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自己的表情大概跟他差不多,一样错愕。
「母亲,田,田姑娘怎么会跟你一道?」
项大夫人打趣道:「怎么,看到人就结巴啦?」她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
项惠扬眉:我才要问你呢。田青梅抿抿嘴:说来话长。
项惠用下巴努了努自己祖母的方向:我祖母虽老,但是个人精,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打起精神。田青梅点点头:知道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停住。」项老夫人笑容可掬的开口,「老太婆想说话了。」
她一惊,果然是人精!
「田姑娘今日为什么来到我们项家?」
呃,其实她是来说亲的,但项惠在这里,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瞬间耳朵就红了,忍着脸热回答,「回禀老夫人,民女跟七爷情投意合,想请项家同意我们的婚事。」
项惠一怔,继而笑了出来,虽然没出声,却感觉得到他十分高兴。
「我们项家是大门大户,现在共有三个老爷,十八个爷,九个少爷,短时间内不会分家,爷的妻子个个是名门贵女,你可有把握跟她们相处?」
田青梅据实以答,「没有。」项惠噗的一声笑出来。
「我不用跟她们相处,七爷无心官场,我又爱财,若是我们成亲,将来就做生意营生,不是民女自夸,民女做生意的手段只怕没几个人比得上,只要七爷对民女好,民女手上又有银子,就能过得很开心,不必在意几位奶奶怎么看,日子是自己在过,民女不需要面子,只需要里子。」
「你胆子倒挺大。」
「民女胆子是比较肥。」
项老夫人把身子往前探,「若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也请老夫人别急着给他成亲,项家已经如此兴盛,他不需要急着成亲笼络贵人,既然哥哥们都出息,就让他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吧。」
这话让项老夫人想起嫁入商户的姊姊还是一头乌丝,说起丈夫时满脸笑意,又想想自己满头花白,丈夫死了她只觉得清静,把姨娘庶子们都轰出去的那刻觉得很畅快,大门大户有什么了不起,说穿了不过欺负女人老实而已。
「惠儿,我们项家不能让人笑话,你要娶个下堂妻,捐官之事就再也不用提了。」
项惠大喜,「是,谢谢祖母。」
项大夫人虽然有点可惜,但看儿子这么高兴,也就释然了——她记得田竹生的妻子也是丫头出身,当时她问
过茜草,田太太怎么肯?
茜草回答,「太太很疼三爷,说只要三爷开心她就开心。」
是啊,身为一个母亲,如果孩子不高兴,她有什么好高兴的,与其娶个她满意的妻子,但夫妻不睦,不如娶个儿子喜欢的,夫妻和美,况且她也查过了,这田青梅是因为丈夫高中后嫌弃她才被休,并不是她本身品行不端,况且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不得不说,她比项家那些奶奶辈的还能端得上台面,不管是庶子媳妇还是二房三房那几个侄媳妇,为了谁能点菜都能吵起来,太难看了。
「既然是娶商户女子,就一切从简吧,六聘就好,祖母希望你高兴,可是项家的面子还是要顾的。」
项惠笑说:「孙儿懂,六聘六担挺好的。」
「你这兔崽子,现在高兴了?」
「谢谢祖母,谢谢母亲。」
田青梅只觉得意外又惊喜,原以为是一场硬仗,连被骂不要脸都有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就这样轻松过关,简直是作梦一样。
「老太婆还有件事情想问问田姑娘。」项老夫人笑咪咪,「记不记得我?」
田青梅心想不会吧,她才经历过项大夫人假装下人的惊吓,又来一次?不过,这回肯定没有,她身边几个粗使婆子没人长这样。
项老夫人哎的一声,「给你点提示,檀江口边。」
田青梅脑中闪过一个人——那个为了省三百文的老妇人!是她吗?但除了她,在檀江口边自己也没跟别人有接触了……
「想起来啦?」项老夫人笑得很开心,「我见惠儿喜欢,这才想去看看你的人品怎么样,不欺穷,不欺老,很好,若是你当时赶我走,我就不会让惠儿他娘去看看你的为人处事了。」
田青梅快崩溃了,项家的女主人怎么都来这套啊,一个装穷人要搭便车,一个装下人来接近她,我的老天鹅啊——
一年后。
京城的雪婚一年比一年多,每逢好日子大街上来来回回都是迎亲队伍,一般来说不是六担嫁妆就是十二担,都是规规矩矩,故也没人会注意,直到有支队伍拐入芚北街,终于引起旁人侧目——芚北街只有一户人家,就是将军府。
将军府,六担嫁妆,有没有搞错啊,而且还开了大门?
