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身后的随从立马也从马背下来,毕恭毕敬跟着。旁边看热闹的人聚过来,轻声讨论这是哪家的少爷,生得这般英气不凡,通身上下,好大的气派。更多的人,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发展,连灯谜都不猜了,一个个手上提着灯笼伸长脖子。

禾生不喜欢被人议论,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情,让人们都散了才好。一个钟头快到了,她和翠玉也得赶紧回码头。

眼见着男人一步步靠近,停在三尺外的地方。不等他开口,禾生便道:「我们没事,以后出行小心点,这样难免会伤人。」说罢,她不想过多纠缠,带着翠玉就往旁走。

明明洒脱的身影,走得太急,没有注意脚下,往前一滑,眼见着就要摔个狗□□。

翠玉反射性地叫了声,要去捞她袖子,前头已有人抢先一步。

沈颢其实不想去扶人的,无奈人离得太近,刚刚又差点撞了人家,不扶不行。

这伸手一扶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经过内心百般煎熬。

交好的人都知道,平陵王有个怪癖,轻易不喜女子靠近,若不小心碰着身体了,便会浑身不舒服,碰上爱撒娇发嗲的女子,鸡皮疙瘩都得落一地。上次在襄安侯府做客,侍茶的婢女一不留神碰到沈颢的手,结果他当即离席回去沐浴。

据平陵王府的人说,王爷整整搓了一下午的澡。身后随从看着,心想这一扶,王爷待会不知又要沐浴几次。

沈颢也是这么想的,素日他沉稳冷静,遇事皆能想出应对之策。但一碰女子就觉得恶心不适的习惯,无论如何也改不过来。

外人不知情的,以为平陵王桀骜孤傲,看不上寻常女子,所以至今都没有娶亲,连一房妾室都没有。他已经二十八,却半点娶亲的念想都没有。全望京的人都伸长脖子张望,看最后打动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只有沈颢自己知道,他曾经有多心急。大夫道士和尚都找过,他的母妃德妃寻遍天下名医,却没有一人能够治好他的病。

众皇子中,他是最出众的一个,文韬武略样样在行,却唯独因为这个病,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纵使德妃用尽各种方法试图解决沈颢的毛病,圣人早就另有打算。这个儿子再怎么优秀,沈家的江山却容不得半点差池。

从小到大,沈颢从不甘心输于别人,却在这种堪称荒唐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到后来他也就不着急,随身伺候的人全换成小厮,尽量避免与女子接触。

做大事的人,没有时间扯情情爱爱,女人不过是用来取乐的宠物,对他而言,没有最好,省得浪费不必要的精力。

这么想着,手已碰上禾生的手臂,她穿的是件浅罗轻纱,轻薄的衫色中莹白凝脂若隐若现。肌肤相触的瞬间,印象中的厌恶感并未随之而来,反而是温热暧昧的气息。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像兔子一般跳开,像是避之不得,拉着身边丫鬟朝码头跑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随从见沈颢怔了许久,上前轻唤:「王爷,该动身了,船还在码头等着。」

沈颢回过神,望着远处女子轻盈的背影,方才碰过她的手,指尖仿佛还留有余温。

许是错觉,又或是那股不适感消失得太快,不然他怎会丝毫未察恶心?

这个世上,能够靠近让他觉得不难受的女子,至今还未出现过。

从前没有,今后也不指望。

沈颢摇摇头,不再多想,纵身跳上马背,奔赴码头。

跑出好远,禾生才放心,跟翠玉交待:「以后碰到这种陌生男子,不要理会。今日的事,只当没发生,旁人不知晓,也就省了一番口舌。」

幸亏好是在外镇,没人识得她,要不然被陌生男子碰了身体,光是流言蜚语的唾沫就能淹死她。她是寡妇,守好本分是她的义务。

翠玉点头,禾生名义上是卫家表姑娘,但实际是卫家二奶奶。别人虽不知道,但她做丫鬟的,得时刻谨记,少给二娘子惹麻烦。

禾生跑得有些累,回头看翠玉大口喘着气,看起来比她还累。放慢步子,伸过手去,说是让翠玉扶,但却是搀着翠玉。

等到了码头,两个小厮早已等着,焦虑不安,一见禾生的身影,立马跑过去。

「二娘子,刘伯出事了!」

禾生蹙眉:「怎么了?」

两人将来龙去脉悉数道来,刚才他们三人去喝酒,旁边夜市有摆摊赌牌的,刘伯好这口,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就输得精光。刘伯赖着不肯罢休,与人打了一架,正好被巡逻的捕快看到,把人抓到牢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路上的行程耽误不起,要是被卫夫人知道,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两个小子也不看着点,现在可好,人生地不熟又是大晚上的,我们去哪找船夫!」

