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发生什么了？
程阳目光惊讶的看着秦晚风，秦晚风脸上温婉动人的微笑有点像当年的某个人，程阳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他一直都不敢想起的人。
秦晚风依旧对程阳笑着，裴景琛走到她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对程阳说：“我和晚晚是昨天刚结的婚。”
程阳神情激动，热泪纵横，他的儿子，他和裴安婉的儿子结婚了。
当年，裴安婉在用尽全身力气生完裴景琛之后，身体异常虚弱，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变成了一件沉重的事情，刚刚生产完的女人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开始大出血，守在手术室外的程阳焦急万分，恨不能自己代替裴安婉去承受那些苦痛。
在程阳心里，裴安婉是一个非常坚强独立的女人，她几乎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不论遇到任何事情甚至比自己这个男人都要从容沉稳，所以程阳听到医生说裴安婉已经撑不住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惘然恍惚的。
同样守在手术室外的萧钰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程阳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起来，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早就在听到裴安婉马上就要死掉的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冰冻住了，身体也变僵硬而冰冷起来，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让他觉得非常的难受，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忽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程阳茫然的转头看过去。只见医生的嘴巴开开合合，可是他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
程阳步伐僵硬机械的走进手术室，裴安婉虚弱的躺在病床上，面颊苍白毫无血色，原本精致艳丽的面孔被汗水打湿，鬓角的额发粘在脸上，让她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一种柔弱的美感。
裴安婉的身边躺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小孩子皱巴巴的一点也算不上好看，只不过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透着纯粹清澈的光芒。
“程阳……”
裴安婉虚弱地唤了一声。
程阳唉了一声。直到发出声音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哽咽住了，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裴安婉却对程阳笑了笑，勉力抬起手臂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程阳依言走过去，他蹲下身攀在病床前，伸出手摸了摸裴安婉的脸，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裴安婉濡湿的皮肤，他颤抖着声音说：“安婉，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我才不相信那个医生的鬼话呢，实在不行咱们就转院。马上就转。”
裴安婉对着程阳摇了摇头，她握住程阳的手，气若游丝地说：“程阳，我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
程阳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大声反驳道：“不会的！安婉，你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我们才刚刚有了一个儿子，你怎么可以就撒手不管呢？”
听到儿子两个字，裴安婉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婴儿，婴儿的手不安分的乱动，脚也在乱蹬，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张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
裴安婉眼里满是慈爱，她不舍的将脸颊贴到婴儿脸上，继而在婴儿脸上亲了一口，眼角溢出眼泪，哽咽道：“对不起。妈妈不能陪着你长大了，你可一定要乖乖地听爸爸的话呀。”
程阳受不了眼前这个依依不舍即将分离的画面，他真的不能接受裴安婉即将离开人世的事实，所以一个大男人哭的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抱着裴安婉不停的哀求道：“安婉，不要走，答应我不要走好不好？我和景妍需要你，而且儿子也不能没有妈妈。”
裴安婉向来都要比程阳要成熟稳重得多，即便是这个时刻她也依旧不慌不乱，明明要死的人是自己，却反过来要安慰自己的丈夫。
“程阳，没事的，我相信你能把孩子照顾的很好的，你是一个好男人，是我最信赖的丈夫，我不在了，你要坚强，要……”
