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酒色之徒耗英明
?此言一出,众人皆替陆振英捏一把汗,蛇伯城主威震天下,素以武勇著称,陆振英一介稚龄少女,绝无强援相助,却与这手握重权的诸侯争锋相对、言语不让,其智勇由此显见。
东耿介听她一言道破自己心思,自也大感震惊,他凝视眼前少女,忽然间莫名心动,隐隐想到:“这等姿色,这般贤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怎配得上她?唯有我这般英雄,才可纳她为妾。”他乃当世枭雄,最好强霸抢占,当即改变心意,想将眼前这罕见美人据为己有,心中急思计策,嘴里却笑道:“好厉害的小丫头,既然如此,请宽限时日,容我斟酌斟酌。”语气极为温柔讨好。
陆扬明见姐姐脱险,放心下来,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姐姐,你为何如此委屈自己?”
陆振英微笑道:“扬明,爹爹常说,国事为重,私事为轻,你难道想不明白么?只要能让你回归俦国,重振朝纲,我区区一女子的婚事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嫁于诸侯公子,也不算得什么委屈。”
此时局面冷了下来,众人只喝闷酒。张千峰思绪万千,心有不忍,虽不想陆振英以纯洁之躯换得蛇伯援军,但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劝阻。他一转眼,见对座盘蜒对他不停眨眼,张千峰心道:“这怪人又有什么花样?”遂凝神运功,霎时耳清目明。
只听盘蜒对东采奇道:“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东采奇笑道:“你还有什么顾忌了?但说无妨。”
盘蜒道:“你爹爹自个儿瞧上这陆家姑娘了。”
东采奇脸上变色,叱道:“你这张嘴当真讨打,平素戏弄戏弄我,我还忍了,眼下又扯到我爹爹头上?若被旁人听见,不把你舌头拔了才怪!”
盘蜒道:“古时传言,说俦国陆家乃上古兽围氏血脉,而北域泰家自古为白羽氏后裔,白羽氏代代与兽围氏联姻,已成天性。你祖母为泰家之人,你爹爹乃泰家旁系,自然而然,便易于对陆家女子动情。”
东采奇呵斥道:“你乱嚼什么舌根?你也是泰家人,难道也.....也喜欢那陆家妹子?”
盘蜒笑道:“有是有那么一点儿心动,但坐在小姐身旁,倒也抵受得住。”
东采奇抿嘴一笑,微觉羞涩,说道:“你这人三心两意、危言耸听,我才不信你呢。”
张千峰听得清楚,心中起疑,便望向蛇伯城主。
张千峰身怀仙力,目光敏锐,见此人举杯饮酒之际,不时朝陆振英看来,眼蕴笑意,嘴角上弯,一副老来贪色的神情。张千峰嫉恶如仇,见状如鲠在喉,暗想:“这城主若真有这趁人之危的念头,我决计饶不了他。”他自身武功高强,又出身万仙派,背后有逾十万仙家高手撑腰,当世鲜有势力能与之抗衡,自也不惧这凡间王侯。
又喝了几杯酒,那东耿介趁着醉意,心痒难耐,有意今夜玉成好事,哈哈笑道:“陆家侄女,陆家侄儿,你们一路受苦,风餐露宿的,可真难为你们。我这蛇伯城地方虽好,寻常客栈驿店,却比不得俦国皇宫舒适,不如你二人留宿我宫中,我派人好生伺候,绝不怠慢。”
陆振英道:“多谢城主好意,然则古人云:生人勿近,以防流言。我姐弟二人怎敢留宿伯伯内宫,催生流言蜚语?”
东耿介道:“我细细思索你先前所言,觉得甚有可取之处,你二人正当留宿,与我私下详谈,以图大事。何况我北境之国,民风直爽,不似你们中原那么多规矩,怕什么诽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不定我今晚一高兴,明早便替你姐弟发兵呢?”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张千峰“腾”地站起,朗声道:“陆家姐弟托庇于在下,此事万万不妥,恕在下不能答应。”
数十年前,东耿介亦是当世闻名的武林豪强,名声极好,众人津津乐道,广受敬佩。但自从他子承父业,当上这城主之后,多沾染酒色财气,早不是当年坦荡豪迈的大英雄。此刻听张千峰坏他好事,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冷冷道:“仙长来此作客,还请听主人安排为妙。”吩咐左右心腹道:“替陆家公子小姐打扫宫殿,请他二人入住。”
张千峰袖袍一拂,一股劲风直飞过去,他与东耿介相距七丈,但这阴阳掌力使将出来,威力竟不衰减,东耿介立时知觉,双臂交叉一挡,登时风声急促,咣当哗啦几声,他桌上饭食翻了一地,汁水淋漓,东耿介站立不稳,退后数步,脸上惊怒交加,狼狈不堪,喝道:“张千峰,你好生放肆,仗着万仙名头,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张千峰长啸一声,大堂众人受啸声震荡,耳中一顿震响,只听他说道:“东耿介,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执意邀陆家姐弟入宫,打什么鬼心思,我张千峰瞧得清清楚楚。”
东耿介虽然勇猛,但权衡轻重,也不敢当真得罪万仙,强辩道:“陆家侄女已答应嫁于我儿,我还能有什么鬼心思?她住我宫内,岂非顺理成章之事?”
