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永远的永远
这要看不到正文那也做不了友好读者了,你跳着看能看懂吗而今天,她神情严肃,直腰挺背,下巴微扬,这个仿佛已经成为她习惯的姿势,使她慢慢扫视这些将士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俯视他们。
南柳慢慢扫完,问:“有谁之前使过火铳的,站上前来。”
姚检站了出来。
宋瑜震惊:“姚贱人……咳,你竟然会玩火铳!”
南柳给他让出了位置,旁边人牵来了一匹马。
“上马。快马跑一圈,十个箭靶,让我看看。”
姚检跨上马,火铳挪到身前,夹紧马腹,策马进入教场。
一圈下来,庞将军看向南柳,南柳微微摇头,脸上不见笑容,评价道:“太慢,准度太低。”
姚检自知水平不行,紧绷着脸,不发一言地下马回队列。
南柳拧眉问庞将军:“今年青云营的兵是从各州拔出的精锐?”
庞将军红脸道:“是,都是各州数一数二的兵尖子。”
南柳讶道:“一个精通火铳的都没有?”
庞将军搓着胡子,羞愧道:“这个……会火铳的都在朔州火器营,或是拔入了京卫。朝廷说今年要改四大将训营的选拔考核,以后加入火铳考核,我想,明年会火铳的可能多一些吧。”
南柳深深叹了口气。
昭阳京的京内卫,九门军,几乎人手一把火铳,各个都是使用火铳的一把好手。久而久之,她以为火铳已经普及差不多了。
加上前朝,算起来大兴火铳火器的时间也有三十年了,可没想到,地方依旧跟不上。
“要考虑到火铳自身的局限。凉州制造部一年无风无雨开工,也仅能产火铳六百,再加上弹药……”庞将军凑近,悄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凉州的铁矿铜矿因地形原因开采困难,咱岚城这边也还没说定。等今年把事谈成了,岚城开采运作起来,再设个云州火铳制造办,明年,最晚明年,青云营的兵肯定都是火铳熟手!”
说的也有道理,南柳心静了些,哪知眉头刚舒展到一半,就听宋瑜贱兮兮道:“柳南柳,你是嫌弃我们不会火铳吗?你骑马射箭从来中不到一半的,何来的勇气嘲笑姚检?”
庞将军呵斥道:“宋瑜闭上嘴!”
南柳忽然一笑,跃上马去,策马进了教场。
快马如风,南柳双手托火铳,开枪快速,众人只听到连续十声枪响,浓烟过后,见查靶的兵一路小跑过去,挥动着手中旗帜。
十枪全中。
南柳打马回来,翻身下马,火铳枪口还冒着烟。
庞将军连连点头:“好!不愧是……”
他老人家拼命忍住了后半截话。
雁陵一脸骄傲。
南柳严肃道:“如何?可有资格做你们的将训官?”
宋瑜跌坐在地,瞪眼张嘴,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亲娘啊……”
南柳慢慢走到列队前,同样的神情,再次扫视一周,发现众将看她的眼神变了。
肃然起敬有之,惊骇不已有之,但大多数都和宋瑜一样,脸上的表情都碎了,魂飞天外,活脱脱是被吓到了。
今日若是雁陵在奔马上打中这十个靶,大家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可这是南柳啊!
那个众人皆怀疑是庞将军心怀苦衷被柳家胁迫或是吃了柳家好处拿了黄金万两放她进营混军职买前程的柳废物,竟然是火铳高手!
宋瑜惊的牙都凉了,再不合拢嘴,就要淌口水了。
好半晌,宋瑜把自己脸上稀碎的表情拼回来,收回震出天外的魂,立刻转了态度,畅快笑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就说咱青云营不会干那种收人银子卖军职的勾当。庞头儿,既如此为何不早说,把大家伙都蒙在鼓里,白白嘲讽南柳,得亏南柳沉得住气也大度,不然我们真的要把她给得罪惨了。”
姚检收起震惊,目露佩服,拱手道:“以前多有得罪,不知您是庞将军特招来的火铳将训官,失敬。”
南柳道:“将训官倒是称不上,你们的将训官,朝廷派了封明月将军前来担任。我只是暂时指导一二,并不食君禄。”
她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各州翘楚,精于刀枪箭熟知兵法阵图,但在火铳使用和作战中,你们只是刚入门。因此,从现在起,你们要抛弃往昔那些刀枪剑戟带给你们的荣光,拿出十二分毅力干劲,在最短时间内,掌握火铳作战法。布兵变阵以及与铁兵器之间的协同作战法,明月将军会教给你们,今日,我就先教你们火铳的使用方法和姿势。无异议?”
“没有!”