程阳埋在裴安婉肩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刹不住闸，身体里的悲伤和哀痛尽数化作泪水汹涌而出，他摇了摇头说：“安婉，没有你我做不到坚强，我做不到一个人照顾孩子，我做不到……”
裴安婉揉了揉程阳的头，柔声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你可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代替我看着他们成长，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看着他们幸福快乐……”
话说到后来，裴安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程阳惊恐地看过去，双手握住裴安婉的双肩，不禁开始大力摇晃起来，“安婉！安婉！”
可是裴安婉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她停止了一切的生命体征，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旁边的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本来还笑咯咯的小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然后就扯开嗓子大声地哭。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哭声。
在裴安婉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阳都振作不起来。他开始自暴自弃，颓丧度日，就好像生命已经逝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变的一片灰白。
没有人知道裴安婉对他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裴安婉为了他做出了什么牺牲，为了他放弃了什么，为了他如何以一人之力说服整个裴家，可是却没有人仔细的想过，如果程阳不够优秀，又怎么会值得裴安婉这么做呢？
可是没有人看得到程阳的努力和付出。没有人看得到程阳近乎倾其所有的爱，裴家的人只看得到裴安婉死去的事实。
失去女儿的巨大打击让两位老人失去了理智，萧钰更是恨不得死去的人是程阳，她一遍又一遍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这个穷小子，这样没日没夜的折磨和伤心让萧钰的一头黑发全都白了。
萧钰和裴仲谦要把裴景妍和裴景琛接回来，彻底和程阳断绝关系，程阳自然是不同意的，裴安婉临终前对他说过，要他做一个好父亲，要他好生照顾两人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会辜负裴安婉的话呢？
可事实上，程阳最终还是没能做到裴安婉对自己的嘱托。
因为对裴安婉难以抑制的思念，程阳整日酩酊大醉，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以求能够在梦里和裴安婉相见，可是他想不到的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柳云有了可乘之机。
突然有一天醉酒过后，程阳发现自己醒来后身边多了一个女人，这让他既震惊又惶恐，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醉得很厉害，可是柳云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自己，他们发生关系了。
程阳一开始是接受不了的，但是在柳云坚持不懈的温柔攻势下，他自以为足够坚固的心墙却渐渐被柳云融化了，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或许实在是忍受不了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程阳接受了柳云。
而这恰恰正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柳云对裴景琛和裴景妍非常的排外，只要在程阳看不到的地方，愤怒刻薄的女人就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折磨姐弟俩，不过她也忌惮着裴家的势力。不敢做的太过。
裴景妍偶尔还会向程阳告状，但是每次都似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久而久之，裴景妍就对程阳失望透顶了。
事情愈演愈烈，一直到五年前，家庭矛盾最终爆发，柳云亲自跑到裴家大闹，让程阳和裴景琛裴景妍彻底断绝关系，与此同时，程阳也突然间瘫痪了。
回到现在。程阳听到裴景琛已经结婚的消息后，整个人激动的不能自已，病床上的手指动了动，他想要抬起胳膊摸一摸自己的儿子，可是他瘫痪这么些年，肌肉早就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所以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
裴景琛低头看了程阳半晌，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秦晚风看了裴景琛一眼，推了他一把，努了努嘴示意他握住程阳的手。
停顿片刻后，裴景琛伸出了手，温热的掌心覆盖在程阳的手背上，轻声道：“爸。”
程阳张开嘴好半天才发出沙哑的声音，“诶。”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好半晌，秦晚风觉得应该给他们父子俩独处的时间，五年没见，彼此都应该有很多的话要对对方说。
