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3.Chapter 3

从这一场震惊伊斯特城的血案后,便再也无人敢小瞧这位年少貌美的斯佩德少君侯了。在她的马车终于轮声碌碌越过第二道城门,进入斯佩德家族的大门之时,常年留守本宅的斯佩德族长早就接到了关于阿黛拉的到来的通知,便率领一干亲信上前去迎接,传令下去,连开本家六道大门以迎接新任少君侯的到来——

这对于迎接一个晚辈来讲,已经是尽可能隆重的礼节了。

当年斯佩德族长承蒙皇族看重,有幸承蒙公主垂青,从第一道城门内迎娶了公主回来,便是开了九道大门,将公主出嫁的车队迎进来的。是时车声辚辚,天马展翼,长长的、垂着流苏的旗帜拂过斯佩德的大门与尖塔,将飘扬的皇族徽章替代了玫瑰骑士的家徽,成功进入了这个素来排外的住宅。

眼下那位已经成为族长夫人了的公主正端坐在领地内最高的塔楼上,修长的、保养得宜的手指里拈着雕花精美的银匙,风度尽失地把好好的一杯奶泡咖啡搅得不剩一点白沫。她最终还是无法平息心底的怒气,看着阿黛拉的香柏木马车缓缓驶入,冷笑道:

“算你命大!”

在她的眼里,仿佛这洞开的大门上数年前还在飘扬着绘有皇族徽章的长旗,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还在她的身边,她的情人们还是那么多,是那些貌美的、一波一波换新的少年。然而昔日荣耀的影子尚未消逝,这块她曾野心勃勃想要征服过的地方便已即将改头换面、物是人非了。

——只因为来了个抗下刺客联盟三波刺杀的阿黛拉·斯佩德,她就陡然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并且知道这个姑娘绝对不像她的表面那样无害而甜美了。

白金长发的少女提着裙摆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轻盈得仿佛一片花瓣飘落在地,她穿着丝绸的单鞋的双足落到地上的时候甚至没有溅起一丝灰尘。她笑盈盈地向着斯佩德家主行了个礼,对着不是自己生父的族长改口的时候没有半分芥蒂之心,就好像这人真的是她的父亲一样:

“父亲。”

“到、到了就好。”斯佩德家主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权杖都要摔到地上去。他慌忙扶起阿黛拉,说话的时候倒不是像对着个晚辈,倒更像对着同龄的上级了:

“这边请。”

阿黛拉跟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和丝绸衣料摩挲的“沙沙”响声,终于还是阿黛拉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默。她笑着叫了声:

“父亲。”

族长慌忙应道:“哎,什么事,我的小阿黛拉?”

阿黛拉打开一把精致的小扇子,上面装饰着昂贵的珍珠和丝绸,那些不断跳跃扑腾的薄薄的彩色羽毛正好掩住她半边精致的小脸,笑道:

“您的夫人真漂亮啊。”

“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身材都保持得这么好,真不愧是我帝国内数一数二的美人!”

!不可能,阿黛拉什么时候见过她……族长正苦思冥想着呢,阿黛拉便好心为他解了惑:

“您可要小心呀。刚刚我的马车进门的时候,她从高塔上自上而下凝望着我,啊啊,那个眼神可真让人害怕。”

眼看是真的瞒不住了,族长只好苦笑一声,把所有的实情如实托出:

“您真不愧是族中最年少有为的一代,有着比特里斯之国的海鹰还要锐利的眼睛。实不相瞒,少君侯。”

——他都已经是族长了,却还是毕恭毕敬地称呼阿黛拉为少君侯,恍惚间便生出一种上下之位颠倒的、尊卑不分的错觉来。

阿黛拉却心安理得地承受了这个称呼。她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笑道:

“您说。”

“那些孩子都不是我的……”族长咬了咬牙,终于将实情对着自己亲手选定的继承人倒了个精光:

“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一人,能继承斯佩德的冠冕!”

阿黛拉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容我提醒您一下,我可是激进派里的中坚力量哦。”

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打个岔,说一下斯佩德家族的现况究竟如何。眼下拱卫皇族的玫瑰骑士他们世代居住第二道城门内,这不假,但是别忘了一点——

真正的玫瑰骑士,那些刀口舔血仍谈笑风生的危险人物,从千百年前的奥斯曼帝国开国元老凯特琳·斯佩德,到苦心孤诣潜伏多年,一朝叛乱成功的瑞贝卡·斯佩德,再或者把时间线拉的近一点,且看奥斯曼帝国分裂之前,那一位闻名千古、彰显于史册的铁血女皇,奥菲莉亚·斯佩德,这些人不仅都是清一色的女子,而且个个都是从东南沿海这个地方出来的!

