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生嫌隙

第一章 心生嫌隙

坂井家的狭小庭院,充满了清晨的静谧气息。

一道闪电般的斩击……

骤然划破宁静,甚至还残留着划破空气的声音,朝坂井悠二疾奔而来。

悠二感觉到这划过地面,直逼而来的武士大刀具有势在必得的威力,但他完全没有正面迎接这阵威力的气魄……由于内心害怕,于是反射性的闭上双眼。

“唔!”

刀气险些削过紧闭的眼睑。

宛若被这股冲击震开双眼一般,悠二再次定睛一看,斩击已经变换方向,从头顶直落而下。光想象那惊人重量,身体就不禁打颤,吓得往后仰。

斩击沿着斜角,被地表所吸收……本以为如此,没想到突然弹了起来,夹带着十足的威力,朝着惊慌失措的悠二小腿……

狠狠打下去。

“呜哇好痛!”

被打中小腿正中央位置亦即迎面的胫骨所在,悠二忍不住跳了起来.刚刚打中小腿的树枝伸向单脚跳着的脚底,猛然一勾.

“唔……哇哇!?”

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被绊倒的悠二,背部整个往地面倒下.

“嗯吖--!”

“第三十二次。”

居高临下,脾睨着上气不接下气,倒地不起的悠二的,乃是一名娇小的少女。

年仅十一、二岁,表情却威风凛凛,英气逼人,全身散着压倒性的存在感,整个人充满一种几近异样的气势。凭借这股气势,即使单手随意握着树枝,仍具备越手持利刃的魄力,连身上松垮垮的运动服都有着铠甲以上的厚重感。

“光今天早上,就有三十,外加两次。”

从将悠二玩弄于股掌的斩击以及一样的气势看来,想当然而少女并非一般人类。

她就是专门来歼灭啃食这个世界之人的“存在之力”,来自异次元世界的“红世使徒”的能力者,“火雾战士”其中一人。

悠二为她取名叫做“夏娜”,本名不详。也许有,也许没有,总之不详。

而夏娜现在,正一脸不耐的睨着倒地的悠二。

“这下该怎么办?”

清新却锐利的晨光,穿过乌黑直顺的长映射而来,让悠二眯细双眸。

耀眼,耀眼到刺眼的身影。

忽地,夏娜胸前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男性嗓音。

“真是的,再怎么怠惰也该有个限度。”

声音来自一条有金环交叉环绕,并由银链系住的黑色球体的坠子。

声音的主人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忧心同胞滥食“存在之力”将破坏世界平衡的合约之王,也是赐予夏娜力量的“红世魔王”其中一人。

他(?)让本体沉睡在夏娜体内,只将意识藉由这个坠子外形的神器“克库特斯”表露于外。

“这阵子被打中的次数比起头一天来得多,当初提出这个特训计划的是你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悠二虚弱的答道。撑起穿着兼具睡衣用途的休闲服的背部,慢吞吞地站起身。见他一副一点干劲也没有的模样,夏娜的脸色越来越大越难看。正如同亚拉斯特尔所说,这项训练计划是悠二主动提出的。

大约在十天之前,悠二遇见了夏娜与亚拉斯特尔。同时不幸地被卷进她们与在这个城市里滥食“存在之力”的“红世使徒”的战斗之中。正确说来,是被迫明白自己被波及后的立场,以及自己具备了足以让她们来保护的条件。

总之三人在经过几番波折之后,好不容易歼灭了“使徒”然而在那场战斗之中,悠二从头到尾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虽然偶尔有帮忙献策以及其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但一直处在受到保护的立场其实是很痛苦的,夏娜的身心也因此严重受创。

因此在战斗后,悠二便主动对决定暂住在这个城市的两人提出要求,希望她们可以将他训练到至少不会碍手碍脚的程度,这对悠二而言是在经过思考之后,理所当然的结论。

相对地夏娜这方面,虽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但也没有断然拒绝,于是包括黄金假期在内足足一个星期以来,她每天早晨都为悠二进行特训(其实一向以歼灭“红世使徒”为生活重心的她,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然而,经过一个星期到现在,悠二却毫无进步的迹象。别说掌握窍门了,甚至开始显露出刚才那样怠惰疲态。

是夏娜的教法不好吗?并不尽然。因为夏娜一开始给悠二规定的功课只是“不要闭上眼睛”而已。

训练的第一天,是在歼灭"使徒"的第二天早上。

由于前晚竭尽全力的关系,身心俱疲到连站立都显得勉强(这不是夏娜自己说的,是来自亚拉斯特尔的说明)的夏娜以强而有力,让人感觉不出一丝虚弱的语气表示:“想在战场上穿梭自如,所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感受[杀气]。”

真是直截了当,毫不留情,非常符合她一贯作风的说明方式。

“无论你准备采取任何动作,如果连这一点也办不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过来说,如果办的到,不仅可以避开对方的[杀气],还能趁隙‘自在’释放自己的[杀气]。所以你先从感受‘我的存在’,以及我所散的[杀气]开始学习。”

“话是这么说没错…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步骤啊?”

面对悠二的询问,夏娜摆出非常愉悦,却又极其冷酷无情的笑容。

“看久就习惯了,如此而已,接下来我会让你瞧瞧各种不同的[杀气],你只有用心看,逐渐磨练,习惯这种感觉就行了,很简单对吧?”

