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吻
长欢吓得肝胆俱裂,来的不是什么官差,直接是太子?
眼见段风、段奕一左一右架起如生,不,柳不见,长欢打颤,“太子,为什么要来?我该,怎么办?”
段风分心回,“夫人,你数次翻墙去找太子,怎生不认识他了?”
如遭晴天霹雳,长欢怔在原地。
嫁到段府后,她翻墙出去找过的,独独常十一。
所以,常十一,是太子?
薛徵跟她谈话时,多的是谈及他和柳不见的过往,不曾明确点名如生射伤的是太子殿下。长欢沉浸在起起伏伏的故事里,没有深想。
现如今……
无论如何,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应该向着相公。
再者,柳不见现在不能死,她还没好好报复他呢。
段风、段奕携柳不见从床下密道先走,薛徵紧随而上。长欢看得心惊肉跳,到底记着将床榻转回原位。顷刻间,她又匆匆叠好被褥。
她的小苑,在段府绝不出奇,竟然暗藏玄机。
处理妥当后,她失魂落魄坐在床头,忽见地上一滩血迹。
常十一就要来了。她怎么藏得住这?
时不待人,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咬紧牙关,狠狠往资格胳膊上划口子。滴滴答答流淌而出的血珠子,覆盖在早先的血渍上……
“啪嗒”,匕首落地。
她疼得额头冒出层层薄汗,跌坐在地,乱了衣衫和鬓发。
恰逢此时,常十一轻叩门扉,压低声音,“小丫头,我可以进来吗?”
常生殿堂而皇之来寻长欢,自是知道红尘不在府中。就算红尘在,他又何须顾忌?
除了长欢,他谁都不曾在意。
正因那在意,他没有直接穿入,而是先敲门。
此番一来,正巧可以让段奕四人逃远一些。
汗珠子、血珠子,皆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长欢只觉天崩地裂大抵是前几日补得忒厉害,她胳膊上的血,没完没了地流着。
害怕十一生疑,长欢艰难回应,“进来……吧……”
十一听出她的不对劲,骤然推开门,跌坐在血泊里的长欢,赫然映入眼帘。
“长欢?”他奔至她身侧,跪在她跟前,“你怎么了?”
待走近些,十一才看清躺在她裙裾旁的匕首,看清她胳膊上血淋淋的刀伤……他凛起神色,聚起风雨,“长欢,是谁?是谁害了你?”
此番情态,若说他转眼手刃旁人,长欢都是信的。
长欢有点怕,怕他骤冷的神情,怕他……太子爷的身份。
此刻她不能暴露已经知道他是太子,唯有假装,假装他还是常十一。
她救过的、救过她的、很好很好的常十一。
夜风徐徐吹来,卷起她的鬓发。她瑟缩着肩膀,“十一,你能不能关上门。我冷,还疼。”
长欢是真的疼痛难抵,话里总有股子娇软的味儿。
十一右手贴住她的脊背,左手拂袖,门扉奇迹般地关上。便纵是虚掩,好歹也吹不进风。
长欢不再渴求,将额头抵在十一胸口。昏昏沉沉,“十一,我疼。”
避开伤口,十一抱起长欢,将她安置在床榻上。她躺下,又觉得冷,没伤着的右手拎起被子盖在身上。
刀伤处的痛,已经侵至四肢百骸。
这痛,不至昏迷,就这么折磨着长欢。
十一消失了片刻,长欢再见他时,他带来了热水和干净的布条、帕子。
长欢惊疑,“你……怎么弄到的?”
他毕竟不是段府中人,拿到这些,恐怕是吓到府里丫鬟了。
十一不回,翻找出干净的帕子,塞到她嘴里,“小丫头,忍着些。”
事实上,他见到春月正在烧热水,原本想要恫吓。春月却被他的容貌迷得晕头转向,只以为他是府中贵客。他要什么,春月就给什么。
她依言咬住,呜咽几声,便不再想着问。
看着他为她焦急,她心生恍惚。
其实,常十一是太子又怎么样?他不能选择他的出生,就像她不曾希望她是失去双亲的孤女。他们遇见时,他骨子里的清高孤傲,就是因为他是无比尊贵的当今太子吧?
