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田青梅都还没说话,田竹生往前,直接把整张桌子都掀了,「大伯父上门,我看你是老人家,敬一杯水酒,但
可别把本家的破宅子当王府,好像别人都没见过世面一样!你又不是我们的爹,凭什么保管姊姊的嫁妆?至于看我们可怜,容许归宗那些就不必了,出族就出族,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这种亲戚有也只是麻烦,不如撇清关系来得清静,什么东西嘛!」
田青梅噗哧一声笑出来,瞬间,眼眶又有点湿,竹生真是长大了,也受教,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这种烂亲戚确实不要也罢。
一旁,里保还是假装没事,郑师爷却捻着胡子看得津津有味。这田家姊弟还真不同凡响,一个一个软钉子回去,最后更是直接来了个榔头,但也不能说他们不懂宗法,他们懂,只是不希罕。
有趣,有趣!
田大老爷眼见桌子都掀了,内心紧张,却还嘴硬,「里保大人,您跟这两姊弟说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
有郑师爷在,里保不敢信口开河,只能舍下那两百两,「既然已经分家,田大老爷不宜再对分枝指指点点,来不来往亦不能勉强,至于田大姑娘的嫁妆,没提到就算了,既然提到了,就得算数,田大太太可得把嫁妆送过来,不管田大姑娘出嫁与否,那都是她的。」
闻言,田大太太差点吐血,公中只剩下五千两不到了,还得吐出一千两百两,那不就只剩下三千多两,按照田家的花销,只能撑一年多呀。
田大老爷见里保倒戈,也很惊讶,「里保大人,您是不是说错了,我是请您教教这两姊弟呢。」里保朝郑师爷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按照律法,是该归还。」
「慢着,既然都在,我就请教郑师爷一件事情。」田青梅打算把话都说白,省得本家一天到晚肖想用祠堂当筹码,「田家店铺归在我名下,海棠菜也归在我名下,即便回到本家,我若不拿出来,也无违礼法是吗?」
「自然,按照大黎朝的法律,谁的就是谁的,即便丈夫妻子儿女,也不能勉强其拿出来当作公中之用,只有父亲可以命令儿女将财产充公。」
「大伯父跟大伯娘可听到了,田家被唐家逼迫,那得自己想办法,减少花销是办法,另辟财源也是办法,可是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还拿着我一点都不希罕的东西当筹码。我啊,只信天地,信人心,不信鬼神,祠堂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原想把两位当成亲戚,现在恐怕连亲戚都做不成了,为了家里清静,我一并说好了。
「两位以后可别说找到我爹,我爹同意归宗了,命令我把财产拿出来,一来,我爹已经出家了,不可能还俗,你们也切莫想找人冒充,我没傻到连自己的爹都认错,至于漂泊多年容貌改变等等也别说,我爹现在吃好睡好,容貌跟以前一样。二来,就算能劝得他还俗,我也会马上招赘,到时候你们依然动我不得,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田大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刚刚的确有想过命人去找四弟,四弟贪财,要是知道这丫头现在这么能赚,肯定会回来,到时他们兄弟一人拿一半,岂不爽快,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快了一步。
「乔大娘,平安,替我送客,四位以后请自己珍重,不要再上门了,我们家不欢迎。」
等本家四人及里保悻悻然离去后,田竹生急道:「姊姊见到爹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不说,娘之前还挂念着,怕爹过得不好呢。」
田青梅摸摸弟弟的头,「我也很久没见他了,刚才随口说的,想断了那老家伙的心思,才顺口编了故事。」
「编,编的?」田竹生傻了。
「当然,他那种人哪可能出家。」她连「爹」这个字都不想说,太不负责任了,赌光了分家银就跑,算什么男人!反正那人长得俊俏,又会哄人,如今说不定被哪家青楼的姑娘收着当黑相公呢,「不过你放心,他没事的,当年欠了一屁股债都能从赌场眼皮子底下溜了,还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他。」
「我刚刚还以为……」