清早,贝珠带着拾京去捕蛇。
拾京背着小箩筐,拿着一个小银钩,在前面打草开路。
等到了蛇群栖息地,贝珠灵活地爬上树,赤手抓蛇,扔进拾京身后的箩筐中。
拾京仰头说道:“不要青蛇,卖不上价格。药铺的老板说要那种红黑相间的缠藤蛇。”
贝珠盈盈笑道:“小阿京,昨晚在我这里没睡好吗?”
拾京的嗓子依然沙哑,鼻音很重。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南柳给的香囊,翻出里面的一根药草,放进嘴里咀嚼。
贝珠滑下树,瞧见了,稀奇道:“好漂亮的颜色,前日赶集买的?”
“换的。”拾京诚实道,“青云营一个小将军的,我拿面具和她换的。”
贝珠乐道:“怪不得溪清要让我看着你,你和那小将军私下里换的?”
拾京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收好,这么漂亮,可千万别给别人看到了。”
拾京依言收好香囊,抬眼就见缠藤蛇,立刻指给贝珠,贝珠嗖的一下,无声攀上树。
缠藤蛇行动极快,动起来如闪电,因而它挂在树上睡觉时最易捕捉。
贝珠屏住呼吸,招手让拾京走近些,自己举起手,手捏的也像个蛇头,慢慢靠近缠藤蛇。
就在她即将下手时,玉带林外的青云营教场上传来几声响,声音如雷,惊飞了树上的鸟,也惊跑了缠藤蛇。
贝珠叹了口气,顺势攀到最高处,双手为盖,置于额上,朝教场那边看去。
“……着火了吗?”贝珠疑惑道,又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瞪大了眼,惊道,“火铳!青云营终于练上火铳了!”
贝珠今年三十七岁,二十三年前,苍族杀入岚城砍神风教教徒的复仇战,她也参加了,见识过火铳的厉害
拾京问道:“怎么了?”
贝珠心想,拾京没见过那种火器,应该让他开开眼才对,于是招手道:“小阿京,你上来!”
拾京攀了上去,坐在枝桠浓密的树冠上,向教场望去。
一只红腹翠鸟落在他头顶。
拾京没去赶它,呆呆地望着教场。
“哎呀,是个女娃娃。”贝珠说道,“年纪不大,不知道她怎么样。”
恰是南柳。
离得远,拾京只看到模糊的烟蓝色身影,很熟悉。
拾京心道:“奇怪,离这么远,连脸都看不清,我是怎么知道她是南柳的呢?”
连续十声枪响过后,红腹翠鸟拍翅而飞,鸟儿们从茂密的树丛中哗啦啦飞起,带起的风,吹着拾京的头发。
从自己纷飞的凌乱发丝间,拾京看到南柳悠闲地骑着马扛着那根会喷烟的铁管,缓缓从白色烟雾中走出。
有一瞬间,拾京觉得有什么东西到了他的喉咙处,像是要吐出怦怦直跳的心,莫名让他不安焦躁。
“她们在练火铳?”
“对啊!”
“刚刚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贝珠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说道:“看不懂,但听声音,我觉得肯定是好的!”
她顺着树滑了下去。
拾京望着青云营的教场,旗帜在蓝天白云下飘扬。
拾京忽然发觉,原来他离青云营如此之近。
只要,只要再向东走不到三百步,就是青云营。
“小阿京,下来吧。”贝珠喊道,“别被勾了魂去,不然我怎么向大母交待?”
夜里,拾京坐在贝珠家的院子里,帮她补衣服。
贝珠拿了石粉和树枝,说道:“来帮阿娘画条线。”
拾京接过树枝,贝珠道:“画条直线,圈蛇用的,来吧。”
拾京把自己的头发快速用晒干的藤蔓缠起来,甩到身后,捏着树枝,弯下腰,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漂亮的直线。
贝珠惊讶不已:“小阿京线画的好直!”
拾京不解道:“阿娘不是让我画直线吗?”
“可是,虽说是画直线,我从来没画这么直过。”贝珠咋舌,“就是你珠明弟弟也画不了这么直,他的手握刀弯弓可以,可一拿起树枝就抖。”
拾京笑了笑,低头看去,地上的线确实笔直干净。
贝珠高兴地填上石粉,说道:“小阿京这双手最巧了,你握着树枝,树枝就听你的话。”
“其实……是阿爸教的。”
拾京想起他的阿爸握着树枝,摸索着在地上写字,教他识字。后来他也拿根小树枝,阿爸写一个,他跟在后面,一笔一划学一个。
但因阿爸目盲,所能教的也很有限。
他现在还记得阿爸搂着他,轻轻说道:“这可怎么办,不读书终究是不好的……”
贝珠愣了愣。
“贝珠阿娘……”
“说吧,阿娘听着呢。”
“我想吹埙。”
贝珠笑道:“放心吧,阿娘这里离得远,他们听不到。”
拾京再次吹起了那首《大风起》。
断断续续到第二遍,林子外忽然有笛声传来。
拾京停了下来,惊讶地听着。
笛子声清脆,吹的也是大风起
玉带林外,月亮都升到了天空中央。
南柳半睡半醒之间,突听帐外远远传来断句异常熟悉的《大风起》。
她立刻翻身坐起,确认了之后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声音忽远忽近,南柳确定不了具体位置。
但,这是拾京,拾京在!
