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谭佳如明白他文庆林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长了一副好人的面相,骨子里烂透了,可听了他的话,她只好奇一点,「何以你认为我会再嫁?」

文庆林的手往上轻抚着她的肩胛,「不知。」

谭佳如安静了,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早早地作了打算,他是认为他是短命的人吗?她看着他,语气很诚恳地说:「听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他的胸膛发出激烈的震动,他哈哈地笑着,「夫人有理。」

她轻撇了一下唇,她在嘲讽他,他居然能听成夸奖,他还真是厉害。正想着,她的肩胛一重,他的头靠在了上方,她看不清他的脸,听到他细细地说:「我八岁那年见到你,你救了我娘、救了我……」

谭佳如的眼睛睁大,忍不住地问:「那你怎么不报恩?」还欺负她!

「为夫不是在报恩吗,以身相许,生生世世。」文庆林玩着她的手,一根一根地分开,大掌一转,随即指尖插入她的指间,手指相扣。

「你的报恩,倒是独特。」谭佳如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

文庆林闷闷地笑了几声,「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会比我对你还要好。」

谭佳如无语,乾脆地闭上眼睛,耳边又听到他的声音,「所以你还是给我守寡吧,再嫁一点也不好。」

她听得发笑,「快些睡吧。」她是懒得听他说这些胡话了。

文庆林没有说话,搂着她的大掌又加重了几分,「嗯。」

文庆林去惠州的第三天,谭佳如正在看帐本,茴香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夫人,宫中来人了。」

谭佳如一愣,随即走了出去,站在花厅里的是一位面白红唇的公公,对着她亲切地笑着,「见过宰相夫人。」

谭佳如行礼道:「公公有礼。」

公公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今天来这是传皇上口谕。」

口谕?谭佳如有些不解,皇上传什么口谕给她一个妇道人家呢,心下边想,低着头行礼道:「是。」

「皇上说,为了安相爷的心,所以特意跟夫人说一声,夫人生是相爷的人,死是相爷的鬼,他日不管如何,定保夫人一生的荣耀。」

谭佳如昨日已经被文庆林奇怪的话弄得啼笑皆非,如今皇上也来了一回,这是什么意思?

谭佳如听了口谕,恭敬地应了一声,公公便让她赶紧起来。谭佳如朝茴香看了一眼,茴香立刻拿出一个满满的红包,「公公辛苦了。」

公公接过,满意一笑,「不会、不会。」

「敢问公公,相爷怎么让皇上下了这么一条口谕?」谭佳如彷佛雾中看花,怎么也不明白。

公公看这位相爷夫人是不能得罪,而且刚才给的红包也是实诚,于是压低了声音,以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相爷此趟凶险,皇上又重视相爷,相爷的性子,你也知道,看着好说话,其实是非常的独。」

独,便是说文庆林的性格自私了。在常人看来,要妻子给自己守寡,确实是苛刻的,谭佳如听了一耳,有些明白了。

文庆林为皇上这回做事有些危险,但她却没放心上,文庆林这样的人定然是很惜命的,于是她笑道:「多谢公公。」

等送走了公公,谭佳如便回了房看帐本。其实她不懂文庆林为何这样做,假设文庆林真的不在了,她也不会再嫁,成了一次婚,她便吃亏了,吃亏过的她怎么可能还会再入一次坑呢。但这些心思她却不会同文庆林说,也没什么好说,但他连皇上都搬出来了,她便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了。

谭佳如心宽地将此事放在了一边。等到了下午,京城最大的五湖钱庄来人了,谭佳如让人摆茶待客,她随后便到。

相府今天也算忙,早上接待了宫中的公公,现在又是钱庄的人,谭佳如缓缓地看向那人,那是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子,「夫人好,在下是五湖钱庄的莫管事。」

「莫管事。」她行礼道。

「夫人有礼了,在下来是给夫人送一样东西。」莫管事拿出一枚玉石印章,「相爷在钱庄存了银子,这是印章,凭此物,夫人可以随时在钱庄取银子。」

「有劳莫管事了。」

谭佳如礼数周全地与莫管事客套了几番,等莫管事走了,她看着那玉石印章,神情一片迷茫,脑海里浮现文庆林说的话。他的银子,她可以随意用,他会让人将钱庄的印章送来……他还说,他若是有事先她走一步,她不能再嫁,得给他守寡……

文庆林走的那一天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她嗤之以鼻,也不屑去听,可此刻她不懂了,他为什么要跟交代后事一样呢?