望着打起寒颤的悠二,夏娜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

“因此,你绝对不可以闭上眼睛,要是闭上眼睛,我会马上揍你一拳。”

事情就是这样。

(……一开始,明明很用心的说……)

夏娜将沉重郁闷的心情隐藏在焦躁的表情下,回想之前的状况。

特训开始之初,悠二非常热衷学习。虽然与成果并不一定成正比。然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斗志。她自己见他这般模样,也觉得很有趣,很开心,展开特训之际完全忘了战斗的疲累。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悠二逐渐丧失斗志,每次一遭到指责就立刻辩解,虽然每天早上都不曾缺席…总觉得没了那股气势。

其实夏娜并没有这个义务。事实上,亚拉斯特尔建议她:假如当事人无心学习,干脆放羊吃草好了。

“可是,我觉得有必要事先做好训练,但‘使徒’再度出现时就能派上用场。”

夏娜以自己也觉得诧异的高分贝表示反驳,亚拉斯特尔则沉默不语一如往常,一方道歉,一方不以为意,彼此很快就释怀,然而……

(我不懂)

无论是悠二的态度,还是自己的心情。

拐弯抹角的拒绝…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内心便会涌现一种分不出是愤怒还是疑惑,沉甸甸又令人厌恶的感觉。

(那时候,我确认了自己身为火雾战士的责任,也做好面对战斗的心理准备…悠二也明白…所以…可是…)

夏娜想起当时的战斗,悠二的呐喊,最后的微笑。一想起来,又觉得苦涩。在演变成目前这种局面之前,那声呐喊,那个微笑是更加的……

望着缓缓站起身与自己面对面的悠二。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她有这种感觉,但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

自己不晓得如何指出症结所在。

因此,只能抛出握在手中的东西。

那只是一根树枝。

即使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只能这么做。

宛如企图从思绪的死巷中挣脱出来似的,夏娜准备再次对着悠二挥出斩击。就在两人仅仅间隔些微距离对峙之际……

“‘小娜’,差不多该结束了,今天就要上学了不是吗?”

一个温吞的女性声音从旁大岔。

悠二的母亲坂井千草把托盘摆在一旁,坐在坂井家的外缘长廊(应该说,只是面朝庭院的凸窗罢了)。

托盘上摆放着两杯冰凉的柳橙汁以及一盘堆如小山的花林糖。这盘完全不符合眼前情况的点心,是千草为了这名负责训练悠二,级爱吃甜食的少女,夏娜特地准备的谢礼。当然,悠二没有权利吃这盘甜点。

“今天还是完全不行吗?”

千草说道,温和的笑容参杂毫无讽刺之意的讶异。

坂井家原本有三个人,父亲贯太郎只身前往国外赴任,家中只剩悠二和这位千草。

夏娜来到御崎市之后,大半时间都在坂井家度过。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无意之间必须加以保护的悠二的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千草对于事物的包容程度很高,向来不会追根究底。她对于大摇大摆赖着不走的夏娜并未露出嫌恶的脸色,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不管夏娜做了什么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不仅如此,感觉她几乎是很欣慰的每天早上观赏这段自己儿子从头到尾处于挨打局面的特训过程。

夏娜扔掉树枝,来到千草身边轻轻坐下。一边一脸不悦的回答,一边往花林糖伸出手。

“今天也是完全不行!没有进展,而且越来越糟。”

夏娜卡兹卡兹的用力嚼碎花林糖以泄不满。

千草对这个外表着实不像高中生的夏娜,以没大没小的口吻说话完全不介意。反倒是听了儿子表现得如此不中用,不禁伸手扶住脸颊,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难得小娜每天早上专程过来,结果害你白跑一趟,真是抱歉。”

夏娜在这个城市里,表面上伪装成悠二的同班同学“平井缘”。千草一开始自然也以这个名字称呼夏娜,然而在“能够”放松心情的地方还要花心思分辨两个名字,悠二觉得非常麻烦,所以要妈妈也喊她“夏娜”。

“这是她的小名。”

听了儿子的这句话,千草马上恍然大悟。

夏娜并不讨厌个性率真的千草。这次抓了一大把花林糖并说道:“千草,你不用道歉,错的是悠二。”

“贯太郎跟我的运动神经都还算不错呀。”

“就算先天条件不错,但本人的决心不够就没办法。”

夏娜毫不留情地说完后,用小手抓了一大把花林糖塞进嘴里。出偌大的卡兹卡兹声,然后咬个粉碎。

千草只是嘴上念着:“哎呀哎呀…”,表情看起来还蛮开心的。

认识悠二之前,夏娜与他人的来往一向是力量与买卖的模式,因此千草的这种态度让夏娜感受到一种新鲜的惊奇与舒服自在。

千草似乎也对夏娜不擅于表达的态度微笑以对。这十天来她对夏娜的印象,从不顾悠二反对,自行认定的“阿悠的女朋友”那种生疏见外的感觉,到现在已经接近“我的朋友”或者“女儿”了。等到夏娜把花林糖全部吃完之后,她才开口:“记得赶快去洗个澡,运动服别忘了丢进相同的篮子哦。”

“嗯。”

夏娜顺从的回答,并从托盘拿起玻璃杯。对插在杯里的吸管视若无睹,径自一口气喝完果汁,接着重重把杯子放回托盘。霍然站起身,走到外缘长廊,前往浴室。迎风飞扬的乌黑长遮住了她的脸颊。

夏娜在千草的半强迫之下,开始在每天早上的特训课程之后泡澡。千草平时看来温柔娴淑,但在这方面相当有魄力。没想到,受到劝诱的当事人相当喜爱泡澡这件事,于是一早就花大把时间泡澡逐渐成了家常便饭。

从来不曾以人类身份生活的夏娜,原本就没有泡澡的习惯。但却没有因此肮脏不洁,由于可以藉由亚拉斯特尔净化之火的力量来保持身体的清洁,所以没有洗澡的必要。

悠二只见过一次净化只火。乍看之下就像是火焰在瞬间包覆了整个身体表面,据说这样就能净化所有污垢,真是一项简单又方便的能力。

“好像煮沸消毒一样。”

