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果我直接一刀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齐昀亮拧眉问道。
「我希望你跟我一样……生不如死!」齐旭光咬牙切齿地说。
岑净此时挣扎了下。「我不许你伤害亮!」
闻言,齐旭光顿觉可笑极了。
「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干嘛要卖你面子?」他嗤之以鼻道:「严格算起来,琳琳的死,你也同样脱不了关系。」
「发生这样的遗憾,我们心里也很难过。即使你把我们两人都杀了陪葬,琳琳依旧无法复生呀!」岑净毫无畏惧地说:「相反的,假如她地下有知,看见你执迷不悟,铁定会非常伤心的。」
「哼,大肚婆,你懂什么?我跟琳琳的感情不是旁人所能理解的。」齐旭光痛苦道,心中百感交集。
他当然自知多年来确实亏待了柯琳真,尤其是为了他的复仇计划,竟逼迫她拿掉着实不舍的胎儿,还唆使她虚情假意去迎合齐昀亮……柯琳真心里的委屈,他都心知肚明,但是为了一己之私,也只好一再牺牲她了。
本来他是打算好了,等复仇大计全盘胜利后,一定会加倍补偿柯琳真的,岂料竟然横生这种祸端,害她平白无故地香消玉殒,教他为此抱憾终生……
「哥,虽然琳琳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消失啊!」
「你说什么屁话?」
「我真的没有唬弄你。」齐昀亮避免与他硬碰硬,决定改采动之以情的柔情攻击。
「不信的话,你可以直视我的双眼啊,这就是琳琳所遗留下的眼角膜。换句话说,她现在正透过我的眼睛注视着你呀!」
「琳琳……正在看着我?」齐旭光错愕了下。
「没错,只要经由我的双眼,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琳琳的眼睛。」齐昀亮平静道,可是心里却替岑净的处境焦虑不已。
「琳琳的……眼睛?」齐旭光持刀的手轻颤着,有些心虚。
「你忍心让琳琳看见你的双手再染鲜血,然后死不瞑目吗?」齐昀亮继续循循善诱。
「琳琳的个性,你比我更清楚。她的心地其实很软、很善良的。」
「是啊……」所以,才会一直任他予取予求。
「你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忍心去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孕妇,还有尚未出世的无辜小生命,对不对?」
凝望着眼前那双明亮的眸子,沉默片刻后,齐旭光叹了口气。「对。」
「哥,去自首吧,我会帮你找来最优秀的律师,尽可能替你争取最轻的刑罚。等你出来后,我们兄弟俩再一起生活吧。」他诚恳地说。
「我以前那样对你,你还愿意当我是……亲兄弟吗?」
「当然,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他温柔地笑了。
「唯一的……手足?」齐旭光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刀子随即掉落在地上。
「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只要你愿意放下心中的仇恨,让一切重新来过。」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愿意多眨眼……眼波流转中,静静地传递着许多讯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十章】
医院就像是人生舞台剧中的一幕布景,总是不断重复上演着生老病死的戏码。
喜悦、惆怅、哀伤、激愤、憾恨……全都只是上帝编导的情节之一,半点不由人。
女人的妊娠与生产,自然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关卡,有时自身及婴孩的性命得以存否,完全取决在一瞬间。
「都怪我没照顾好她……」齐昀亮自责道。
一双原本好看迷人的明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他有些歇斯底里地猛扯着自己的头发,惶恐不安又手足无措。
这场意外来得始料未及,虽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岑净由刀口救下,才刚抱着她庆幸历劫归来时,下一秒却听见她面无血色地喊着肚子疼,接着便惊觉她的羊水破了……、
宝宝才只有三十二周又五天大,发育都尚未成熟,却因为动了胎气,在紧急送医安胎不成之下,十分钟前已推进产房。由于早产且胎位不正,只能开刀剖腹,以保母子平安。
从齐昀亮签下手术同意书后,他的右手就颤抖个不停。六神无主的他,像缕孤魂般在手术室外徘徊飘荡。
「菩萨,求祢大发慈悲,庇佑他们母子吧!」他哽咽呢喃着。
他绝不能失去他们母子任何一人,绝不能呀!