翠玉急得跺脚,两个小厮被她训斥,心里又恼又急,嘴里念叨几句,想不出法子,只得看向禾生。

禾生想了想,试图回忆以前姚爹出货时,碰到这种事的情况。思忖片刻,缓缓道:「若非我坚持靠岸下船,也不会出这种事。刘伯那边,他犯的不是大罪,官差不会太过为难。留个人下来,拿二两银子疏通疏通,约莫关个两三天就能放出来。去盛湖的路程不能耽误,今晚另找一个船夫。」

奴仆三人一惊,没想到出身小户看似软糯的二娘子,竟也是个有主意的。翠玉第一个反应过来,从荷包里掏出二两碎银子,塞到一个小厮手上,交待他将事情办好。

站在码头,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江河的腥味,翠玉整好褙子为禾生套上,轻轻问:「二娘子,我们去哪找船夫?」

禾生摇头,她也不知道呀。方才那般说,只是为了安抚大家的心情,不至于乱了阵脚。要找船夫,她着实没辙。

隐约看见前头有船影涌动,禾生往前探,心里祈祷最好船里有个得空闲的船夫,她们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还没走到跟前仔细看,码头岔路的另一边嗒嗒响起马蹄声,黑夜之中,有人踏马而来。

裴良早已在岸边候着,一回头见沈灏的身影,连忙上前伺候。他们家王爷不喜欢坐船,晕船的毛病和他「晕女子」的毛病一样病根深种。这次赶着去盛湖办事,不得不走水路。

这次微服出行,不宜铺张,裴良准备的是只普通小船,船内重新精心整拾,虽不能与贵族们出游时的规模相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算看得过去。

裴良跟在沈灏身后,象征性地问:「少爷,盛湖那边可以等等,骑马不过延迟三四日,脚程快的话,只延一两日。」不用非得坐船。

隐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裴良原是好意为他着想,话刚说完,前面的人双手负背,声音冷冰冰的,「既与人有约,自要准时相赴。坐个船而已,死不了。」

裴良闭嘴不再劝。

一行人行至岸边,沈灏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探及前头站着的娇弱白影,手指摩挲,像是在想什么。

裴良上前:「方才那三人就站那了,似乎他们的船夫出了事,正急着雇船夫。」

那身影看着眼熟,像是方才街上遇到的姑娘。沈灏不太确定,继续往前走,并未避开。

裴良想出言提醒,素日王爷看见女子,都是绕道而行,今日怎么反常,倒挨着人身侧走。

等离得近了,沈灏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面纱下的女子低垂着头,她身后江色粼粼,朦胧的月光如碎玉般,洒落在幽绿的水草间。

是她了。

沈灏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行。

禾生感觉有人看她,抬起头时,人已走远。心下嘀咕,刚才那人真奇怪,这道明明不窄,他却偏偏挨着人过道。

她记不得人相貌,只能对相熟的人一眼认出。刚才在街上,她并未看沈灏面容,根本认不得他。

禾生认不出,翠玉却是认得的。她轻轻提醒:「二娘子,刚刚那个男人,就是街上骑马的人。」

禾生有些惊讶,没想到还会再遇到他。

看来岸边停靠的那艘船是他定的,这下可好,本来还想过去问问船夫是否得空,现在连问都不用问了。

船里有人上去又下来,翠玉往禾生身边靠,警觉地指着迎面而来的人,道:「二娘子,他们怎么又返回来?」

隔着几步的距离,裴良鞠手作礼,「冒昧叨扰,请问姑娘要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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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门福星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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