一时说溜了嘴,结果落得被踹出去的下场,以上是题外话。

总而言之,对实用至上的夏娜而言,洗澡已经与吃饭并列成为她少之又少的娱乐。

悠二根本不看夏娜走进房内的背影,全身瘫软的坐在外缘长廊。忽地,感受到身旁的视线。

虽然感受到了,他却不予理会,耳边传来一个似是在劝诫小孩的声音:“阿悠,妈妈不喜欢你欺负女生。”

悠二拧起眉头。

“……欺负?是相反吧。”

面对儿子认真的回应,千草吐出一声叹息摇摇头。

“唉……实在是,只有迟钝这一点跟贯太郎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自己想。”

悠二正打算伸手拿起玻璃杯,千草已先行一步抢了过去,悠二本想抗议,最后还是放弃。

“……”

更衣室里,夏娜默默将衣服抛进篮子。

这个动作与净化之火瞬间完成的畅快感形成对比。温暖放松的泡澡,与事前的脱衣动作…一开始甚至会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现在却是转变成沉重的叹息。

此时从篮子里肯定是藏在衣服最下层的坠子中,传来亚拉斯特尔含混不清的声音:“还要继续下去吗?”

“……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位对夏娜而言如父如兄,同时亦师亦友的异次元魔神,一反“天壤劫火”这个骇人听闻的名号,其实拥有十分崇高的品格。不过悠二这阵子的态度似乎让他按捺不住。他以平淡的语气,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我是问你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吗?”

“……!!”

夏娜全身僵在正脱到一半的细肩带小可爱之中。

“成为‘平井缘’,成为学校的学生……甚至于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与‘猎人’法利亚格尼一战之后所造成的惰性罢了。我们绝对有权利选择消灭坂井悠二,回收或者破坏‘零时迷子’。”

“……呃…”

夏娜的声音仿佛枯竭一般,嘴巴不停一张一合。

亚拉斯特尔不以为意的继续表示:“我之所以容许那家伙的存在,并让你留在这里生活,是因为尊重你的意愿,如何?还要继续吗?”

"我……我……。"

面对除了任务以外,其他方面均懵懂无知的稚嫩少女,亚拉斯特尔并未多做建言,只是说道:“目前还不清楚的话,不用急着回答没关系。”

“亚拉斯特尔,我…可是…”

“内心尚未理清的想法不要勉强说出口,很容易产生误解。”

夏娜总算回复了一句。

“…再等一下。”

“我明白了,快去洗澡吧,不然会迟到。”

“嗯。”

夏娜将剩余的内衣全部脱掉,走进浴室。踩在平滑的地砖上,甚至觉得格外冰冷。

(为什么这点小事会让我的心情跌到谷底?)

道理很简单。

悠二丧失了斗志。

仅仅如此而已。

(为什么会为了这点小事……)

夏娜扭开蓬蓬头,往头上冲淋。

原本带有凉意的浴室逐渐弥漫热气。在氤氲的视线之中,夏娜陷入沉思。

(因为悠二太软弱了,所以我开始觉得不耐烦?还是,对于他只不过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认真而感到生气?)

假如真是这样,为什么我的内心会浮现这么沉重郁闷的心情?

(我不懂。)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却一无所知。

(……!!)

夏娜焉地一时冲动,紧紧握拳往棱线微微隆起的胸脯猛捶。似乎是想把这股莫名其妙的思绪打散。然而,这么做只会带来微弱的痛楚与热水四溅而已。无法想像以前那样藉由武力解决。娇小的躯体在热水与热气之中一动也不动。

(……藉由武力…)

胸口内外同时产生的痛苦让她垂下脸,随即有个想法。

(……。这时要是‘使徒’出现就好了…)

一思及此,心情随即澎湃起来。

(没错!)

这不仅仅是以往那种逞勇斗狠的血气方刚同时也是不自觉充满依赖与期待,热情殷切的盼望。

(战斗……只要能够战斗,这么一来,或许就可以像那时候一样…把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也说不定。)

过去也曾遇到像现在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不过接踵而来的战斗,让这种心情烟消云散,帮她打消了一切烦恼。

没错!只要战斗就好了。

只要战斗就好了。

“!!”

接下来……

宛如奇迹一般。

亦或玩笑一般。

正当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夏娜感觉到了。

(……出现了……)

这个世界的不协调感。

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所带来得不协调感。

那是,操纵着“存在之力”,企图干涉这个世界的推手的气息。

(……“红世使徒”就在附近……)

借由倾斜而下的热水掩饰,夏娜泛起几近沉痛哀伤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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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这场战役的来临,完全违背了夏娜的期待与盼望。

前端有坠饰的高跟鞋,修长的双腿翘起,女子端坐不动。

外表看起来年过2o,拥有欧美人种特有的高挺鼻梁,出色的容貌虽是略施薄粉,却显得格外靓丽。绑成一束马尾的栗色长,包覆住傲人身材的西装套裙打扮,整体的感觉宛若正在等待摄影的级名模。

可惜的是,那“笑起来绝对倾国倾城”的美貌,不知为何摆出严肃的表情,由无框眼镜穿透而出,不断扫视的目光散出强烈的锐气。

她所在的位置正是御崎市公车总站——长椅并排的候车室。这里挤满了正在上班上学的人潮,是介于车站大厦与大马路之间的御崎市中心。

话虽如此,这批人潮和这名表情显露出极端不耐烦的美女与堆积在她前方的“某个物体”之间,却相隔了方圆1o公尺左右,人群仿佛避开一道矗立的无形围墙般匆匆通过。

女子带着与表情同样不悦的语气说道:

