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章(大修)
院里空荡荡的无人,徐婉趴在地上,半晌,终于有了力气,撑着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宛香院回。
行到后花园,只见断着枯枝残荷的湖心,一艘空无一人的小船在来回摇晃打转,船舷之下一顶瓜儿小帽在水里上下挣扎浮沉。
徐婉一眼便认出那是徐文的帽子,不及多想如此秋霜时节,又值暴雨刚过,乖巧听话的徐文怎么会跑到湖中来划船,飞速跑到湖边,扑通,跳进湖里,拼命朝船只游过去。
入了秋后的湖水,已冰冷透骨,徐婉冷不防这样一激,喉咙间冒出了股血气。
“阿文!”
游到湖心,徐婉叫着徐文的名字,伸出手去捞人,然而帽子下头根本没人,却是一只草鱼被人拿鱼勾鱼线穿了鱼腮,缝在了帽子里头。徐婉松了口气,又不敢大意,屏了气,连着几番潜下水底,找了半天,才哈着寒气,游回了岸边。
吃力的掰着石头爬上岸,徐婉伏在蒿草上,胸膛如破风箱一般,剧烈喘息,这时,脚步声轻响,卫东阳的锦靴出现在了徐婉的视线中。
卫东阳负着手,居高临下的欣赏了会儿徐婉的凄惨模样,拿脚尖踢了下徐婉的肩膀,啧了一声,轻声笑道:“等着爷慢慢陪你玩吧……”说完,卫东阳由众人拥着扬长去了。
转头四周看寻,偌大的花园,平日总有人来人去,此时却空无一人,徐婉抓在草地上的手,瞬间捏紧,又松开,闭眼深吸了口气,徐婉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宛香院跑。
冲进院门后,看到徐文好好的坐屋中的书案后头认字读书,徐婉提在心口的气一松,终于支持不住,跌跪到地上。
徐文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徐婉摔了,忙扔了书跑出来:“姐!”
徐婉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浑身上下沾满了枯草和恶臭的淤泥,见徐文又要往她身上扑,忙摆手把人拦住,自己撑着门柱站起来,笑笑道:“不小心掉湖里了……快去叫甘草帮姐叫热水……”
“你走了一会儿,她就回家去了……”徐文急得红了眼眶,就要跑出院子,自己去厨下给徐婉叫热水。
徐婉才受了场惊吓,哪里放心让他出去,只得道算了,找出院里平时烧茶的小炉子,烧了两壶热水,凑合着擦了擦身子,又拿姜片煮水,喝了两碗热姜,然而却没有什么作用,到了下午,就高烧不退,发热咳嗽起来。
幸而徐婉自小练武,身体虽瘦弱,却十分健茁,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发了两回汗,又找大少奶奶房氏,请大夫来,开了两剂发寒散热的药吃了,不过两天,便康复如初了。
因秋日天气晴好,卫东阳连着几天,都跟李丹谢玉几人邀约着外出游湖跑马,没得功夫找徐婉麻烦,徐婉因此得了个喘息的时间,用含月给的药,养好了膝盖上的伤。
过后卫候爷从柳营回府,撞着卫东阳从外头浪回来,又听说徐婉病了两日,逮着卫东阳先揍了一顿,重罚了私放卫东阳出府的侍卫,到宛香院看过了徐婉,坐到书房,把家人小厮叫到跟前来细问,他不在时,卫东阳可有对徐婉作出什么事情来。
家丁们谁敢说实话话,只道没有,还替卫东阳圆着话道:“候爷在柳营的这些日子,世子爷每日都认真用心的跟着徐姑娘学棍法,就头两回,公主不放心,传了徐姑娘过到公主府去教,后来公主看徐姑娘稳重,便放了心,前儿个起,世子爷就是过府来学棍了……”家人停了顿了下,接着故意闪烁其词道:“这几日,徐姑娘病着,世子爷就又出……”
府候的下人都精通说话的艺术,这谎话说得半真半假,卫候爷听了,便没有怀疑,晚间看着被自己揍得背上青了一片卫东阳,倒有些愧疚。
李眉看卫候爷在家,又着实气狠了,只得劝着卫东阳,暂把他拘在了公主府里。
李丹谢玉几人,连着两天,派人来请卫东阳出去玩,都被打了回票,便约了一起,来公主府来探望卫东阳。
卫东阳正无聊,李眉见他们来了,便让人摆宴,让他们在后花园的水榭上,饮酒赏曲说话。
李丹喝了口掺了蜜水的酒,把酒杯撂到边上,转头让人给他换烈的酒来,摇头笑道:“姑姑怎么还这样,总把我们当小孩哄……”
谢玉江牧也笑道:“来卫玠这里不就这样,咱们几个人里,就他的宴请,最无聊……”
卫东阳长得好看,被人赞誉为京城第一美少年,李丹谢玉江牧私下,就常拿四美男之一卫玠的名号打趣他。