岑净已经和他钩好了,要一起学着帮小宝宝洗澡,还说第一次的「下水典礼」一定要全程录影存证。等到将来儿子长大娶媳妇时,再插放此影片回味观赏……
此刻,他极不愿自触霉头去揣想任何不测,可混乱的脑子里所浮现的尽是些不好的兆头及片段——
终于,剖腹取出的早产婴儿随即被送进病婴室的保温箱里,交由小儿科医师详细地检查救治。恍惚中,护士又塞了一堆同意书文件要齐昀亮签名。
各种的器官超音波以及检验项目,他慌忙中也记不太清楚,依稀只记得其中有一张是早产儿的病危通知书……虽然是例行性的手续过程,仍是教他心魂俱失。
好不容易麻醉药效退了的岑净,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送进普通病房休养,他这才稍微宽心地趋前探望。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齐昀亮真是心疼不已。
因为体质特殊,对麻醉药过敏的她,眼睛才睁开不久,就接二连三地呕吐个不停,虚弱得奄奄一息。
「净,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孩子呢?」她沙哑地问道,神智还不太清醒。
隐约记得昏昏沉沉中似乎曾听见孩子的啼哭声,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医师正在急救中。」他红着眼眶回答。
「宝宝是不是还很小?」
「一千七百公克左右。」
「我可怜的孩子……」她心疼道:「让我去看看他。」
「别乱动,小心扯痛了剖腹的伤口。」他制止道。
「不亲眼见他一面,我怎放心得下……」她哭泣道。
「别这样,你冷静点。」他将她的身子推平,让她躺回病床。「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明天护士帮你拔掉尿管和点滴后,我再陪你去看我们儿子。」
「我连一分钟都捱不下去呀!」她涕泗纵横地说。
「为了避免细菌感染,此时除了医护人员,病婴室是禁止闲杂人进入的。况且现在早已过了规定的会客时间,你就算勉强爬下床,也无法见到孩子啊!」
「孩子……」她仍挣扎着要下床。
「母子连心,我当然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但事情有轻重缓急,你不该本末倒置,顾此失彼了。」他柔声劝道:「你应该先睡个好觉,这样才能早点恢复体力,得以胜任为人母亲的重责大任。」
「可是……」
「孩子目前有医师们的妥善照顾,你大可放心。」
闻言,岑静的内心十分矛盾。
一方面深知齐昀亮所言甚是,但是另一方面却又对情况未明的孩子牵肠挂肚、难以释怀。真是左右为难啊!
产后隔天,岑净的身子还很虚弱,再加上剖腹的伤口尚未愈合,稍一挪动就疼得直皱眉。可是思子心切的她,却甘愿咬紧牙关,执意要去病婴室了望她的心肝宝贝。
「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孩子的面,谁也休想阻止我。」为了起身,她已弄得汗水淋漓,狼狈不堪。
「净,你太勉强了。」齐昀亮好话说尽了,仍是无法劝阻她如此自虐。
「就算必须用爬的,我也要去。」
「真拿你没辙。」他双肩一颓,算是投降。
「知道就好。」胜利永远是属于锲而不舍的人的。
「先躺着吧。」他竟又将她给「摆平」。
「我不是说了非去看孩子不可吗?」她气恼道。
虽然她平日的个性随和温婉,但一固执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一脸无辜地解释道:「我只是怕你这么一折腾,元气大伤,所以好心让你稍稍喘口气,真的没什么恶意啦!」
「少假惺惺了,你根本就是存心不良,想阻挠我看孩子的行动。」她极委屈地控诉道:「齐昀亮,我讨厌你!」
「哇,你这样说很伤我的心耶!」
「谁教你不肯顺我的意。」
他苦笑着。「我原本是舍不得你如此辛苦,想去柜台借张轮椅,等会儿再推你去病婴室探望宝宝的。」真冤枉咧!
原来如此,是她一时焦急错怪了他。
「对不起嘛……算我心急,口不择言。」她送上笑容,讨好道。
他随即帮她把枕头挪好,让她能躺得舒服些;又抽来面纸替她擦去满头大汗,怕她吹风受了凉会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