一个大娘忍不住在街角碎念起来,「开了大门就是正妻,但哪一位爷儿娶正妻这样寒酸?」
「这位大娘,你不知道啊?是大房的七爷,就是那位当年给国师算命,说年过二十才能娶妻的项七爷。」一个好事者见大娘不清楚,便说了起来,「听说还是命盘的关系,不能娶贵女,所以娶了一个商户女子当正妻。」
「唉唷,这才六担算什么商户,是贫户吧,我家丫头出门都有十二担呢,连棉被都是秦家丝,可贵着呢。」
另外一个路人笑了出来,「大娘,你这可没见识了,前几个月在城郊不是开了一间‘吴家游苑’,这你总听说过吧?」
「这我知道,我做事的那户人家的少爷还去过一次呢,回来讲得眉飞色舞,不知道有多好玩,吃的喝的玩的,都十分别致,院子的雕花梁柱都不曾见过,总之各种新鲜,结果一问,原来去一趟得花三十两银子,他跟几个朋友凑凑,一人也花了五两,气得老爷打了他两板子,可即便要价不菲,听说生意还是好得很。」
「是啊,这我也在酒楼听人说过,里面的琴娘跟舞娘和外头都不同,曲子都是新谱,舞蹈也是新编,最主要的还是菜色新颖,在京城其他地方吃不到,虽然也有饭馆师傅去那里想顺便偷师,但做菜哪这么简单,回来虽然号称不输给吴家游苑,但就是输了啊,何况听说每个院子的菜色都不同,这可就很厉害了,我原本想让丫头去那里应聘,结果人家说不识字的不要,你们评评理,下人还需要识字,那我直接去当秀才不就得了。」
「话可不能这么讲,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识字自然好一点。」
「就是。」另一个人插嘴,「我一个堂弟就在里面干活,月银一两是很普通了,不过有花红,生意越好,花红越多,老板把净利的十分之一都分出来,他一个月可拿一两多的花红,那里头有三百多个丫头小子,十分之一的花红是三百多两,那净利就是三千多两,大娘,三千多两的净利啊!」
那大娘一听,都呆了,「这么多?」
「可不是,吴家游苑虽然是吴状元开的,但其实有一半属于一个田姓大爷,嫁给项七爷的姑娘就是田家长女,弟弟怕她嫁入大户会被欺负,把吴家游苑的契约全给了这姊姊,有银子在哪里都不会难过。」
大娘深吸一口气,算数再不好她也明白了,刚刚那个进门的姑娘,每个月有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净银可拿。想到自己刚刚还炫耀给女儿买秦家丝的棉被,突然觉得有点没脸,忍不住抱怨,「既然如此富有,又何必装成穷人入府呢。」
「这我倒是听说过,国师说项七爷命中带煞,妻子命格越差越好,于是项家费尽千辛万苦给他找了这个,不但是个商户女子,还是下堂妻,丈夫一高中就被休,命格低下,说这样能给项七爷化煞,至于婚礼会这样低调,自然是有命盘上的考量,不宜铺张。要我说这姑娘也委屈,又不缺银子,谁不想十里红妆让人羡慕一番,但现
在因为将军府上要求,得这样安安静静过门,连宴席都不请呢,国师的意思是越安静越好,婚礼越是没动静,项七爷将来就越平顺,那姑娘不过是女人家,又能说什么话呢,自然得点头同意了。」
「不过这姑娘现在能进入一品府第,也不算低下了。」
「可是项七爷没有官位,几个哥哥跟堂兄弟都是有官位的,这同一户人家就他们这院子特别不同,丈夫是白身,妻子又是下堂妻,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下去。」
几个人吱吱喳喳的,看着将军府迎入花轿后,大门缓缓合上,说了一会自觉无趣,便自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