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我的孩子
余璐不管程拾是怎样的反应,就笑着把那块东西塞进了程拾的怀里。
由着体积有些大,加之程拾的肚子圆鼓鼓的,根本就放不稳,一会儿功夫就摔了下去。程拾下意识地将双腿往后缩,但这里空间太小,那东西不偏不倚就砸在了她脚背上,还有点重量。
为了伪装,余璐算是动了真格,装得那么像。
“啊,掉了。”
余璐直勾勾地盯着那东西,表情是说不出的诡异,半晌,她捡起来,扬了扬上面莫须有的灰尘,隔在了她们之间。小心翼翼的放着,还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当做宝贝一般。
“你现在不想要,等会儿就想要了,你要乖,要听话,这样兴许能少吃点苦头。和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这妹妹叫的也就顺口了,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对你有点感情的。所以,别再逼我了,行吗?你放心,我不至于那么残忍,会让你漂漂亮亮的走,比你妈那会儿好多了。”
说话的时候,余璐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弧度。
“余璐,你和你爸一样变态!”
程拾心底一阵咒骂,但现在不论说什么,余璐都听不进去。
她说完自己想说的,就安静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格外温柔,看着程拾的肚子,应该在幻想着什么,眼眶有很明显的泪光。
程拾被这种目光盯得浑身都在发冷,刚想侧过点身,就被余璐的手死死地压住了肩头。她视线绕过程拾,往车窗外瞧了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
“快到了”
顺着她的视线,程拾也望了过去。这里的路不算太陌生,看建筑物,居民楼居多,零零散散还能看见24小时便利店,并非很偏僻的位置。
程拾在心底粗略的算了一下车子行驶的时间,不是很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动了动手腕,不断地想着逃跑的方法。
但几率太低,现在已经是深夜,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或车辆,她想过下车的一瞬间要不要喊‘救命’。
在她思绪正深的时候,余璐又将匕首亮了出来,在她眼前摆弄了数秒,就朝着她挥了过来。
程拾的心咯噔了一下,条件反射闭紧了双眼,只是这次余璐没有伤害她,而是将她手腕上的领带割了开。
“你这个姿势,实在是很不方便。”
起初程拾没懂余璐的意思,直到余璐从车椅底下摸出了一个医疗箱,打开,拿出了一管针剂。
“你还想干什么?余璐,你伤害我,总会有报应的,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余明义就是最好的例子!”
“哈,可笑,顾三爷当年伤害了那么多人,不也舒舒服服的活到了现在。说白了,什么报应,都是骗三岁小孩的,不就是一个运气问题吗?”
余璐悠悠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坐得笔直。
程拾深吸了一口气,没再搭理她。
双手重获自由,程拾尝试着拉了拉车门,被锁得死死的。她又按下了车窗,这个车速,先不提她有没有力气翻出去,即便成功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活着。但比起被余璐折磨,她还是选择赌一次。可令她绝望是,这个车窗仅能降下三分之一,露出的那块位置,大约连脑袋都过不去。
余璐就好整以暇地望着程拾挣扎,眼底带着笑意。
良久,余璐伸手抓住了程拾的头发,生生地把她扯了过来。
“好了,别做无谓的挣扎。是不是之前那一棍子把你打傻了?你真能下去。我会松开你的手吗?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余璐一手拽着她,另一只手举着针管。
程拾用尽身上全部力气摆脱余璐的束缚,奈何自己受了伤,脖子上的血也流的较多,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余璐费了好一阵功夫都没能让程拾老实下来,片刻,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底闪过了一丝狠厉。也不管是哪儿。直接拿针管扎了下去。
余璐扎得很深,液体也推得很快,程拾卡在嗓子眼的音节还没能吐出来,双眼就是一片漆黑,再后来,她没了任何知觉。
…………
再睁开眼,程拾几乎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肉都在发疼。
她不清楚现在具体的时间,只知道窗外有大片大片阳光照进来,刺得她的双眼一阵酸涩。她躺在一张冰冷的桌子上,桌子有点高,很小。她躺在上面,哪怕稍微动那么一下,都很容易翻下去。
慢慢缓过神,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还伴着阵阵不知名药水的味道,很是刺鼻。
也是这一瞬间,程拾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虽然疼,但却轻飘飘的。
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她的视线一寸寸移向了自己的肚子。
那儿,平平坦坦……
昏迷前余璐对她说得每一句话,就像放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脑袋一热,用力挣扎了一下,整个人都从桌子上滚了下去。
摔下去的时候,手肘磕在桌脚上,短暂的痛楚迫使她清醒了几分,她跪在地面上,望着自己的肚子,大脑一瞬间处于死机的状态。
下意识地捂紧了肚子,反复摸了数遍,确定肚子里的小生命确确实实不在了,她颤抖着摸索向裙摆,却不敢掀开。
她不敢看……
在余璐告诉她一切真想的那瞬,她也曾想过,这个孩子不该要。
可九个月的时间,这条小生命俨然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早就习惯了,也早接受了,甚至那么那么的珍惜他,爱他。
他突然不见了,没有了,程拾却觉得被剖开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心,整颗心脏都像被人挖走了,连着自己身上的每一条筋脉。鲜血淋淋地被挖走了!