「你跟他没缘分,就别想了,多想想勤哥儿跟来春吧,他们才是你真正的缘分。」安慰了弟弟,田青梅扬声吩咐下人收拾大厅,顺便去把在午睡的田大娘叫起来。
郑师爷忍不住在心里鼓掌,这田家的大姑娘,厉害!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出对方心意,还堵死对方的心思,安慰好弟弟又马上张罗家里大小事情,一般姑娘听到宗法,只怕都吓得两腿发软了,更别说还让对方断念。
原以为自己今日少不得要出来说几句话,却没想到完全没上场的余地,光是田大姑娘一人就讲得对方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那田大老爷的胡搅蛮缠都能应付。
他在衙门办事,也算见多识广,可没见过哪家姑娘这样能讲,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虽是女儿身却英风伟烈,俊帅凛然,难怪那一位要特别交代了。
田青梅在松见府埋头苦读商经时,项惠已经在京城下了船,在驿站换上军马,策马入城。守城兵看到马头上印着的烙纹也没敢拦,一行人快速通过城门,直奔将军府。
大黎朝虽然富饶,但并不太平,四周异族不少,故将军府的人早已经习惯有人来报军情,远远见人来,立刻打开行马门,让马匹直接进入。
项惠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马夫,大步朝大将军的练武院走过去。果不其然,自家的爹——大黎朝的威武大将军项飞正在练习射箭。
「爹,我回来了。」
闻言,项飞停下,把弓交给随从,「南蛮如何?」
「不用担心,南蛮的老皇帝过世后,四皇子跟七皇子分别打着清君侧的旗帜想窜位,新皇帝虽然镇压了叛军,但也元气大伤,十年内怕是动弹不得了。」
项飞闻言,有着疤痕的脸上露出笑容,「你也去换件衣服,待会跟我进宫。」
「那种地方儿子就不去了,总是跪拜,没意思。」
项飞皱眉,却也拿他没办法。项惠幼年时遇到刺客偷袭将军府,不过两岁大的孩子被一剑穿身,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好过来,别说妻子特别宠这三十岁后才生下的儿子,就连爹娘也疼他胜过嫡长孙。
全家这么宠着他长大,脾气自然不太一样。
项飞拿起干净的帕子抹脸,天气热,不过练习几箭就满头汗,「住持怎么说?」
「住持认为众生平等,还是替南蛮那些小兵给诵了经,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放心多过不忍心。」项惠拿起婢子奉上的茶,「出家是出家,也不可能真忘了前尘往事,住持说起爹并不是称威武大将军,而是只称大将军,我当时便想,若是南蛮敢再起兵,只怕住持第一个拿起刀剑要去砍。」
项惠一直觉得可惜,这昭然寺的住持以前可是项家军的前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说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可出家归出家,爹让他过去交代事情,又会照着办,打听消息比探子更迅速,这些年来,昭然寺几乎变成将军府的南方驻地,他总是来回这两地传递消息,为免引人注目,也练出了松见口音。
「去见过你六叔了吗?」
项惠笑出来,「六叔有什么好见的,一个松见府的知府却滋润得跟藩王一样,儿子见六叔过得一年比一年好,现在都胖成球了。」
「去见见你祖母跟娘吧,这几日老念着你。」
项惠脚才跨出去,又听得父亲说:「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好不容易熬过刀剑煞,该开始想想娶亲的事情,你母亲说,永宁长公主府上的昌乐郡主挺好,端庄文静,肯定是良配。」
项惠一听,马上转了个方向,「我累了,先回房睡一觉,这几天就不出门了,赶路赶得辛苦,得休息几天缓缓。」
项飞一看就怒了,这死小子,幼年遇劫,天玄国师说这是刀剑煞,得过二十才能议亲,既然天玄国师都这么讲了,照着听就是,孩子一年一年长大,长子开始说亲了,次子开始说亲了,一个一个都操办起来,先前母亲跟妻子还颇愧疚,说小六定完亲就得停住,小七得二十岁才能开始说亲,这小子总说没关系,不要紧,还以为他懂事,没想到根本就是不定性。
郡主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妻子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居然还溜,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