可这不能掩盖他们互救性命的事,不能抹杀他对她好。
像这般为他人之妻处理伤口,就不该是太子做得出来的。
他做了。而且,他好像比她还紧张。
十一扯开她的衣袖,露出一节藕臂,染了血的。
将浸在热水的帕子取出,他拧干,小心细致地替她擦拭伤口旁的血渍。
生在帝王家,他其实寡情得很。母妃将她当成稳坐后宫的工具,父皇眼睁睁看着他四面楚歌却从不过问,因为他想要的是储君,不是承欢膝下的孩儿。
兄弟之间,全都是明争暗斗。他有姊妹,却因他端着老成的脸,让人生畏,都不曾和他亲近。年幼时,他便知,在这皇宫内,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
像这般疼着谁,他是头一遭,且上了瘾。
长欢痛得嗷嗷乱叫,他亦心乱如麻。
洗净伤口,他给她洒了止血药,流利地用布条包扎它。
完事后,十一抽出她嘴里的帕子,“好了。”
她浑身脱力,软绵绵应了声。
十一拾掇杂物。
未几,他坐在她的床头,“长欢,还疼吗?”
稍微缓和过来,她抬了抬手,“你扶我坐起罢。”
闻声,十一倾身,体贴地扶她坐起。
靠着枕头,她盈盈看他,“你找我何事?”
她为了替段风他们做掩护,不惜受皮肉之苦。好在常十一在她面前仅仅是常十一,不是太子殿下。方才他一心给她疗伤,根本没有遐思。
过了一刻钟了,想必段风四人应该抵达安全之处了吧?
“不急。”他稍显阴鸷的目光落在伤口处,“你先说,是谁伤了你。”
她心口一凉,莫不是十一知道她自己割的,还要了她的命不成?
“相公不在,不知道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来我这儿抢劫。我不依,他便拿出匕首。你看我是能被吓住的人吗?”说到此时,她望向他,神采飞扬。
他缓和脸色,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不像。”
她点头,“所以,我就和他起了冲突。他就把我伤了,这贼见我流血,慌慌张张就逃了。我痛得要命,没有追他。更可恨的是,他蒙着面,我看不见他的面容。没疼多久,你就来了。原本我想喊破晓,但我走不动,还怕吓着破晓。”
在危急关头,长欢发现,自个儿编起谎话来,简直流利。
“可记得那人其他一些特征?”
长欢摇头,“我哪里会看那么仔细?”
倒也是她的脾性。
十一并未生疑,“便宜了那贼人!”
长欢暗自松口气。“那你,为何深夜找我?我是段夫人,你是常公子,我们独处一室,怕是会遭人闲话。”
“谁敢。”
短短二字,力有千钧。
此情此景,长欢才真的信了:常十一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皇帝啊。
是皇帝掌管天下人,还是天下了囚了皇帝?
见长欢白了脸色,他自然而然伸手轻抚,“你怎么被我吓住了?”
她笑得干巴巴,“你方才说话,气势十足,活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瞎想什么。”常十一敷衍。
躲开他的手,她执着地追问。
“长欢,你可记得。你欠我一个请求?”许久,十一终究开口。
前些时日,常生殿拖着病体赶往京城,为的就是让常远遭到报应。如红尘和如生预料那般,皇帝此番没有包庇常远,没有包庇想要夺他性命的七皇叔。
常远毕竟是皇帝胞弟,皇帝将他送入天牢,没有要他的命。甚至,逢年过节,王妃携子女哭一哭,皇帝可能会心软放他自由。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常远大势已去。他即便有机会重获自由,在庞大的皇族里,也没了威胁,成了最无用的存在。
常生殿明面上是心服的,实则他想过段时间让他的七皇叔“意外亡故”。
常远的勾当确实大部分见不得人。可太子、璟王的人,就完全清白吗?
说到底,常远此次败落,缘起于当年将柳如生收入麾下。
常远一倒,手底下的人不是做墙头草自保,就是辞官逃命。事实上,大多都是前者,这才是人之本性。有的为了瑞王往死里得罪了太子、璟王,迫于无奈才放弃官位的。
常生殿本该留在京城的,他也留了几日。
但他,牵挂长欢。
将繁琐的事务交给赵睿等人,他则赶回凤城。
他,是想带她走的。
他迟迟不曾开口,想必……心里有了些许考量。
可他,还是要争取一下。
做太子时,他除了争夺皇位,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而今,他是常十一,要争一争自己的意中人。
长欢迟疑,“记得。”
“长欢,你跟我走吧。”十一颇为恳切,“你跟我走,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长欢并非榆木脑袋,怎么还不明白常十一的心思?