“……话说这个城市是怎么回事?一大堆火炬。”

她轻轻坐在足可以容纳5人的长椅正中央,周围空无一人。而她搁在椅背的手下方,也就是右边的座位上,只摆了一个看似随身携带的奇怪物品。

一本大的很夸张、又很厚重的书。

体积等于是将好几块书板叠在一起那般,固定在一个应该算是书带的物体当中,而且还跟书包一样有背带。

女子的视线转向那本:

“拉米那家伙会往这儿来吧?印象中,这里应该是那个混帐最喜欢的狩猎地点。”

接着传出回应的声音。

是书在说话。

“是啊,这就是‘拣骨师’的习性吧,这么庞大的数量,那个胆小鬼在怎么样也一定会冒着生命危险跑来拣个过瘾吧。终—于,可以送出痛快剧烈的锯齿之吻了!嘿—哈—!!”

这本书出下流刺耳的喊叫声,女子听了则蹙起眉头。

“恩,说的……也是。不过,必须大致调查一下这个城市出现大量火炬的原因。可不要另外冒出一个‘使徒’,随便破坏我的好事。”

“有——什么关系——嘛!有——什么关系——嘛!我美丽的酒杯玛婕莉·朵!不管来多少,全部把他们咬碎碎,烧光光不就行了吗!”

被唤做玛婕莉·朵的女子重重敲了书本一记。

“马克西亚司!还不都因为你做事老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才害我们到现在还抓不到拉米这样弱到没边的废材!!”

似乎名唤马克西亚司的那本书,不甘示弱的加以反驳: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还不都是某人在追捕过程中,还规规矩矩的把沿路偶尔遇到的敌人一个不漏的全部做掉,结果到现在还一直解决不了最重要的目标!”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歼灭‘红世使徒’是我们‘火雾战士’的职责啊!”

看来并不是对于歼灭敌人这项方针有异议。

马克西亚司纳闷的问道:

“……?那你是在抱怨什么?”

“一直追捕同一猎物的这个状态让我觉得烦的要命!不赶快解决掉这个烫手山芋,会像衬衫的标签被勾住一样难受到极点——!”

马克西亚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说的没错!那这次要使出~全力~追杀到底喽?”

“没错!使出全力,追杀到底!!”

玛婕莉·朵依然神色焦躁的回答,这次轻轻敲着书本。

“言归正传,这个城市的火炬多的实在是不象话,其中绝对有问题,我要深入调查,你帮我找带路的向导。”

“遵命遵命~”

紧接着生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固定书本的书带上,如同日记本附带的钥匙那般的卡锁自行开启,明明没有起风,内页却开始啪啦啪啦的翻动。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羊皮纸书页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字。

在玛婕莉·朵右边占了两个座位宽,正不断翻动的书本终于停在一张夹着便条的内页。

“那,选定的范围呢?”

这么一问,玛婕莉以不耐烦的声音,大言不惭的答道:

“这个嘛——要年轻的,看到我会直接喊我‘大美女’的那种。”

“哼——大·色·女!”

一边讥讽的回应,书本让一部分古老的文字出蓝光,同时漂浮起来。这是利用“存在之力”引特殊现象的“自在式”。

“给我住口!笨蛋马克!上了年纪的家伙总是不好使唤,长相、外表、随机应变的能力都很差,不管做什么都很麻烦,况且,对我有好感的总是比较好使唤。”

“安啦安啦——就照你的意思啦!”

随着声音中断,漂浮的古老文字的光芒从左增强,往右掠过,之后消失不见。

玛婕莉的脑海中,浮现了包围着自己的熙来攘往,亦或是驻足凝视的人群。很快的人群开始变淡,最后只留下受到深蓝色光芒包围,符合条件的合格者。她的秀眉忽地颦起。

“总共两个。”

“还是小孩子嘛,不嫌太**了嘛?”

“这种比较容易使唤。长相嘛,其中一个合格。”

“嘿——嘿——,果然是大色……”

“给我闭嘴!”

玛婕莉粗鲁的合上书本。拎起书带的背带往肩上一扛,英姿飒爽的从长椅上站起身。

市立御崎高中一年二班的同班同学佐藤启作和田中荣太,正如同同班的坂井悠二以及池人在其他国中时也是同班同学一样,两人是国中以来最好的朋友。

“唷——,好辣的mm,真想亲近亲近。”

“唔恩恩,的确是个mm……不,应该叫做美女。”

两人居住在商业区的外侧,称为旧住宅区的地段。当然,前往位于对面住宅区的学校的路程也是相同。整条路线是走出车站,沿着大马路走过御崎大桥,一路笔直走到高中。路程相较起在住宅区的悠二来得远,不过好处是绕道前往繁华的闹市区反而比较方便。

“对了,田中,那个美女的前面是……你想那是什么?”

从人墙当中放眼望去的佐藤启作,是一个外貌称的上俊美的纤瘦少年。

“在我看来……是一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

越过人们的头顶定睛凝视的田中荣太,是一个长相讨喜的壮硕少年。

这两个人是在上学途中,察觉到围在车站前的人墙才挤近来看热闹。心想在黄金假期一直没有机会跟坂井悠二、池人、平井缘、吉田一美这群要好的同学见面,正好可以充当众人阔别多日后,头一天碰面之际的谈资。

因为,在车站候车室的正中央,堆叠了7、8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女子则落落大方的端坐不动。可说是一个乎想象的场景。

由于美女散出带刺的气息,所以没有人敢靠近她,不过所有人还是在时间许可的范围内,围在远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那座小山跟她刚刚一个人自言自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从两个人的角度望去,那位刚才一直喃喃自语并不停翻书的美女,现在合上书本站起身来。

不晓得,又不象是在讲手机……”

美女动作利索而又幽雅的迈出步履,身后急忙奔来两名接到乘客报告的警察。乍见到那座混混堆成的小山,两名警察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出声喊到:

“喂,小姐!!”

