日,陆军省向朝鲜军颁下大陆命163号,命令:朝鲜军司令官应暂时占握张鼓峰、沙草峰一带大致已进入地域,并对上述以外我军正面之满苏国境严加警戒。同日,参谋本部也发出大陆指第215号指示。真崎煞费苦心,终于为朝鲜军、更为他自己的“北进”战略领到了一块冠冕堂皇的金字招牌。

张鼓峰前线,战火越燃越烈。但经过几天的僵持后,形势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苏联红军虎伤魂不散,坚韧的后劲显示出他的强大来。5月5日,红军全线反击。密集的炮火、强有力的空中轰炸、凶猛的坦克冲击,使日本人难以招架,惊恐万分。19师团长的森寿中将象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把手中的一个个预备队投入战场。但一堆堆血肉岂能挡得住钢铁的冲击。告急电话一个个打进了师团司令部。

森寿呆坐在司令部一角,再也无力去应付那些电话。他觉得前线的沟沟坎坎象个吃人的魔窟,把他手中的精兵强将一口口吞食下去。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他觉得恍惚几日,他就失去了一切。“第一个败将”,这念头一跃人他的头脑,就象个顽固的影子,紧紧地跟随着他,令他烦躁至极,寝食难安。

红军的大炮仍在欢唱着。坦克无所顾忌地在平坦的阵地上开来碾去,一个个日军尸首被炮火抛上半空,一队队衣衫不整的日军官兵被坦克碾成肉泥……

森寿的精神防线彻底垮了。他艰难地向朝鲜军司令官伸出求援之手。

林铣十郎也无法再自负了,掩掩遮遮地向东京发出了哀报。

东京军部目瞪口呆,一片哀惋。羞愧。

内阁文官们幸灾乐祸之余,也捏着一把汗。

天皇裕仁懊悔中,内心震惊。如果5天前他出面阻止,陆军体面地撤出张鼓峰前线阵地。那么军事上、外交上,日本都占据了主动。如今战败,那就不仅仅是体面丧尽的事了,如果苏联人大步南下,满洲、朝鲜将发发可危,在中国的军队也将被截断后路,而且与苏联大规模战争也许将爆发。眼下一个师团不是一天就战败了?!日军全部这17个师团能顶多久?一种危机感使他再难坐住。

6日,大本营御前会议开了整整一天。裕仁终于发现,对苏联人,还是回到谈判桌上更理智些。但即使此刻,他也没忘了那些灰头灰脸的将军们。

会议结束前,他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一个悬在空中的香饽饽,以安抚羞愧、失望一整天的将军们。

“从这次冲突中能看出来,苏联人火力性能强、机动力也不弱。我们必须加强装备的更新、提高。来年,待这一计划实现后,我们还是有机会再跟苏联人较量的。”

海相和内阁文官们听后瞠目结舌。陆军将帅则感到了天皇的用心,备受鼓舞。心里象是又燃起了一线光亮。而且天皇的话,无疑给他们挽回一些面子。

人夜,裕仁离开东一厅,步入皇宫后院。阵阵凉意使他头脑格外清醒。他担心着外务省的谈判能否挡住苏联人的飞机、坦克。这时,一个遥远的人影门人他的脑际,希特勒正向他伸出双手。近一个时期来,希特勒向他频频招手,要日本加入德、意、日三**事同盟。由于海军和内阁担心得罪英美,陆军孤掌难鸣,所以他也在拖着。但今天想起德国,却使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斯大林也不愿两线作战。”

这声轻语,不知是他的判断,还是他的祈求。

裕仁言中了。

6日下午,当莫斯科统帅部上上下下一片忙碌时,苏联外长李维诺夫神色匆匆地进入克里姆林宫,直奔斯大林的办公室。路上,日本驻苏大使重光葵造访的前前后后象放电影似的,一遍遍在脑中掠过。

李维诺夫与重光葵关系还说得过去。近几年,日本人建立起“满洲国”傀儡,又在两国边界上频繁滋事。使原来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紧张起来。好在重光葵平日彬彬有礼,知识渊博,谈吐俊雅,颇具外交官的风度,与以往那些粗鲁的军人外交官截然不同。强者之间的相互敬重,使两人建立起一定的私交来。有时谈得投机,李维诺夫似乎也能从日本大使的口中听出些对日本陆军的反感和无奈。这使两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复杂。

交谈开始时,日本大使似乎并不急于切人正题。而是在一些敏感的国际问题上兜开了圈子。一会儿,话锋一转,又扯起了两国的长久关系。李维诺夫也是在外交场滚了多少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碰到过。德国是个问题,可这以前已讨论过多次,今天也未见有什么新东西;两国长远关系是要考虑,可解决眼下两国在远东的战事岂不更实际些。外长决心抛开两人关系中那层别别扭扭的成分,开诚布公地谈谈正事。想着,他伸手止住了正琢磨词句的日本大使。

“重光先生,咱们平时交往不少吧。平日先生一向谈吐简明,言辞犀利,今天有何见教,何不明言。”

重光葵面色微红,露出一丝苦笑。略一沉思开了口。

“外长先生,我对近期苏满边境的武装冲突深表遗憾。就我帝国天皇陛下而言,更是以体恤民情、珍惜边境安宁为本。当今世界局势动荡,日苏两国更应友好相处。不知外长以为如何?”

重光葵果然老谋深算,沉得住气。尽管心里急得发痒,但不得早签和约解救日本军人。但表面上却不显声色。一句句想套出对方的底牌,可这并没逃过精明的犹太人李维诺夫的眼睛。

“大使先生,对维护和平,我想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但贵**人公然越境挑衅,引起战争,我更感到遗憾。如果贵国天皇确对维护和平抱有诚意,就该制止这类事件的发生。红军的反击,是为维护我国利益,正当合理。”

外长不卑不亢。日本大使有苦难言。陆军专擅越权,先斩后奏,可这丢脸的事如何对外人说呢。说了别人也未必信。一个颇有身份的外交官,此刻不得不为军人们粗野行为的后果奔波鼓舌,受人奚落。重光葵心中涌起缕缕的悲哀。

“外长先生,事情毕竟已发生了。为了东亚地区的和平,我真诚地希望我们能携起手来,制止战争。果能如此,作为外交官,我想我们将不辱使命。日本今天是真的希望和平的。”

“请问大使先生,和平意愿是你本人的愿望呢,还是代表你的政府?你所说的“日本’是日本政府吗?”

重光葵骤然无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好吧。我会尽快通知我国政府。”

临行前,李维诺夫带着一脸神秘的微笑对客人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这次谈判的日方全权代表喽。那我们这几天少不了打交道。”

重光葵叹服地笑了笑,扭转身,拖着一条沉重的假腿(在上海被朝鲜义士自杀式攻击炸伤)向外走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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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华之抗日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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