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番外?圣上岂可为人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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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沈青是被穆崇玉叫醒的。昨夜他心急如焚,忐忑又自责,趴在穆崇玉床边全无睡意,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陛下的睡颜。可后来不知怎地,天将破晓之时却有一阵睡意袭来,叫他朦朦胧胧地闭上了眼。
甫一睁眼,却见穆崇玉已是梳洗完毕的模样,面含关切地看着他:“沈卿,你怎地睡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沈青顿时睡意全消,冷汗冒了上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呼道:“臣死罪!”
他本是意欲一大早便将那件事告诉穆崇玉的,却没想到睡过了头,若是因此坏了事,他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想到此,沈青连忙将昨晚之事告知了穆崇玉。
昨夜便是他领着手下副将在山里设伏,前面一直很顺利,他也不曾恋战,谨遵穆崇玉的嘱咐,打赢了就跑,可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个人——邹淳。
沈青对这个人印象非常深刻。当年在南燕和北渝短兵相接的战场上,便是这个邹淳以一当十、异常勇猛地领着一队铁骑,将自己的步兵冲得七零八落,险些全军覆没。
沈青做梦都想跟他再相会于战场,彼此决一死战,以雪当年落败之耻。
昨夜他看见邹淳跟上来,又惊又喜之下就忍不住跳出去交战,恨不能拼杀个你死我亡,可也因为这,自己居然大意了,竟叫那邹淳挑掉了面巾,暴露了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他悔不能自刎谢罪。要知道那邹淳何许人也?非但武艺高强、军功累累,在北渝时还见他常出入北渝皇帝左右,想必是皇帝非常信任的人,虽不知为何会与徐立辉为伍,可要叫他知道了这鹰头寨的土匪不是别人,正是从北渝逃出的旧燕俘虏,想也知道穆崇玉他们将会面临何等的结局。
若是邹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徐立辉,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徐立辉定然要举全军之力攻打鹰头寨,即便这次被打退了,想必他也会立即调来援军继续进攻。
而若是他将这个消息上奏北渝皇帝,穆崇玉好不容易建立的容身之所就又要暴露于天地间了,等待着他们的,依然是漫无止境的逃亡。甚至这回能不能逃得出去,都是未知之数。
沈青忐忑地说完,立即抬头觑了眼穆崇玉,屏住了呼吸。
病中的穆崇玉脸色苍白,可颧骨上却因为风寒发热的缘故而晕染上两抹斜飞的红霞,更显得人有些憔悴。可那双眼睛却始终漆黑有神,清亮无比。
他静静地听完沈青说的一番话,没有吭声,也没有发怒,眼眸里的神色却几经翻转,最后沉淀下来,变得幽深一片。
过了半晌,才听穆崇玉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并无异样地道:“事已至此,沈卿勿急。”
他那双秋水似的眼眸淡淡扫过沈青,不见怒火,却只见一种温柔的责备,落在沈青身上,倒恍如有秋风拂过,让沈青心里的所有焦灼烦躁都淡了去,唯余一种深刻的懊恼和悔恨扎根心底。
是他太沉不住气了,他应该主动辞去一身军务才是!沈青正待要开口请罪,却见穆崇玉似是不赞赏地摇了摇头,然后道:“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不过现在却不是认罪的时候。”
他把沈青扶起,才将心中所想徐徐道出:“我以为,我们未必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邹淳此人他也有过几面之缘。当日被薛景泓拘着、作降俘的时候也曾听薛景泓感叹过,说邹淳心地淳直,人如其名,绝非一般奸猾之弄臣可比。后来也见到薛景泓将邹淳亲自调任到金吾将军的职位,出入其左右,可见薛景泓已将其视作心腹。
这样的一个人,地位才能都非徐立辉能及,绝不会自降身份,与徐立辉之辈为伍,所以即便他知道了沈青的身份,也没有任何必要去告诉徐立辉这样的趋炎附势之人,而是很可能按兵不动,独自将这个消息上奏北渝朝廷,再请派朝廷亲兵前来捉拿他们。
这样一来一回,势必要耽搁很多时间。既知晓了这一点,便可以对此大加利用。
“沈卿,我非但不会撤了你的职位,过几日,还要劳烦你再出一次奇兵。”穆崇玉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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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徐立辉这边,他并不知昨晚除了战败以外还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径怒火攻心。这日一早便集合了众将商讨攻敌对策。一到晌午阳光充足之时,索性也不讲什么兵法了,直接兵分五路,向黑云山各个入口攻进。
鹰头寨也早有应对之策。陈康四领着众人日夜在寨外四周严防部署,经过昨夜一战,也料到今日必有一场恶战,故而更多了几重警惕。
两边打得僵持不下。虽则徐立辉人多,但耐不住对方占据易守难攻之势,又兼之纪律极其严整,一时打得难分难舍。
而就在此时,鹰头寨却突然举起一幡大旗,旗尾来回摇晃,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要求停战歇息之意。
徐立辉本欲不予理睬,一旁的邹淳却大手一挥,喝令部下停止了进攻。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从鹰头寨那方伏据之地赫然走出几个手无寸铁的人来,径直闯入己方阵地之中。众人都在惊愕之时,却见为首那人直奔着邹淳而来。
有人连忙将他们拦住,厉声拷问一番,才知他们意图。
原来这几人闯入此地,不为别的,却是有话要跟邹将军禀报,并扬言道除了邹将军以外,不见其他任何人。
徐立辉正在不痛快,听了此话,抽出刀来就想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就地□□,邹淳却立即过来阻止。
“且叫我听听他们有何言要相告,事毕之后徐将军再做处置也不迟。”邹淳如此说道。话毕,他也未再听徐立辉意见,便下了马,即刻将那几人单独领回了营帐。
帐外还有几个武卒把守,那阵仗竟像是在谈论什么重大的机要。
徐立辉在远处看着,心中忽地就生出一股不忿和恼火来。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算计些什么,他暗中骂道。
他本身对于金吾将军邹淳就并非熟识,这一路来看到邹淳时有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他甚感不快。而在刚刚,邹淳两次对自己的命令进行阻拦,更是叫他窝火。
论手下兵力的多少来说,邹淳未必能比得过自己,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
这会儿更是让人忍无可忍,居然跟土匪相聚一堂,这岂不是在与贼人狼狈为奸?
徐立辉脸色黑沉得能挤出水来,然而这会儿却也无可奈何。跟邹淳翻脸就是跟北渝翻脸,惹恼北渝的下场他还担负不起,只能忍着。
心里却对邹淳忌恨起来。
过了大约两炷香时间,才见那几人从营帐中走出,在邹淳的暗示下,几个土匪毫发未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己方阵地,回到了鹰头寨众人当中。
而邹淳也没有任何解释,只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