然而美女却充耳不闻……而且不知为何,毫无顾忌的径直朝佐藤和田中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心情不太好,美丽的容颜不悦的颦起。

“站住!”

只见警察一只手搭住女子的肩膀……下一瞬间……

美女肘部以下的手臂轻轻一动,警察就好象一根树枝般被抛上2、3公尺的半空。

顶多只有指尖触碰,完全看不出有用力,这副奇妙的景象让人感觉警察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而这个不可思议的时刻……“——呜哇!”

随着警察的坠落和惨叫开始流动。

“阿,阿树!”

另一名警察边喊着倒地不起的同伴的名字,边从腰间抽出警棍。

佐藤和田中清楚的看见了。

朝着他们所在位置迎面走来的美女一脸不悦的表情,连看也不看警察的动作,无可奈何的重叹一口气。

“唉,真是的!”

美女细声低喃,指尖轻触肩膀上的书带。

倏地,那本大的很夸张的书本宛如被吸在掌心一般浮起,猛烈翻开。翻开的书页罩在表情充满敌意和恐惧的警察头顶。

霎时,感觉……好象看见一道如同闪电一般的蓝色强光。

啊!当观众回过神来的时候,如同好几块书板叠在一起的书本整个翻开,背面贴在美女伸出的手心上。这个光景看起来有些诡异,但接着生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下没有意见了吧,我只是‘镇压’了一群纠缠某个老婆婆的坏蛋,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们处理了。”

美女以下巴指指那群混混说道,警察连忙道谢。

“是!感谢您大力协助维护治安!”

美女对警察的道谢视若无睹,再次转过身去。书本也在不知不觉中再度合上,收在腋下。

佐藤和田中面面相觑,再次凝视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警察带着略显不知所措的表情,扶起呻吟的同事。

仿佛早已将身后的情景抛诸脑后一般,美女不知为何朝着呆站在原地的人墙之中的他们径直走来。

终于,美女来到人墙的尽头,也就是两人的正前方停住脚步。

一身西装套裙的打扮,前凸后翘的高佻身材。符合15岁少年平均身高的佐藤不用说,视线几乎与高大的田中平行。当然,那股威慑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人潮在不知不觉中退去,只剩他们两人。不知为何只有他们一动也不动,应该说身体被迫不能动弹,只能呆呆杵立原地。

面对这两个人,美女仍旧保持不耐烦的神色,语气粗鲁的询问。并不卖弄风情,也没有故做媚态,仅仅幽雅的侧转身子,撩拨秀。

“我有这么美吗?”

“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就着样,佐藤启作与田中荣太成了“蹂躏的爪牙”马克西亚司的“伙”雾战士——玛琼琳·朵在御崎市的带路向导。

坂井悠二,其实不是人类。

(这件事,其实不是重点。)

正确说来,“现在站在这里的他”是已故的坂井悠二的残渣“火炬”

(对于“这种小事”,应该早就可以坦然接受才对。)

很久以前,来到这个城市的“红世使徒”不断啃食人类的“存在之力”。完全没有现遭到啃食的人类的消失会导致这个世界的扭曲,并影响到与“红世”之间的平衡。他们只是为所欲为的施展力量,不断破坏、扰乱这个世界而已。

然而不久以后,“使徒”们现了一件事。

杀害同胞并妨碍他们的“自在”的那群可恨的歼灭者·火雾战士已经察觉到,他们滥食“存在之力”所造成的这个世界的扭曲……意即,存在的急丧失所产生的不协调感,因此展开追杀他们的行动,

于是他们想到一个办法,能够将这个扭曲的冲击减缓到最低程度。

不要吃光人类的全部“存在之力”,以剩余的残渣制作且设置一个替代品。

这个命名为“火炬”的替代品,能够暂时维持当事人跟周遭人们以及世界之间的联系。

由于以当事人的碎片制造而成,因此仍然保有身前的记忆与人格,甚至也有完整的生命迹象。

然而,随着所剩不多的“存在之力”的消耗,渐渐变的无精打采、丧失个性,一如字面所示,存在感不断消失。通过火炬的设置,人们不再对存在感的消失产生不协调感。

无论拥有再大的存在感,再怎么醒目的人物也会逐渐被周遭的人们所忽略,遗忘。慢慢的将当事人的角色与容身之处转移给他人,到最后,当人们渐渐习惯失去这个人的景象,这个人不再被这个世界所需要之际……就是“真正的消失”,不会再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件事。

由于火炬的出现,以火雾战士的能力可以察觉到的急扭曲不再生。火雾战士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双脚到处巡逻,寻找火炬的存在之处,自行揪出“使徒”。

只是,世间的道理往往充满了反讽的意味。这群“使徒”用来鱼目混珠的道具以结果来说,的确是缓和了存在急消失所造成的这个世界所造成的扭曲。没想到仇敌“使徒”帮忙达成了火雾战士维持世界平衡的目的。

话虽如此,“使徒”并未停止滥食行为,那么,火雾战士也将继续展开歼灭行动。

即使在火炬出现之后,双方的对峙拉锯一直不见终止。

现在站在这里的悠二,也是当事人的残渣·火炬。意即,“真正的坂井悠二”早就遭到攻击这座城市的“红世使徒”啃食殆尽,一命呜呼了。

(没错,在那场战斗当中我的确这么认为……“这种芝麻小事”根本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现在,如此而已……)