这就造成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居住在首都内的斯佩德们明明拥有无上的金钱权力荣耀,却在面对东南沿海出身的同族们的时候,往往一句话还没说呢,气势上就矮了半分。

东南沿海的斯佩德们早就对昏庸无能的皇族们大大不满了,却又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便只能整天指望着皮尔斯皇族一日暴毙个干净,久而久之,便得名“激进派”,根本上来说是不支持现在的皇族们的,而皇城的斯佩德们则恰好与其相反,得名“保守派”。

“我们保守派里也有很多人对皇室不满了。”族长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赔笑道:

“那些孩子,都是我夫人和她那些不知道什么血统的情夫们生的,完全戴不上象征继承者权利地位的冠冕,才冒昧从遥远的海滨之地将眼下血脉最为纯正的您接了过来,正好您又是激进派里的顶尖人物——”他伸出大拇指,显然是对阿黛拉的能力极为推崇与满意:

“就算您不能推翻皇位上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能光复我玫瑰骑士一族!”

阿黛拉突然就笑了出来。她笑起来的样子精致得让人窒息,白金的长发缓缓拂动下,便恍如一朵色泽浅淡的玫瑰次第绽开花瓣,盛开得毫无声息、美丽得动人心魄,就连皮尔斯皇族的宫殿中,那号称从东海之滨移植来的最珍贵的玫瑰,也没有阿黛拉这么好的颜色:

“光复我玫瑰骑士一族……”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是那种能将常年游走于黑暗与死亡边缘的人们一瞬间就迷得晕晕乎乎的温软与甜美,再配上她那双终年噙着笑的淡蓝的眼睛,足以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温柔甜美的小姑娘,终生都要沉迷于绣花绘画等淑女的活动,而必是要与刀剑无缘的。

然而此时如果有人能正视她的眼睛的话,就足以发现其中最古怪的一点:她的笑容,是甜美的、温柔的,是足以让人沉醉痴迷的,然而那个笑容里——

没有一点温度。

恰似那无月的长夜下波涛暗地汹涌的黑海,万丈冰冷的黑潮以看似无害、实则包含杀机的表象向着岸边疯狂涌来。

她缓缓合拢手中的折扇,突然眼神一利,手上动作几乎快到了让人看不清的地步,那把扇子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从扇尾猛然弹出精钢的匕首,险之又险地擦着偷听者的耳边,“锃”地一声,直直没入墙里!

那可是上好的大理石的承重墙,便被阿黛拉一把匕首捅了个连根没入,将那位金色长发的少女发间的珍珠发带正好切断,圆润的珍珠欢脱地在地面上跳跃着,几根灿金的长发打着旋飘到了地面上。

那位少女俨然是被吓狠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能在斯佩德大宅里行走的,除了身份紧要的贵客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呢?族长赶忙抱起这个少女拍打着,好容易哄得她止住了哭声,才看向阿黛拉苦笑道:

“您这么讨厌孩子吗?都不过来帮忙哄一下,怎么说都是您把她吓哭的啊……”

阿黛拉站在原地打了个不甚明显的哈欠,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懒。”

——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数年间,阿黛拉已经从声名初显的斯佩德少君侯变成了名声大噪的黄金玫瑰,伊斯特第二道城门中无人敢在她面前妄动刀兵,她手中的“胜利的长剑”,几乎也成了斯佩德们为之努力的标杆和旗帜,她只要这么懒洋洋地把长剑连剑带鞘地往地上一拄,便会有无数骑士争先恐后、甘愿为她赴死。

“那是光一样的存在,是我们未来的统帅者啊!”

“她的容貌、她的家世、她的身手、她的头脑无不出类拔萃,使人心折!我愿意为她献上我的性命,只要能得到她的一丝垂青!”

“你问我伊斯特城里最具影响力的人?朋友你过气了,现在是个人都要听说过斯佩德少君侯、黄金玫瑰阿黛拉的名头的好吗?”

当所有人都认定她会接过斯佩德的权柄,让老朽的家主提前退休享清福,她会在成人礼仪式上佩戴上那顶镶嵌着紫水晶的黄金冠冕的时候——

八百里加急传来一个噩耗,生生终止了一切为阿黛拉的成人礼提前做好准备的任何欢庆活动。

斯佩德族长死了。

死在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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