秦晚风默默走出房间，关上病房的门，刚一转过头就注意到墙角好像有一个人在鬼鬼祟祟的偷看，那个人看到自己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立马跑得没影了，秦晚风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想要追上那个人，但是医院里人流太多，那个人很快就没了影，秦晚风也只好带着疑问回到走廊。
……………………
咖啡厅内。
楚诗雅和楚妈妈两个人逛完街买了一大堆东西之后来到咖啡厅休息一下，楚诗雅翻了翻自己新买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喜欢，她觉得秦舒安看到自己穿这一身衣服后一定会感到惊艳的。
正在兀自兴奋中。楚诗雅注意到楚妈妈忽然站起身来，似乎在跟谁打招呼，她把衣服收起来，抬头看过去，发现正在跟楚妈妈说话的人是潘慧芳。
楚家和秦家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秦政这个人比较混蛋，但是两家主要都是商业上的来往，所以也就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楚诗雅单纯的因为秦晚风的缘故有些看不上秦家那一家子而已。
潘慧芳看了楚诗雅一眼，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她笑道：“几年不见诗雅都变得这么漂亮了，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漂亮的我都快有些认不出了。”
楚诗雅不咸不淡的说：“谢谢夸奖。”
潘慧芳热情的拉开椅子坐在楚诗雅旁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凑过去问道：“诗雅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楚诗雅皱了皱眉，不悦的掀了掀眼皮问：“怎么？潘阿姨你问这个做什么？”
潘慧芳对楚诗雅笑了笑，转向楚妈妈说：“你知道我家老大吧，跟你们家诗雅年纪挺相仿的，我家老大还没有女朋友呢，要是你家诗雅也没有男朋友，那这两个孩子正好凑成一对，正好咱们两家关系也近，亲上加亲怎么样？”
楚妈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她没想到潘慧芳居然把主意都打到她家诗雅身上来了。
楚诗雅也愣了半晌，她皱了皱眉，目光惊讶的看向潘慧芳，刚才她的耳朵没听错吧，潘慧芳居然要把她的儿子介绍给自己？
潘慧芳完全没关母子俩僵住的神情，兀自继续道：“我家那个老大啊，哪里都好。就是对感情有些木讷，这阵子我一直在操心孩子的婚事，今天我家老大也跟着我过来了，只是刚刚停车去了，等他一会儿过来我就把他介绍给你，你俩好好聊聊，要是谈得来干脆就在一起吧。”
楚诗雅在听到潘慧芳这一番话之后整张脸都黑了起来，到底有没有搞错啊，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居然就拍板让我俩在一起相亲了。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谁要见你儿子啊？
先不说楚诗雅是秦晚风的闺蜜，她和秦晚风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当年秦家对秦晚风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楚诗雅替她打抱不平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跟秦家“亲上加亲”，再者就看秦舒雯嚣张跋扈的样子想来她的那位哥哥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兴许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做只知道坐享其成的白痴，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楚诗雅冷笑一声，用勺子转动了一下杯中的咖啡，眼角满是讥讽道：“潘阿姨，你还真是会想啊，你家儿子找不到女朋友就把目标放到我身上来，你当我是做慈善的，专门同情可怜那些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吗？”
潘慧芳脸色微变，“诗雅，你怎么能那么说话呢？什么做慈善啊，我家老大可优秀的很，你都还没见过他，怎么能一开口就贬低他呢？”
“切。”楚诗雅嗤笑一声，“你家老大优秀得很。那为什么还找不到女朋友啊？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潘慧芳猛地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连带着桌子上的咖啡都被震得洒了出来。
“你说谁是癞蛤蟆呢？楚诗雅，我可是你的长辈，你懂不懂尊重人啊。”
楚诗雅没什么表情，用纸巾擦了擦桌子上溢出来的咖啡渍，慵懒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当然懂得尊重人了，不过非人类我想我就不需要尊重了吧。”
“非人类……”
潘慧芳气的肺都要炸了，她刚刚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个骄纵任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就开始拿这件事情来侮辱自己，她潘慧芳还从未在吵架上输过，要是收拾不了一个臭丫头，她也就不用活了。
楚妈妈其实平日里也是有些看不惯潘慧芳的行事风格的，潘慧芳本来就是情妇上位，居然还不懂得收敛一下，反而每天都在炫耀，这种人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所以楚诗雅怼了潘慧芳几句，楚妈妈才没有出声劝阻的。不过她注意到潘慧芳明显动怒了，就有些怕自己的女儿吃亏，便出面缓和气氛道：“慧芳，都是我没教育好诗雅，我替她给你道歉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楚诗雅拽了楚妈妈胳膊一下，冷声道：“凭什么给她道歉啊？我又没做错什么，是她硬要把她那个破儿子塞给我的，我还不能拒绝了是怎么的？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就随随便便塞给我的人。你是有多怕你儿子找不到老婆啊，既然找不到那就别去祸害人家小姑娘了，孤独终老吧！”