她这会儿才知道,人在最最绝望的时候,几乎是麻木的。她多想哭,一次性把活过的这二十几年的委屈一次性哭出来,可落不出一滴泪,瘫坐在地上,她竟然笑了。她也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干得厉害。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这种窒息感控制了她所有感官。
良久,她都回不过神,更甚的是出现了幻觉。
这种幻觉异常真实,就像真真切切在眼前发生的一般。
是一个小男孩,趴在她身前又像伸手触碰不到的远方。粉粉嘟嘟的,只是脸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但他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格外亮。
她好像听见孩子在哭,还在叫她,看口型,是在叫‘妈妈’一般,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他告诉自己,他很怕,很冷,很想她……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程拾咬死了下唇,双手撑在地面上,数次想站起来,但太疼了,这种疼没法儿忍耐。
最后,她只能换成爬的。一路上全是阻碍,都是些带血的布和打翻的药剂,还有一些冰冷的仪器。爬了一段距离,她瞧见了自己的底裤,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全是血。
她不敢想象在自己没知觉的这段时间,余璐对她做过什么,但凡想那么一点。脑袋就疼得发沉。
仿佛过了一个世界那么长,她终于爬出了这个房间,转过头,她看见自己脱出了一长条血迹,但她确定自己身上不在流血了。她脖子被刀剜过的口子,被人仔细的包扎过,她想,那群人或许不至于让她死。或者,他们也想,只是余璐交代过,让她死的漂亮一点。
至于为什么他们没一次性做得干净利落,她死都猜不到。
她满心满脑子全是孩子哭泣的脸,此时此刻只想出去,离开这里,找她的孩子!
房门外是一条走廊,灯光十分昏暗。努力睁大眼睛,程拾看着这条走廊,寻不到出口。她只能一味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匍匐前进,手肘和手掌被磨得火辣辣得疼,但她始终没停下动作,一点一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有多慢。
好久好久,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鞋。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手不由自主地便攥住了那人的裤腿。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还给我啊!”
吼出来的音节,程拾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发出来的几乎是尖叫声,刺痛了自己的耳膜。
那人一动不动,感觉像在颤抖。
数秒后,程拾费力地抬起眼皮子,看清了那人的脸。
“顾时律……”
刚才压抑着的眼泪和情绪。全数爆发。她的双手慢慢地往上攀,哽咽着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顾时律脸色苍白,他眸中是程拾从未看见过的暗涌。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亮得惊人。
他俯下身,环住了程拾。似乎是怕弄疼她,他尽量克制着力道。声音嘶哑地安慰道。
“孩子没事,你也不会有事,我们一起走,我带你走。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可以离开我”
这种安慰就像承诺一般,坚定、真诚。好像真就可以维持一辈子,不带一点虚情假意。
也许是程拾颤得太剧烈。他又重复,“孩子真的没事,他很好,是个男孩,和你很像。”
程拾呼吸一滞,男孩……和她刚才的幻想竟是一样的。
抬高下巴,程拾在他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的脸。她想推开他,但手才举起来一点。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冷哼了一声,哭着哭着便大笑出声。
咬紧牙关,她从齿缝中狠狠地迸出几个音节。
“顾时律,别骗我了,你别想再骗我!”
她的声音冰冷如深冬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顾时律的身子猛地僵住,微不可查地一晃,他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却很软。
“我们先去医院,等你好了,我们再谈……”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没有任何可以谈!顾时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顾程拾的抗拒,顾时律快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地裹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离开了这个地方。
出去后。外面阳光明媚,什么都没有改变,眼前似有无数的影子在晃动。靠在顾时律的怀里,她身上慢慢传来了他的温度。温度太高,稍微触碰到一寸,就像能将她灼伤,又疼又心酸。
程拾终于感受到,她的极限差不多也消耗殆尽。其实她早就累了,早在十年前,她就累了。她不该不信命,那么想活着,不管多狼狈,多难忍,她竟还想活着。她还天真的以为,顾家、顾时律,是自己的归宿,是避风港,多傻。
就算那么想拒绝,想好好发一次疯,眼皮还是不听自己的使唤,渐渐闭上。
她又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之中,梦太乱,她怎么也逃不开。
后来,程拾被人死死地按住人中掐醒了,睁开眼,满头都是冷汗,身子虚的不像是自己的。周遭围了一圈人,见她醒了,所有人均长舒了一口气。人群渐渐散开,站在最后面的顾时律,一步步缓缓靠近。
隔着约莫半米的距离,程拾猛地抬起了手臂,“别过来!不要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手背还插着针,剧烈的动作迫使针头脱离了她的手背。
看着小小的针头,程拾恐慌地将手缩回了怀中,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肩头。
“不要,你不可以……”
她闭紧了双眼,这一幕与余璐强制性给她注射药剂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