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阮芝盈抬起手往后一扯,众人才看见那大砍刀的后头居然还接着铁链,随着她这么轻轻一抬一扯,那染了血的大砍刀就如同玩具般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淡淡解释着,「三年前,这人想要抢咱们村子,被我打回去的时候是立过誓的,若是有朝一日还敢再犯,伤了阮家村的一草一木,那就不得好死,死无全屍。」

她脸色平静,彷佛自己不过是随手劈了一根柴火一样的平淡,「他当日既然发了毒誓,那么我现在就帮他一把,爽快地送他上路。」

大柱子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意外她的说法,其他的山匪和那个刀疤男则是愣了愣,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这样耿直的人,那样的毒誓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谁会把这种话当真?

可是大柱子心里明白,在别人的面前说假话可以,但是在阮芝盈的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假话,因为她的性子其实有点一根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若是让她认定了,那么想要让她改变主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砍死了一个人还能够面不改色,的确有那么点本事,可难道你一个人能够抵得过我们四、五十人不成?」刀疤男嘿嘿冷笑,手里的弯刀更是蓄势待发,准备上前和那把大砍刀较量。

阮芝盈轻轻地往前踏了一步,她一眼扫过大多已经聚集在这里的山匪,最后把眼神定在了用贪婪嗜血的眼神看着她的刀疤男,轻舞了一个刀花,把刀锋指向前方。

「若是想知道答案,不必废话。」

阮芝盈轻盈的身子陡然往上一窜,刀锋旋转半圈,直接就往那刀疤男的头颅而去。

死人,是最不会说废话的人了。

从村口处,陆陆续续可以看见被砍伤倒在路边的村民,易穆德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分了两个亲兵去查看,而他自己则是纵马一路往里头前进,直走到阮家村中央的空地前。

突地,一颗黑色物体朝着他的方向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之前收到消息,说是那山匪中新加入的逃犯!

他随手把那颗人头往后一丢,往空地中间瞧,那一瞬间,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的亲兵,一个个都以为自己的眼睛瞎了。

除了他手中刚刚接过的那个人头,广场上几乎呈现一面倒的态势,不少人倒在地上,从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看来并不是阮家村的村民,而是下山劫掠的山匪。

更让他们不敢置信的是,空地上不少村民拿着斧头锄头,还有不少半大的小子穿梭在其中,挑着那一个个倒地不起的山匪,不是扒衣裳就是掏走山匪身上的钱袋子,甚至是落在地上的兵器都有小小子穿梭在其中跟着捡。

至于受伤的村民,则有人做了担架把他们往边上抬,半点也不妨碍场上还在打的人,还有一群人拎着水桶四处帮忙灭火去,整个场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被山匪入侵的场景。

明月看着那些小小子们一个个拆着钱袋子点钱的模样,脑子里瞬间浮现了三个大字——黑吃黑。

这……这活生生就是一幅山匪抢劫不成,反被收割了性命和被反抢劫的画面啊!

他和紧跟着一路策马狂奔的亲兵对视一眼,忽然觉得他们刚刚一路上的严肃还有沉重都像是闹了一个大笑话,心里也忍不住想着,这村子这么与众不同,人家是被抢,他们是干脆抢了回去。

「要是每个村子都有这种战斗力的话,哪里还需要京城派人出来帮忙啊!」明月一边下马一边嘀咕着。

几个人都骑着马匹而来,自然特别显眼,不过因为还忙着收拾善后,许多人只瞧上一眼,确定是自家村子里的女婿,也就先不管了,继续忙自己的,收钱袋的还收钱袋,救人的还救人,忙得不亦乐乎。

可等到易穆德下马往阮芝盈的方向走,所有人便停下了动作,双眼全都忍不住朝他望去。

因为他们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芝姐儿会武,而且杀人跟砍菜一样的事情,可是村子里的大秘密,那些嫁进村子里的外村媳妇儿,都被严正警告过不能跟娘家露出半点口风的。