不过,悠二的状况有些复杂。

他被称为“密斯提司”,可说是火炬之中的特殊种类。简单来说,就是体内拥有宝物。

(在那场战斗中,最重要的是她跟现在……没错,我是这么认为……现在应该也是这么想……)

体内寄宿着别名为“活动宝库”的“这个物体”是由“红世使徒”制作而成,名唤宝具,可以引神奇现象物品或是力量。一旦寄宿的火炬消失,内容物便会转移到另一个火炬体内,永远在这个世界不停漂泊。

悠二体内所装的正是宝具。而且名为“零时迷子”,能够干涉所有时间现象,堪称“红世使徒”秘宝中的秘宝。传说是一位“红世魔王”爱上了这个世界的人类,为了让这个人成为“永恒的恋人”所制作的永久机关。

这项宝具可以限定火炬原本日渐消耗殆尽的“存在之力”以一日为单位,每天一到零时整便恢复到前一天的剩余量。

这项宝具本身以及转移的过程有许多不明的疑点,不过好歹也算得上是一种短暂的福利,让悠二得以保持原有的精神与个性度过每一天。理论上来说,可以持续到永远。

一如自己刚才的想法那般抱着几近将错就错的心态,“让现在的自己活下去”。只不过,现在所拥有的精神与个性却为他带来了生活上的烦恼。

(……为什么跟她一同生活的现在,我一点也提不起劲来呢?……)

悠二与夏娜一同行经于平时上学的道路。

夏娜大步往前迈进的气势,完全无法跟娇小的身躯联想在一起,一如早晨的泡澡,她也习惯性的待在悠二家里吃早饭。

被她借用身份的“真正的平井缘”也跟悠二一样,一家三口都被“红世使徒”吃掉了,不过最近她的父母已经因“存在之力”的丧失而消失了。

到头来,只剩夏娜所伪装的“平井缘”,因此她必须独自生活。这也是坂井千草对她百般照顾的理由之一。

夏娜只把好歹算是自己老家的平井家,当成日常用品的仓库或者说是夜晚休息的地方。这是她总是逗留在悠二家的理由之一。

今天是放假后第一天上学,她也依照黄金假期中的习惯,在坂井家度过早晨,接下来则理所当然的和悠二一起前往学校。意即,今天是第一次和悠二一起上学。

两人一同并肩行走着,现在。

(……现在就是一切……可是,我开始不明白要如何看待这个现在了……)

悠二的胸口盘踞着一股沉重的迷惘。

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干劲。完全感受不到当初和她一同迎战“红世使徒”之际,那种雀跃的心情、炽热的力量。

难道是……我对她感到厌烦了吗?

(应该不是对她感到厌烦。)

他可以肯定……附加条件是,必须在无人的场所。

老实说,对悠二而言,夏娜这名少女就各种层面来说均是乎常人之上,不可能与恋爱这类字眼扯上关系。面对夏娜完全没有比方像是(没错,只是举例而已,悠二自我辩解。)对于吉田一美所持的单纯好感等等诸如这类程度的心情。然而话又说回来,那场战斗所产生的强烈心情,直到现在仍然存在于自己心中。

(那么,这种沉闷的让人不知所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清晨的阳光映入了他郁郁寡欢的眼帘。

与夏娜相识之初,经常督促自己静心自省的这种阳光,现在却让他感到厌烦难耐。披挂在她身后,那头刚冲完澡因赶时间来不及吹干的长,还有清爽的早晨微风都显得笨重不堪。

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消沉无比。

冷不防,夏娜开口。

“悠二。”

喊完这句便陷入沉默。

估算彼此对话的时机,结果夏娜只好继续说道:

“‘使徒’或是火雾战士就出现在这一带,吃过中饭以后,我们立刻前往调查。”

“……”

专门啃食人类“存在之力”的异次元入侵者再度现身,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然而,悠二心头的沉淀物却是凝重、粘稠的无法摆脱,让他的反应愈来愈迟钝。

他的回答是:

“……哦,是吗?”

如此而已。

夏娜原本对悠二抱着希望。

能够像赏上次战斗一样,诧异、慌张、偶尔语出惊人,并且共同行动。

她期盼看到这样的悠二。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期待,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期待愈大、愈强烈。

岂料……

“说话干吗这么无精打采的!!”

怒吼声响遍早晨的上学路上。

夏娜感觉到一股愤怒涌进期待落空之际空出的大洞。

如果在十天前,理应被她这声大吼吓一跳的少年,现在只是慢半拍的拧起眉心。

“不要这样大呼小叫的。”

“——!!‘使徒’出现了耶!?现在可能在到处吃人喔!?你怎么还这么漫不经心!!”

悠二对她的怒吼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所说的这番话,他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

见她怒气腾腾,就算心里明白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眺望着瞪视自己,语气强硬的表长篇大论的少女。

蓦地,从沉淀物中不经意的、如同泡沫一般浮现一句话。

“反正少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

夏娜顿时语塞。

怒气整个烟消云散。

她已经完全弄不明白了。

悠二与自己的事情、一心渴望的战斗、期待与愤怒、先前的痛苦与疑惑,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她完全是一团混乱。

“……”

悠二也被自己的话吓到。

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事实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真心话吗?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为什么她的表情如此僵硬?