“妈，发生什么了？”
突然出现的温和男声打断了楚诗雅的话，楚诗雅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分外的耳熟，心里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抬头看过去，秦舒安清瘦高挑的身影清晰地印在瞳孔中。
秦舒安缓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楚诗雅的心上一般，跟随着秦舒安步伐的节奏。楚诗雅开始变得紧张不安。
看了看四人桌上有些尴尬和凝重的局面，秦舒安问：“这是怎么了？”
潘慧芳没好气的双手叉腰瞪了楚诗雅一眼，但是碍于楚妈妈也在这里，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也不好当着楚妈妈的面太过指责楚诗雅，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没什么，我们走。”
秦舒安没有多问，只是把目光落在了神情变换不一的楚诗雅身上，她今天好像有些奇怪，这要是在平常。楚诗雅一看见自己早就笑的跟朵花似的贴上来了，可是今天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好像在极力避着自己一样。
楚诗雅确实是在避着秦舒安。
她能感觉到秦舒安诧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和秦舒安对视。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秦舒安就是秦政的儿子，他说过自己有一个妹妹，而秦舒雯和他的名字也只不过是差了一个字而已，只要她能多留意一些，就不难发现秦舒安的身份，可是她一心只想着怎么追到秦舒安，怎么和秦舒安在一起，强烈的愿望和浓浓的爱意蒙蔽了她的双眼，所以楚诗雅才会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切。
她居然爱上了最好的朋友的仇人，为什么这么狗血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楚诗雅痛苦的皱了皱眉，眼里满是纠结之色。
秦舒安轻轻的唤了一声，“诗雅。”
楚诗雅浑身一震，秦舒安越是叫她就越是让她心里为难，明明是自己那么喜欢的人，可是现在那些喜欢却全都变成了痛苦纠结。
潘慧芳听到秦舒安叫楚诗雅的名字，还楞了一下。不由的问道：“你们认识？”
秦舒安点了点头，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楚诗雅身边，刚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却被楚诗雅给躲开了，秦舒安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有些微的错愕，不过这点情绪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起来，他收回手臂对对潘慧芳说，“妈，我和诗雅……”
楚诗雅猛然抬起头，她想起自己刚刚还说秦舒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头，还说了很多贬低秦舒安的话。现在见到了秦舒安本人，刚才那些话就好像都变成了凌厉的巴掌，一掌一掌地朝自己打过来。
“我们不认识！”
楚诗雅及时出声打断了秦舒安的话，秦舒安这回更加诧异了，他转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楚诗雅，她为什么要说他们不认识呢？
潘慧芳和楚妈妈也被两个人给搞蒙了，秦舒安和楚诗雅非常明显就是认识的样子，可为什么楚诗雅非要说两个人不认识呢？难道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成？
楚诗雅不想再留在这里，今天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她对楚妈妈说：“妈，咱们回家吧。”
楚妈妈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对女儿的要求却是有求必应的，她点了点头，“嗯，回家吧。”
秦舒安看着楚诗雅逃也似的迅速离开的身影，眉头微皱，从刚才楚诗雅看到自己出现那副惊讶的神情来看，楚诗雅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潘慧芳的儿子，难道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喜欢了自己？
潘慧芳觉得楚诗雅一会儿变一个样，不由得暗骂了一句，“真是神经病，小安，你知道刚才楚诗雅说你什么吗？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她那块天鹅肉，真是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肉啊，我看她才配不上你呢，今天碰见她真是晦气，果然和秦晚风走得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后面潘慧芳还说了什么秦舒安一改都没有听，他只在意楚诗雅知道了自己是秦政儿子后会有什么反应，以她和秦晚风情同姐妹的感情程度，她会还像以前那样爱自己吗？还会拼尽全力绞尽脑汁的想要和自己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