问题是现在芝姐儿还拎着大砍刀站在空地中间,前头还落了两个没头的屍体啊!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瞧着他们,内心七上八下,深怕下一刻这新姑爷就要成为前任姑爷了。

阮芝盈其实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在刚刚那刀疤男的人头飞出去的时候,她就看到他了。

可是她不敢过去,甚至不知道见了他之后,她该说什么才能解释自己这身打扮还有手上的刀是怎么回事。

不,刀还好解释,自家爹娘以前走镖的经历,村子里的人问了就知,说是爹娘的遗物也没什么,只是那些屍体要怎么解释?还有刚刚她最后一刀砍下人头的瞬间,他是不是也看得清清楚楚了?

阮芝盈不敢抬头看他,知道这回是躲不开了,她之前说过的谎言,还有大伯和村民们特意为她隐藏的事实,这一次将会全部被摊在阳光底下,毫无遮掩。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为什么她不干脆抬头多看他几眼呢?

于是,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正往她走来的易穆德。

阮芝盈之前一直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缺点暴露在他面前,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的手心是湿的,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血液,可她的心却异常的平静,甚至还能静静地数着他还有几步能够走到她的面前。

手里的大砍刀垂在身边,刀锋上还滴滴答答的滴着血,配合着他的脚步声,就像是为两个人即将面对面而倒数。

她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她屏着气,静等着他说出休妻或者是和离等等的话。

她的表情紧张又忐忑,所有人也都静悄悄地等着看这两个人最后的结局。

易穆德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他曾经以为清丽脱俗,命运乖舛的可怜小姑娘吗?

如今,她却提着一把大砍刀,面不改色地把一个男人的头给砍下来,表情连变一下都没有,始终泰然自若。

他以为自己会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并没有,认真说来,他现在更想狠狠地抱住她,确定她是不是如他所看见的这样安好。

往她走过去的每一步,他脑子里的想法也快速的变化着。

从一开始打算要好好教训她,直到最后站定在她面前时,看着她明显紧张的神色,他愉快地决定了对待她的方法——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把人拦腰扛到肩膀上,然后往阮大春的屋子里走去。

他这个侄女婿不想「独守空闺」,跟着媳妇儿一起回娘家总可以吧!易穆德任性地想着。

他有隐瞒她的东西,但她显然也有许多没告诉他的事情,而现在……既然她已经不打算隐瞒了,那么他稍微泄露一下自己的本性应该也无所谓吧?

阮芝盈在被扛住的瞬间,手一抖,那大砍刀就落在了地上,砸出了好大一声响动,可易穆德就像是全然没听见一般,依旧扛着她往前走。

不习惯让这么多人一直看着他们,阮芝盈羞涩的拍打他的背,要他赶紧把她给放下来。

「快放我下来!怎么能……怎么能在外头就……」

刚刚没有心理准备,被她给拍了几掌,差点被打到内伤,易穆德神情一僵,但为了男人的尊严,他硬是撑着把人给扛进了屋,甚至还直接从刚擦干泪,从另外一间卧房里走出来的陆氏面前晃过去。

阮芝盈已经不敢看大伯娘的表情是如何了,她现在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不是说这男人是个读书人吗?不是最爱谈什么四书五经吗?怎么行为会如此不守规矩?

「你……你怎么能这样?」阮芝盈脚才落地,连忙又惊又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根本就把眼前的男人当成登徒子看待了。

易穆德站在原地,微微一笑,「我哪样了?不过是把我受惊的媳妇儿给带回屋子里来,我哪里做错了?」

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尾微微的挑起,让他眉目流转间少了几分读书人的书卷气,倒是增添了几分风流。

阮芝盈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他突然间就像转了一个性子呢?

她的疑惑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加上随着他每一步靠近,她那羞涩无措的样子就越发明显,让本来性子就有些恶劣的易穆德更是玩性大起,直接无赖的将人给堵在门板和自己的怀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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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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