要是早一些,早一些,有那么一个疼她的人说这些,她是会跟他远走高飞的。
可如今,迟了,迟了呀。
她嫁给了红尘,也委身于红尘,也心中有了红尘。
或许。师父说得对,她与红尘就是命里要相守相伴的。
“十一,我不能。”她酝酿言语,却说不出什么。
出嫁前,她有后宫三千佳丽,哪可能个个照顾到?往往是,她今天夸了这个,明天就忘了。且她心安理得,觉得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此刻面对十一,她还是紧张。她隐约察觉到,十一的情意,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深重。
对十一而言,她的沉默,已是他最大的慰藉。
“为什么?”他不放弃,“你觉得你属意段红尘?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你做过的事,我都能做!他不能给你的自由玩乐,我可以给你!”
长欢怔住:常十一是太子,他可以给我什么自由玩乐呢?
段红尘尚且有妾红鸾,还可以却侧房;那么太子呢?皇帝呢?
待他君临天下,便真正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为段风四人考虑,长欢没有说:你是太子,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见她沉默不语,他心口忽然躁得很、疼得很。鬼使神差,他攫住了她润泽的唇瓣。
长欢受惊,用无伤的右手推开他的胸膛。
他发了狠要吻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长欢被勾-出-舌,吓得魂不附体。
红尘的吻是和风细雨的,哪像十一这般狂风骤雨?仿佛这是今生最后一次。
她感到呼吸不畅,嘴里发麻,憋红了脸:生气得很。
而后,她凄凄呜咽几声。他不放手,反而愈发深-入。
她彻底恼了,在他换姿势时,她下口咬他。
咬得极重。
几乎是瞬间,她便品到了血滋味。
十一吃痛,竟是不放。
长欢霎时不知所措,急得哭了。
瞧见长欢淌出两行清泪,十一登时心软。他松开她,忙不迭替她抹走水珠子,“长欢,你竟这般厌恶我?”
她躲开他的手,觉得丢脸,“十一,我不厌恶你的。你知道的。可是,我不能做红杏出墙的事。你方才,不是将我推入万人指责的境地?”
“我不曾想害你。你若跟我走,我定保你此生无忧。”
“相公,就很好。”生怕十一再狼性大发,她说辞很是委婉。
她变得怕他了。
十一眼中沉痛,隐隐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长叹一声,“长欢,你是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了,对吗?”
她适才重新看他,带着股怯意,“除了,这个。”
“我只想你跟我走。”十一定定看她,像是要把她内里看穿了。
她无处躲闪,只觉胸口一闷。
“十一,你不要再逼我了。”她说出的话,竟像是哀求。
她很怕他一时恼怒,从此针对她、针对红尘。他既是太子,让红尘声名狼藉应不是难事吧?
十一终是心寒,他起身,“易长欢,你若嫌我,我又何必自讨羞辱?”
“我……”
不等她再说什么,他大步流星离去。
比起伤害她,那还是,遂了她的心愿吧。
他注定是要为江山活着,哪怕这一遭,他真心想要为美人而活,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望着微开的门扉,望着缝里的夜空和星辰,长欢陷入怅惘。
*****
数月过去,漫长的夏日过去,秋意渐浓。段府池子里的荷花泄了,庭院里种的菊花徐徐开了。段老夫人喜欢花花草草,红尘常有机会走南闯北。给老夫人来回来不少品种。
眼下到了花开时,院子里姹紫嫣红,暗香浮动。
这境况,竟比春日浓稠时还要热闹。
十一那晚,走了,走得很决然。长欢是生在凤城的,大多待在段府,偶尔会去看望流川、西樵。最快乐的,自然是红尘倾心陪她的时日。
有一两回她经过赵府,还是会想起带她赏玩珍奇的十一。
再游船赏灯,她会想起初见时矜贵冷傲的十一。
总归是会想起的,只不过,她不会再想更多。她把十一当成兄弟,十一却对她生了旁的想法。既然不能跟他走,那倒不如相忘于江湖。这般,他会少些痛苦吧。
十一走后次日,红鸾与春月搬弄是非,非说她和十一有奸情。接连几日,她都被闹得不得安生,时日渐长,她才能够消停。由是,她更不会去想再见一见十一。
想着,就好了。
同在凤城,长欢几次撞上程樾,因缘巧合玩到一起去了。长欢被他感动后,一直对他挺热络。
程樾呢,起先碍于太子爷不敢忤逆长欢。常生殿忙着处理常远和长欢的事,以致压根忘记处理程樾及程熹。程樾以为,是长欢的功劳呢。
陪着陪着,程樾发现:易长欢这个臭丫头没规没矩,半点没有深闺妇人的矜持与温婉,却是个有趣的人。
数次同玩下来。程樾没有那么厌恶易长欢了。
这不,红尘没有闲暇时,两人又相约一起狩猎。
程樾是个断袖,长欢不怕和他会生出什么情意,更不怕传出什么名声。
十一在凤城是十一,红鸾、春月哪里知道那是太子爷?程小爷在十一面前是条虫子,但在凤城那就是耀武扬威的一条龙,没几个敢得罪的。
“程樾,你等等我。”长欢被马颠得难受,还要喊住前面驾马飞驰的程樾。
她不太会骑马,自然被擅长的程小爷甩到身后。
程小爷耳光是呼啦啦的风声,眼前是青黄交错的草坪,哪里顾得上身后的长欢?
