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这一切的混乱几乎可以说都是因她而起,她儿子站在前头,又是扰乱又是放狠话的,可她倒好,还拿着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东西,活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

「够了!」宛心玉只觉得当初怎么会生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真的是生来折磨她的。

明明她和驸马就不是这样嚣张混帐的性子,可不知怎么的,他却是打小就无法无天,偏偏又生得一副好容貌,若是不特别招惹别人,倒是没几个人看得出他隐藏起来的恶劣脾性。

在去西南之前,也是因为他把上门挑衅的几个将军之子全都给揍得送进医馆里,那几家联合上奏参他跋扈嚣张,种种罪行一条又一条,皇上想保他,又怕让人说置国法于不顾,正巧西南山匪严重的奏摺送到御前,这才让他赶紧连夜出京,就是想躲躲风头。

结果现下可好,还以为这浑小子成亲之后能够有所长进,却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桀惊不驯,一旦惹得他不高兴,就要让其他人翻倍的不高兴。

「你……你就不说说他?」宛心玉没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有被指名的那个人还慢吞吞地吃着最后的点心。

倒不是她不饿了,只不过没饭可吃,就开始吃点点心填肚子而已。

唉,这京城里的点心感觉不怎么实惠啊,看起来是挺漂亮,粉粉嫩嫩捏得跟朵花儿一样,可是捏得漂一晃有什么用,塞进嘴里一口就没了,除了一点花香和甜味,也没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哪像他们西南镇上的包子,一个包子几乎有她两个拳头那么大,虽说没什么肉馅,可是松软的包子皮一咬而下时,那浓香的肉汁也跟着在嘴里散开,光想就让人食指大动,肚子感觉又饿了几分。

她怀念了下故乡的包子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前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跟刚刚那些带着鄙视和恶意的眼神不同,现在看起来大多是有些害怕,只有上头的长公主眼里像是要喷出火一般。

「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宛心玉还是第一次让人忽视成这样,声音冷得像要掉冰渣。

阮芝盈是真的没听见,她有些茫然的回望着她,不知道从一开始就特意忽视她的长公主怎么突然又想找她了。

宛心玉忍着不让自己失了最后的一点形象,她咬着牙,示意阮芝盈看向闹得不像样的易穆德。

「你就没什么话要说的?身为主人家,这样不是……」

「啊!原来是在说刚刚那个问我肚子胀是不是吃多了的姑娘啊!」阮芝盈看了一眼眼前的混乱,没去指责易穆德刚刚粗鲁的举动,而是再次把刘溪泉的失言又重提了一次。

易穆德轻笑了声,嘲讽地看着自个儿的亲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怎么,难道我认错人了?」阮芝盈眨了眨眼。

宛心玉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她儿子就是故意的,今日这宴,看起来是她设计的一场局,可实际上,他带着阮芝盈过来吃吃喝喝,最后就等着闹上这一场,到时她不只丢了面子,就连里子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她重重的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淡淡地看着其他已经被吓得不敢多说话的闺秀们。

「红禅,替我送送姑娘们,然后从库房里取了那十二花季的簪子给她们压压惊,别让人说咱们不懂礼数。」

红禅应是,对着受到惊吓的闺秀福了一福,便领着人走了出去。

至于那被吓得不轻又满身狼狈的刘姑娘自然也是一起请出去的,只是她还细心地又请了两个小丫头搀着她,先到后头去梳洗一番后,再安排了人手送她回去。

等客人都离开了,宛心玉也懒得再伪装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个一根筋的,任何心机手段在她面前都没用,因为她就没参透各种弦外之音的天赋,所以她也懒得拐弯抹角的说话了,直接挑明了她的想法。

「听好了,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穆德,你若要娶这样的姑娘当我的媳妇,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易穆德见他娘都把话给挑明了,也不废话,「那我也说白了,其他的女人我都瞧不上,我这一辈子就只认准了她。」

母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伺候的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这不是他们第一回有这样的争执,可是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打算做让步的那一个。

宛心玉知道他的执拗就某一种意义来说几乎是跟她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回她也有着她的坚持,谁也不能逼她去接受这样一个女子踏进长公主府,还成为这栋屋子未来的主母。

阮芝盈进入长公主府的第一天,就见证了她的到来有多么的不受欢迎,这一夜,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辗转反侧的滋味。

有时候,阮芝盈只是有点一根筋,却不是真傻,他人对她是不是真心的,若她细细体会,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

可或许她心里仍期待着她和易穆德的婚事能够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就跟在阮家村时一样,那时候他就是个普通男人,偶尔陪着她回娘家,男人们说说笑笑,女人们则是料理出一桌的菜,虽然没有好酒好菜,可是那简单的菜色里头却全是所有人对于他们的热情。

易穆德见她从晚宴回来后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忍不住心疼地劝着,「我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其实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今日他娶的人只要不是母亲认为能够给他带来好处的,那么她就不会满意。

这样简单的理由他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他宁愿她不知道,也不愿说出口让两个人都受伤。

可阮芝盈总是在不该精明的时候精明,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今日当长公主一一介绍那些闺秀的时候,若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就发现长公主总是会对那些闺秀的家境背景多提个两句,例如这是某某侍郎的嫡女,或者这是哪位将军的独女等等。

那时候只是觉得奇怪,但后来仔细想想,其实这不过就是嫌弃她出身普通,不管是什么将军还是侍郎,那都是离她太过遥远的世界。

她眼里有点茫然和挣扎,如果……如果他不是长公主的儿子,就只是那个简简单单的小秀才该有多好?

那么,是不是今天他母亲对她就没有那么多的嫌弃和敌意?是不是她也能够光明正大地被介绍成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只得到简单的一句「阮娘子」?

她从床上坐起身,大大的肚子顶得她不怎么舒服,但是比起身子的不舒服,心里头的疼更是难以释怀。

易穆德也跟着她一起坐起身,从后头搂住了她,手轻抚着她的肚子,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阮芝盈才有些迟疑地问着,「我说……要是我真的不受你娘的喜欢,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戏文上总是有个美好的结局,可是现实毕竟没有戏文所写的那般美满,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跨过身分的隔阂、家世的差距。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要真是那样的话,那我陪着你回西南,回阮家村,就像以前一样。」

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而不是长公主的独子,他们住在只有两进的宅子里,日子过得很简单,没有那么多人服侍,可是也少了许多的麻烦和烦恼,惬意无比。

阮芝盈感觉得到他下这个决心有多么困难,她如果真的要求他这么做了,到时他放弃的不只是他的家乡、他的家人,还有这天下大多数的人都无法得到的荣华富贵。

「为了我,值得吗?」她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易穆德轻抚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有那么一瞬间,也觉得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会不会太过冲动草率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真的按照了娘的想法,不管是让她为妾或者是外室,甚至是远远的再也无法见面相比,放弃一切远走西南,反而变得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以为会失去她的经验一次就够了,他一点也不想要重温那个时候的惊慌害怕,那种心痛得无法言喻的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轻贴着她的颈项,感受着脉搏的稳定跳动,轻嗅着她身上的体香,易穆德心里满是平静,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压抑,可还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为你,我不悔。」

如果在许多年前,有人说他会因为见了一个女子一眼就眷恋不忘,见了第二眼就从此动情,那么他一定会大肆嘲笑那人的天真与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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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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