说不出话,无法出声。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

终于,两人不约而同的别开视线,往学校走去。

即使走在大马路上,彼此之间凝重的沉默如同喧闹之中的空白一样,可以清楚的感受得到。

两人几乎是无意识之间对另一个人求救……希望他们之间唯一的存在可以填满这个空白。步履逐渐趋缓,内心寻求援助。

对着夏娜胸前的坠子……

对着从坠子当中目睹这一切,也明白这一切的“天壤劫火”亚拉丝特尔。

正因为感受到两人的求助……

他更是从头到尾一言不。

市立御崎高中的玄关大厅,一年级学生专用鞋柜的暗处,吉田一美正面临生死关头。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

不过,以当事人的感受来说,这个比喻的确非常贴切。

比起约在十天之前,被老师强迫无限制跑操场,后来不支昏倒时,翌日鼓起勇气向同班同学坂井悠二做出可爱的告白(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时,还有接下来的第二天,视平井缘为情敌并正式宣战(这也一样)时,心跳的更加急促。

脑子昏昏沉沉、眼前事物一片模糊、双腿不停颤抖、恐怕脸上也是红通通的。内心配合着快的夸张的心跳声,不断重复相同的单词。

“做得到,没问题,说出口,做得到,没问题,说出口,做得到,没问题,说出口……”

假如现在问她,紧张有没有办法杀死一个人?想必她会回答:“可以,我现在就快死了”。

手上有两张纸。以双手并拢的大拇指紧紧抓住,如同对着镇压妖魔鬼怪的护身符灌输意念一样使劲按压着。

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旁经过的同年级学生正对她投以诧异的目光,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力顾虑那么多,因为她正在下这辈子最大的决心。

“哦,你是想找坂井那小子约会吗?”

“哇啊!!”

吉田动作敏捷的蜷缩成一团纵身跳起。

放眼望去,绰号眼镜怪人的池人正站在一旁。一如往常平静无波的表情。散出平易近人的万事通气质。

“池池池……池同学,这是我……我……我爸爸送我的,虽然看电影之类的……唔……也很好,不过这种……应该也不错,所以我就……可是……”

吉田递出如同身份清白证书一般的门票上写着:“御崎中庭·拱廊美术馆主办玻璃艺术工艺展”。

原来如此,的确很适合吉田同学的风,真是一项高尚风雅的娱乐啊!池仔细确认过地址与内容之后,把吉田的手推了回去。

“不用跟我解释没关系,好了,等坂井一到学校我再帮你约人。”

“啊,谢……谢谢。”

池对她的感谢摆了摆手,不再多言,接着为自己的私事忙着左顾右盼。

“对了,佐藤跟田中还没来吗?”

“唔……嗯……没有看见。”

池搔搔头,嘴里咕哝着:“真是的。”

“笔记借他们抄的时候,偏偏不早点来,伤脑筋……”

对于吉田而言,一向热心助人的池也是她学习、憧憬的目标。他平常并不喜欢出风头,不到头脑聪明,而且任何领域的表现都有平均以上的水准。但他不会到处炫耀,跟大家相处融洽(目前只有跟他说话的时候不会使用敬语),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屡次提供帮助。尤其像现在这种关于坂井悠二的事情,他已经帮了她好几次忙。

吉田鼓起勇气,询问这位值得信赖的同班同学。

“池……池同学。”

“恩,什么事?”

“坂井同学会不会……不喜欢看展览?”

手持门票的吉田一美一副不安胆怯的模样,让人觉得如果不伸出援手,自己就会变成坏人一样。看来她本人完全没有自觉,其实以容貌来看,她虽然没有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艳丽外表,却足以归类到非常可爱的类型。

(唔恩恩,坂井啊!我现在对你真是恨之入骨了!)

内心把悠二痛揍了5、6拳之后,池仍然中规中矩的精确作答。

“我想所谓的约会的乐趣,并不在于活动内容,而是取决于和谁一起去。”

“是吗?……”

吉田对于“一起去的自己”最没有自信。虽然故做成熟,选择去看这类展览,该不会到头来反而弄巧成拙吧……

见吉田垂头丧气的模样,池连忙继续补充:

“放,放心好了,坂井一定会很高兴接受吉田同学的邀请的。”

“……真的吗?”

“当然啦,要是他胆敢不去的话……”

正打算给予有力的保证,冷不防脑海里浮现了站在悠二身边,那个充满威严的少女可能做出的反应,也就是挑起细眉、眼神怒火中烧的骇人模样。

总之先加上这个可能性……

“……呃,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最后以这个方式妥协。

当然在吉田听来,这已经是令她开心不已的助力了。

“谢谢你,池同学。”

“跟你说过不用谢没关系的啦……恩?说人人到。”

吉田随即全身僵硬,站立不动。

(……这下没救了。)

池很快放弃她的自主式努力,准备对一周没见面的朋友打招呼。

忽地,觉他身旁有个娇小少女的身影。

(哎呀呀,平井同学也一道啊?)

最近这两人也没做什么却老是凑在一起。本想趁着早晨到校的空挡找悠二单独聊天,没想到希望落空。

总之先打招呼吧,池心想,接着拍拍吉田的肩膀,然后往悠二的方向走去。

吉田宛如获得释放一样,但依然动作僵硬的紧跟在后。

不过,两人仅仅走了数步便停了下来。

不得不停下。

平井缘和坂井悠二四周笼罩着一股沉重郁闷的静默。

其他学生从远处围观他们两人,慑于那股无声的威胁。

平井缘不同以往孤寂的存在感,不顾众人反应,大肆释放足以扎痛皮肤的压迫感。

坂井悠二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若无其事的与她并肩走着。

真是一个诡异的画面。

两人均是面无表情,但这个表情并非来自内心平和,而是正好相反……表露出内心的纠葛过于激烈复杂所造成的混沌不明。

周遭的人均能感觉出来。

一旦触碰肯定爆炸,四周充斥着这样的危机意识。

两人换上拖鞋,来到池与吉田面前。平井缘只是把脸稍稍转向他们,悠二则简短留下一句:“早安。”

别说回应了,甚至连身体都无法动弹,池与吉田只能目送两人走向教室。

当池人在第一节课的课堂上,一边恨恨埋怨、一边饱尝忘了带作业的处罚之际——

在御崎车站被一个怪怪美女逮住的佐藤启作和田中荣太,正在相隔一条大马路之外,位于候车室正对面的咖啡馆里。

(今天大概要翘课了……不过,跟美女喝茶应该值回票价了。)

(仔细想起来,这还是进高中以来头一遭……没办法了,只好——对不起池了。)

两人并排坐着,内心各有所思。隔着桌子,坐在两人对面的是——自称是玛琼琳·朵的美女,以及自称是马克西亚司的……书本。

在清晨上班上学之际,独有的宁静却忙碌的氛围之中,玛琼琳摆出一副她才是这家店老板的态度,颐指气使的唤来服务生。

“最贵的红茶,热的三杯,动作快点!”