见到野兔穿梭在荒林中,程小爷勒马,坐稳后从背上拔出弓箭。
长欢趁机赶上程樾,恼程樾不等她。
由是,程樾瞄准远处的野兔,长欢瞄准程樾的羽箭。
长欢先下手为强。
“啪”,弓箭直逼程樾,要不是他反应快用臂膀挡住,怕是要血溅三尺。
羽箭落地,程樾怒吼,“易长欢,你给老子滚!”
“啧啧,”长欢嬉皮笑脸,“你怎么还这么暴脾气呢?怕不怕我告你状!”
几来几往,她知道他当初巴结她的理由了。她觉得程樾脾气暴躁,也豪爽,脾性与她合得来。但就凤城,程樾是少数会玩的。
长欢不喜欢程熹,那厮生得清秀无害,一双眼睛渗了毒似的,跟当初公堂上如生的眼神如出一辙。
程樾仍然吼:“你个王八羔子,知不知道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陪着脸讨好,“你不是没事吗?”
见他不吭声,长欢横起脸来,“谁让你不等我?”
程小爷气得冒烟:跟着小丫头,能将什么道理?程樾自诩蛮不讲理,碰上长欢还是要甘拜下风。
这人起先就不受束缚,嫁给段红尘后,更是被他宠得无法无天。那不屈不挠不讲理的劲儿,一般人降不住。也就段红尘,将她拿得死死的。
程樾没辙,认输,“得得得,咱不争了,咱打猎好吗?”
“谁想争了,”她暗自偷乐。“还不是你斤斤计较。”
程樾翻个白眼,懒得和她白费口舌。
长欢虚心学,跟着程樾的动着弯弓射箭。没想到,她歪打正着,射中了下来觅食的苍鹰。
她高兴地拍打程樾的肩膀,“程樾,你看到了吗!我射中了!我简直生来就是要涉猎的!”
程樾满脸无奈:“……”
长欢一朝射中,觉得自己技艺高超,要独自打猎。
她溜得太快,程樾拦不住。
事实上,程樾也不太想拦。周遭没有凶猛的野兽,伤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易长欢。再者,他难得出来狩猎,也得尽兴了去。
长欢在林子里被一抹火红色的声音吸引。才满目枯黄的林子里,那火色是多么鲜妍、多么打眼!
长欢跟着它跑,发现那是毛色润泽的狐狸。
应该是寻常的狐狸的吧。可她却想到了古籍里提及的“灵狐”。
她颇为喜爱那只狐狸,痴痴跟着,舍不得射箭。
她想要生擒,但知道自己的斤两。她回过头寻程樾,想要让他帮忙,这人不知在哪逍遥,不见踪影。
瘪瘪嘴,她暗自嘟囔,继续驾马跟着狐狸。
不知不觉,长欢跟着狐狸到了崖边。它站在崖边,看着茫茫一片的崖底,似乎想要跳下去。
长欢勒住缰绳,想要打道回府了。
她喜爱这头红狐,想要抓回去好生养着的。可这狐狸不知通人性还是如何,竟要跳崖。倘使是因为她,那她回去总该好了吧?