谭佳如又想到了那位公公说的话,此趟有些凶险。她笑着摇摇头,能有什么凶险的,文庆林怎么可能去做凶险的事情。

她伸手捏起那玉石印章,玉质极好,小巧却透着一股温暖,是一枚上品暖玉,这样的玉被做为印章,也只有文庆林的身分可以说得通。

谭佳如的心口剧烈地跳着,想着文庆林说过的话、做的事情,她一惊,如果他去世了,那她不就自由了?她可以有钱有势,至于嫁人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想过。所以文庆林要是真的死了,不是很好吗?她不用再跟他做夫妻,却享受着他留给她的荣华富贵。

谭佳如突然笑了,「哈哈哈哈,怎么让我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茴香在外面等着,听到谭佳如的笑声,走了进来,「夫人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啊!」

茴香吓了一跳,捂着嘴,看着前面的夫人,「夫人!」

谭佳如收了笑,缓缓地看向茴香,「怎么了?」

茴香一脸的担忧,「夫人怎么了才是,又笑又哭的。」

谭佳如怔怔地看着茴香,感觉到心口那里传来的一阵阵痛,她扬着笑问:「我哭了?」

茴香手忙脚乱地拿出丝绢替她擦拭着,「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哭了?」

「是啊,好端端的哭什么呢?」谭佳如继续笑着,「我又没碰上什么坏事。」

茴香看不下去,「夫人,你别笑了,也别哭了……」

「茴香啊。」谭佳如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我只想笑啊,这泪,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明明我很开心啊。」谭佳如揩了一下眼角,看着指尖那湿润,眼角不断地涌出泪,「我怎么会哭呢?」

茴香听得都急哭了,「夫人,你哪里不舒服?奴婢给你找大夫。」

「哪里不舒服?」谭佳如的手轻轻地覆在胸口上,唇角凄然地一笑,「这里疼,茴香,我这里疼。」

「夫人别急,奴婢给你找大夫去。」

谭佳如看着急匆匆喊大夫的茴香,眼神迷离地看着屋子,胸口那里一阵阵地抽痛,痛得她几乎要昏厥。她咬着唇,「他要是死的话,那便去死吧,反正我什么损失也没有。」她还是她,甚至没了烦人的文庆林,她又是一个自由的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真的很幸运,这么好的事情竟被她遇上了。

谭佳如捂着发痛的心口,眼前发黑,默默地闭上眼睛,她缓缓地靠在了桌上,任由心口的痛吞噬着她的思绪,眼前陷入一片的幽暗。

文庆林说的三个月之期没有履行,三个月又过了二十天,他还是未回来,谭佳如摸着那玉石印章,好一会,她将玉石印章放回了木盒子里。

谭佳如走出了屋子,神色淡淡的,茴香走了上去,低声道:「夫人。」

「桂香那里可还好?」

桂香大半年前便嫁人了,嫁给了谭佳如金铺的小管事,前不久怀了孩子,谭佳如便让茴香道喜去。

茴香说道:「桂香好着呢,夫人放心。」又说道:「新来的兰香奴婢也教了一段时日,过不了多久便能顶桂香的位置。」

谭佳如颔首,「嗯,好。」

「夫人,相爷这一段时日似乎出去得有些久。」茴香轻道。

「嗯。」

眼见谭佳如并不想说文庆林的事情,茴香便转了话题,陪着谭佳如逛着花园,「奴婢前不久让人买了黑芝麻,等磨成粉,到时给夫人做芝麻糊。」

芝麻,乌发的良品。茴香尽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谭佳如的发丝,那一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一向乌黑的发多了几根银丝,惊得她差点要大喊,夫人却无所谓地摇摇头,要她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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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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