今天给他带的酥糖也忘了给。
南柳慌张寻着声音。
她怎么才能告诉拾京,她现在就在玉带林外,在他的不远处,听他的埙声呢?
正当发愁之时,南柳听到身后传来笛声,接上了拾京吹断的《大风起》。
埙声不再响起。
南柳火冒三丈,扭头喝道:“是谁?!”
谁大晚上的多管闲事!
月下阔步走来一个绿衣男人,长发高高束起。
他停在不远处,放下横笛,问道:“你又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南柳怒火一顿,瞬间化为惊喜:“明月舅舅!”
封明月惊住。
大同一十三个州,四万万百姓,唯有两个人能叫他舅舅。
大的那个远在京城,唯剩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赤足的小姑娘。
封明月乐道:“南柳?!三年未见,舅舅竟然都认不出你了!”
空气里涌动着双方互不退让的敌意。
拾京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直到他看到了南柳脸上细小的擦伤,挪了步子,挡在了她身前。
“溪清,我会和你解释的。”他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放下弓,她是青云营的,是大同的将士。而且,我和她只是碰巧在这里遇上。”
“撒谎!”溪清怒道,“一定是她昨天和你约定了什么,我亲眼看到太阳落山后你主动离开家,到这里和她见面!”
她跟踪他!
“阿姐!你怎么能……”拾京快速说道,“我来和她换东西,是真的!”
他取出怀兜中的香囊:“她把这个给了我,我要和她完成交换。阿姐,信我。”
他们的语速快了后,原本就对苍族语一知半解的南柳更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表情沉的可怕,脸颊的擦伤像是被蚂蚁噬咬,又疼又痒,南柳手背蹭了伤,看到了手背上的血。
那一瞬间,雁陵和拾京都感受到了她的怒火。
雁陵当机立断。
拾京瞳孔一缩,一道凌厉的风擦着他的发丝掠过,拾京大喊:“阿姐躲开!”
溪清反应不慢,耳朵一动,立刻翻身避开,然而还是被凌风刺来的树枝擦伤了脖子。
树枝像把刀,削断了几缕她的长发,系于发上的银饰支撑不住,散开落地,银铃细碎。
溪清捂着脖子上的伤,神情狼狈,像被激怒的母兽,似是下一秒就要怒吼出声。
拾京慌张跑去,查看她脖子上的伤,见无大碍,微微松了口气,蹙眉对雁陵说道:“她是我阿姐!”
雁陵看向南柳,晃了晃手中剩下的那根树枝,似是问她怎么办。
南柳眼中的笑像冰霜压枝头,冰雪严霜冻住了她的笑,像是马上就要碎裂,释放出眼底的强压下的怒火,笑问:“嗯?是你亲姐姐吗?”
拾京摇了摇头:“她是大母的女儿,以后的族长。”
南柳挑眉看着他,轻蔑一笑,咬牙道:“我知道。”
以后的族长又如何,真以为她在乎?
“大母是阿妈的姐姐。”拾京聪明的换了个说法,“亲姐姐。南柳,溪清她……是我最亲近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叫南柳。
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温柔的像晴空白云春风回暖。
南柳微微怔了怔。
“是误会。”拾京急切地寻找着恰当的词,“真的是误会。”
南柳手指点着心脏,似是要哭,莫名委屈道:“拾京,如果不是我躲开那一下,她的箭很可能已经刺入我心脏!”
她眼中笑意荡然无存,冰冷的眸光看着他:“你知道她今天若真的伤到了我,你们苍族会如何吗?”
溪清擦了脖子上渗出的血,推开拾京,欲要搭弓。
拾京把她的弓箭夺了过来:“溪清,够了!”
溪清愤怒道:“怎么能放过她们!你是被邪魔迷惑了吗?!”
“没有!”拾京叹了口气,软了语气,劝道,“我们回去吧,回去会跟你解释。”
溪清看了眼雁陵,雁陵木着脸,再次扬了扬手中的树枝,仿佛在说,要不要看看是谁更快?
溪清一咬牙,又要伸手夺弓,拾京捂着弓摇头。
溪清跺脚,恨声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