怎料,她身下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嘶鸣起来。那棕马不照她的意愿回头,嚎了几声直直往崖边跑去。
电光石火间,她脑海一片空白。
她拼命勒住缰绳,想要挽回。
这好歹是一匹好马呀。
马前蹄腾空,说时迟那时快,长欢猛地松开缰绳,往地上一滚。她只想活命,不小心压到同样受了惊的小狐狸。
一时间,马的嘶鸣声、狐狸的哀叫声齐齐炸开在耳边。她摔得很疼,耳边又尽是尖锐、凄厉的叫声,很想直接晕过去。
奈何她的皮肉耐摔,清醒着呢。
须臾,她再也听不到马的哀嚎想必它已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长欢怎么都想不明白,方才好端端的马。怎么会突然就……
缓过劲来,长欢缓缓起身,发现那只红狐还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她以为它怕她,假意离开,悄悄躲在大石块后面观察。
只见红狐缓慢起身,“啊呜”一声,又跌回去。
受伤了啊。
长欢于心不忍,又喜爱它得打紧,自然折回去将它抱在怀里。那小东西不乐意,挣扎了一会。后面大概是没力气地,恹恹地躺在她怀里。
长欢擦破点皮,腿脚还好使,原路返回。
“程樾!程樾!”她没走几步,就扯着嗓子喊他。
在她喊破喉咙前,程樾终于出来了,带着硕硕战果。
程樾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她,“你怎么这副模样,马呢?”
她老大不高兴了,“你的马不知道发什么癫,居然带我往悬崖跑。我拼命拉缰绳都没用,不想给它陪葬,我就跳下来。我摔得很重,还把这狐狸压伤了。”
程樾沉下脸,风雨欲来。
“你生什么气,我还没生气呢?”
程樾拍拍马肚子,“你上来吧,我送你回府。”
“你尽快,我饿了。”要是和红尘出来,她打到什么野味,还能一起烤着吃。
程樾太糙。且她全身上下麻麻的,得敷点药。
将她拎上马,程樾凛着脸往回赶路。他先回的程府,将今儿的收回搁下。
长欢在马上等他,低头逗弄熟睡的红狐。
一刻钟过去,程樾才出来,脸比进府前还臭。
长欢赶着回府,“你快点儿,再慢,我就把你的马偷回府去!”
程樾翻身上马,送她至段府。
“易长欢。”程樾突然喊住要踏进府中的长欢。
长欢回头,“作甚?”
“以后想玩什么,尽管找我。”
她没多想,笑得灿烂,“好啊。”
说来她嫁到段府已有数月,段老夫人还是不满意她。她不确定老夫人会不会喜欢红狐。她进门后将狐狸抱在怀里,弓着腰一路溜回小苑,跟做贼似的。
破晓被长欢抛弃,惨兮兮地在小苑打理花花草草。见她直接回房,破晓跟进去。
“夫人,你回来了?”
她将狐狸放下,“破晓,赶紧去帮我请个大夫,帮忙看看这狐狸的伤。”
破晓看清是狐狸,吓得嘴唇哆嗦,“夫人,你怎么……段老夫人可是最厌恶狐狸的,府里的人都不敢提起,你……怎么领回来了。”
长欢耷拉着脸:她就知道!就知道!她和老夫人就是这么不对盘!
她喜爱的东西,老夫人总要厌恶至极。
瞥见狐狸可怜的模样,长欢哀求破晓。“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们悄悄的。至少,把它的伤,给治好了?”
破晓和长欢处出感情来了,大概知道长欢的性子。她没辙,叹气,人命去寻大夫。
长欢净了手,吃起桌上摆放的糕点。以为小狐狸饿,她掰碎了扔到它跟前,它嗅一嗅,不吃。
等了一会,进来的却是许久不见的红尘。
“相公,你回来了?”她喜出望外,“我想养这只狐狸,可破晓说娘……”
红尘温文尔雅,“娘子欢喜,就养着。”
她猛地扑到他怀里,缠他缠得紧,相公最好。
红尘垂眸,发现她后颈有一块红红的擦伤,眼中滑过怜惜。
待她松开,红尘柔声问,“娘子,你受伤了?”
她云淡风轻,“嗯,打猎时摔了一跤。”
红尘着急,“为夫帮你看看。”
回身,她抱起红狐,“相公,你先看看这小东西,它站不起来,也没精神。”
她有着湛湛眼湖,红尘自是妥协。
小狐狸伤得重,到晚上红尘才将它放心地交给破晓。
漱洗完毕,红尘见长欢仍在神游。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娘子,养狐狸可以。但,狐狸不能与你共眠。狐狸不是你的相公,对吗?”
她倏地红了脸,私以为他在说些荤话。
同房已久,两人在烛火中相对坐在床上,她还是有些紧张。
他说给她涂药,她才这么坐着。
她的伤明明在肩上,他……为什么要解她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