说话间,卫东阳把徐婉得罪他,他收拾徐婉的事儿,当笑话说了:“……你们没看见,她泡在湖里,怕的半天都不敢爬上岸,冻得跟鹌鸠一样,这些日子,吓得把她把那什么弟弟拘在院子里,都不敢放他出院子玩……”
卫东阳说得兴灾乐祸,李丹听了却哧声一笑:“费心收拾她做什么……她骑你的马,你就骑她找补回来呗……要不给我带回去,交给底下人,替你□□一番,保证给你弄得知情识趣……”
勋贵之家的孩子早熟,男的十一二岁就通了人事不少,李丹谢玉江牧三人年纪不过十三四五岁,房里的侍妾丫环都有了一打。
卫东阳整日跟他们伙着胡作非为,妖魔乱舞的腌赞景像不知见过多少,只是他对男女之事十分冷感,平日胡混,从不爱让那些姬妾歌女近身。所以他虽恼怒徐婉,想要折腾折磨徐婉出气,但却不会像李丹这样,从淫|邪的法子上弄招。
卫东阳打开李丹搭在他肩上的手,皱眉道:“你说得我都恶心了……”
“你是不是男人呀……”李丹捶了拳卫东阳的肩膀,伸手就去撩卫东阳。
谢玉在边上捧着打笑:“想是长得太丑,卫三对着她硬不起来……”
“把人叫来我们鉴定鉴定,不说她棍法使得好吗?”江牧拿茶杯当酒杯晃着接话道:“叫来耍给我们看着下酒……”
话赶话的,卫东阳便让人去传徐婉,徐婉正在院中练棍,听卫东阳要她过去,收了招,沉默了下,招过在一旁玩球的徐文交待:“除了姐和卫伯伯,不管谁来叫你,都不准跟他出院子去,知道吗?”
徐文不明所以,乖乖的点了点头,徐婉回屋换下汗湿了的衣裳,背着棍,跟宫人绕过重重院宇,到了公主府后花园,才转出回廊,就看到坐在水榭中的卫东阳李丹谢玉几人,徐婉悄然抿紧了唇。
走到水榭中,徐婉福身施礼,李丹一见了她的模样,搂过卫东阳的肩,压着嗓子笑道:“还是按你的法儿收拾她吧……你要跟她滚床上去,到是你被占便宜了……”卫东阳一肘给李丹顶到腰上。
谢玉江牧本想说逗弄下徐婉,叫她现丑给卫东阳出出气,一见她长得清淡寡水的,顿时也都没了兴头,见徐婉背着棍,只得叫真她耍棍给他们看。
徐婉袖中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抽出棍,在水榭上舞了起来,只是水榭不比武院,徐婉收了力,十八式棍法便只余个花架子。
江牧看着徐婉舞棍中,翻跃腾跳的动作,眉头一挑,对着谢玉意有所指的道:“人长得虽然淡了点,腰还挺软的……”
几人正闹着,前头卫候爷下朝回来,一看殿里没卫东阳的影子,以为李眉又让他溜出府鬼混了,眉头一皱,就要让人去把卫东阳逮回来,李眉没好气的道:“谁又他放出去了,好好的在后头花园里头呢……”
卫候爷冷哼一声,信步走到花园,远远就见瞧卫东阳李丹几人放浪形骸,拿徐婉逗耍的模样,顿时大怒,喝了声逆子。
李丹谢玉江牧看到卫候爷,都忙不迭的站起来,面色讪讪的拱手请礼问好。
李丹虽是后生小辈,但身为亲王世子,论身份倒与卫候爷不相上下的,当着他的面,卫候爷不好发火,忍了怒火,让人送他们出了府,转头就厉声让卫东阳跪下。
徐婉在跟前,卫东阳那里肯跪,冷笑道:“要我跟她学棍,我叫她来演棍给我看,又说我不尊重人,合着怎么跟她学,光让她站我跟前,我就学会了不成……”
“这是学棍的地方?你你……”卫候爷怒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你了半天着实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顺过气来,指着卫东阳道:“你既学了,比给我看看,你学到了什么明堂……小婉,把棍给他……”
徐婉看了看卫候爷,垂下眼,上前把棍递给了卫东阳。
卫东阳接过棍,咬了咬牙,学徐婉那日在雨中的模样,回身一撇,跃起到半空中,就使了招紫气东来,虽不像徐婉使得那样圆融浑成,却还是像模像样的。
卫候爷和徐婉都看得愣住了,徐婉的震撼却更深一层,算来这招,她只在那日使过十一遍,而且只演示招式,并没有详细的解说教导,不想卫东阳光看了几遍,使唤出来,不但外头动作不差,连挥棍时甩出的力道都没一丝错处。
看着因出手震住了卫候爷,一脸洋洋得意的卫东阳,徐婉眼中闪过抹复杂的神色。
卫候爷看不得卫东阳尾巴要翘上天的样子,正欲开口,压压他的气焰,朝阳殿一小宫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急道:“候爷,公主受惊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