不经询问便径自点餐。催促两人坐下之后,她并未默不做声,一开口便切入话题核心。

“这个城市有个吃人的怪物,我们正在追踪,所以希望你们帮忙。”

“……”

“……”

喂喂!马克西亚司开口——假如他们两人的眼睛和脑袋没有问题的话,摆在玛琼琳身旁座位上的那本大:

“我性急的追辑者玛琼琳·朵,你也未免太过莽撞了,可不可以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解释给他们听,让他们比较容易相信我们?”

“……”

“……”

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现象,要他们相信这个令人无法置信的说法。

两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解释的再多他们也不一定听的懂,还不如直接说清楚比较省事。”

这位永远不悦的美女看起来相当讨厌浪费时间。

“……”

“……”

佐藤与田中一脸呆滞,甚至连摆出不知所措的反应都做不到,只能等着这两个人(?)接下来的说辞。

见两人这副模样,玛琼琳不禁感到不耐,于是加以补充说明:

“那么,我再说详细一点好了。吃人怪物的真面目就是来自这个世界‘无法到达’的另一端‘鲜红的世界’的‘红世使徒’其中一人,名叫‘捡骨师’拉米的家伙。”

要是说出“脑子愈来愈混乱”这句话,感觉似乎会像刚才那个警察一样被恨恨摔到半空中,于是两人保持沉默,径自在内心思忖。

(……是精神有问题吗?)

(……如此说来,刚才的警察和那本书……)

一般说来,人类纵使亲眼目睹不可思议的现象,也无法立即接受这是事实。不是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就是认为眼前的事物有问题。

不过这两人并不具备怀疑自己可能产生错觉的的消极个性,也没有坚强的意志力(也可以说是冥顽不灵)来否定眼前所见到的事物。当然,也没有开明到可以立刻接受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于是,个性属于乐天派的两人做出第四种选择。

采取保留的态度。

不急着解释和接受不可思议的现象,让一切顺其自然。与其一本正经的探究事物,还不如接受和美女同行的附加条件。可见两人都是忠于自己的人。

“呃,这……请问我们要做些什么?”

“该不会,要我们跟那个怪物……作战吧?”

玛琼琳“哈”的一声笑出声来。

“笨蛋!谁会拜托你们做这种事?歼灭‘使徒’是身为火雾战士的我和马克西亚司的任务。”

总觉得和外表完全相反,内心相当好战嗜血……看来,是个身性暴躁的人,两人心想。

想着想着……

“?#¥%?”

佐藤重复念着再次冒出的奇怪字眼。

这次是摆在一旁的书本代替玛琼琳回答:

“就跟我们一样,专门歼灭‘红世使徒’的人,嘿嘿。”

不晓得有什么好笑的?那本书·马克西亚司出尖锐刺耳的笑声,继续说道:

“话——说,我们现在追杀的那个叫拉米的家伙,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却相当擅长掩饰气息。他已经来到这个随处一堆火炬、甚至很有可能藏有其他‘使徒’的城市,总之需要你们担任向导,让我们仔细调查。”

“#¥¥%—*—*……%……*—?”

这次论到田中询问。

“哎哟——烦死了——!”

玛琼琳用力爬梳着好不容易梳理的整整齐齐的秀,嘴上讲要直接说清楚,但看来她并没有想过要如何说清楚。

个性冲动暴躁之外,做事马马虎虎……看来,是个生性粗枝大叶的人,两人各自在不悦美女的分析报告中书逐条列举。

“我还是让贤好了,马克西亚司,交给你了。”

分析似乎相当正确,玛琼琳随即收回前言。

“啊啊恩?这是怠慢职务耶!我的……”

啪的一声,书本被揍了一拳,声音立刻中断。

“闭嘴,你等会在路上负责说明,拜托了。”

玛琼琳不给同伴反驳的余地。站起身来对着两个人说:

“言归正传,先实地说明这个城市的大致地形,还有顺便带我去看看最近生奇怪事件或谣传的地点。”

看样子,拒绝这个选项一开始就不包括在内。

不过,最重要的是……佐藤喊住玛琼琳。

“啊,玛琼琳小姐。”

“什么啦?”

“呃——那个——”

沿着手指的方向,已经送来红茶的服务生一脸为难,伫立在站直身子的玛琼琳旁边。

“……”

玛琼琳隔靴着眼镜,瞪视无辜的服务生,一语不的从托盘里拿起茶杯。然后如同出征前夕的干杯一样,将几近沸腾的热开水一般的红茶一口气全部灌进喉咙。一脸若无其事的把茶杯放回托盘,随即朝向因近距离目睹这个诡异现象而全身僵硬的佐藤和田中……

她以下巴指了指。

“啊?”

“呃?”

两人讶异的与服务生面面相觑,然后望向玛琼琳下巴所指的方向。

两个注满跟热开水差不多的红茶杯子。

“时候差不多了,动作快!”

结果两人舌头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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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心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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