张千峰道:“此事尚未有定论,但我要你立下誓言,你堂堂蛇伯城主,绝不能打陆振英姑娘心思,更不能碰她一根手指头,否则不容于天地,天神雷罚之!”
陆振英吃了一惊,万不曾想这东耿介会有这般心思,但她对张千峰极为信服,听他所言,立时深信,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东耿介确对陆振英有霸占之心,又深信赌咒灵验,不敢轻易起誓,只是冷笑道:“我本可没这般念想,但受你胁迫,岂能胆怯屈从?”
张千峰怒道:“想不到你一代侯爵,竟如此厚颜无耻!陆姑娘,陆公子,与虎谋皮,焉有善果?咱们这就走吧。”
东耿介厉声喝道:“且慢!张千峰,你辱我如此,难道便想一走了之么?”
张千峰道:“你待怎样?想要倚仗人多,一拥而上么?”
东耿介气往上冲,再无顾忌,说道:“张仙人要走,咱们自然没本事留住,但陆家小侄却非得留下不可。”
东采奇见父亲行事如此蛮横,早就不满,站起来劝道:“爹爹,陆家妹妹是咱们贵客,咱们自当尽了礼数,岂能强留?传扬出去,咱们...咱们蛇伯城沦为天下笑料,受千夫所指。”
东耿介见张千峰显露神功,知道万不是敌手,一时僵持不决。
忽然间,大殿外响起隆隆脚步,有数人朝此而来,人数不多,但声势浩大,人未至,声先行,真似龙虎一般。
张千峰虽有神功护体,但闻此异状,丝毫不敢轻忽,盘蜒心想:“这人故意显本事,闹得跟敲锣打鼓的乞丐似的。”他转眼一瞧,见东采奇面露喜色,而东耿介脸色不善,那大公子更是担惊受怕的模样,知道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刹那间,只见有五人飞速走入大殿,各个儿奇形怪状,绝非常人。当先一人一头油光黑亮的长发,眼嘴似人,耳鼻似虎,身高九尺,健壮彪悍至极,一身白雪雕龙甲,一件朔风展赤披,腰围虎皮,足踏象靴,形貌威严武勇,到了极处,偏生一双眼极具智慧。
在他身后,站着一绿发绿须的长袍老者,一鹿角鹿蹄的长发美女,一巨大高壮的獠牙猛士,一消瘦灵活的斑纹剑客,张千峰与盘蜒不知来者何人,但知道蛇伯城多有鬼怪居民,见状也不如何惊异。
东采奇对那虎鼻大汉道:“二哥,你先前跑哪儿去了?怎地眼下赶了回来?”
盘蜒心想:“原来这人是东耿介的二儿子,样貌当真不凡,真如天神一般,叫人瞧着便腿打颤。”
虎鼻大汉笑道:“我刚刚讨伐蛮子归来,听闻家里来了个万仙的张千峰,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非要与他切磋切磋。”
张千峰奇道:“你要与我比武?”
虎鼻大汉眼中一亮,见到张千峰,果然仙风道骨,容貌脱俗,甚是欢喜,哈哈大笑道:“找的就是你,我乃蛇伯东采英,听说你功夫不差,来来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身法一晃,极快极猛,霎时已至张千峰面前,巨掌拍向张千峰胸口,尚未相触,张千峰已觉护体真气纷纷欲破,不由震惊,心念一转,回掌相迎,只听波地一声,两人各退一步,拿桩站定。
张千峰道:“果然好功夫。”左掌阴柔,右掌阳刚,霎时一股真气盘旋而出,似龙似凤,威力极大,虎鼻大汉虎吼一声,双拳如蛇般探出,与那阴阳掌力一碰,旋即变招,化作虎爪,五指力道锋锐,似五柄六尺长剑,斩向张千峰,两人近身相较,张千峰巧妙,东采英刚猛,顷刻间打的狂风大作,左右数丈之内站不了人。
众人起先见两人拆招精彩,不停高声呐喊助威,但其后两人招式越变越奇,远超众人想象之外,声音便小了下来,脸色惊惶,又敬又怕,都想:“万仙高手乃当世活神仙,名下无虚,但咱们二公子被称作蛇伯小魔头,也不比此人差了。”
饶是东采英勇猛灵活,但毕竟武学修为远不及张千峰深湛,斗到两百招,张千峰使出八卦步法,一招“水火不容”,掌力似空却实,东采英“哎呦”一声,被擦着脖子,半身酸麻,忙不迭退开,忙摆手道:“我输啦,我输啦,仙家功夫更胜于我,我东采英心服口服。”
张千峰见他如此豁达,败服之心极为诚挚,自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笑道:“东采英公子一时承让,哪里算败了?”当即停手罢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