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敌太多
长欢怔住,毕竟她熟识的常十一,而不是常生殿。
远远地看着,她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复杂心虚。她可能是在遗憾,她看不见当初的常十一了。
常十一迎上她潋滟的眼波,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
久到她都忘记想起常十一。
长欢到底是反应过来,她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了他,“你找我?还是找我相公?”
数月过去,他似乎连那一丁点的竞争力都失去了。
她那么自然地喊着段红尘相公,她眼角眉梢处都缀满笑意她可是过得很恣意。
不像他,周折在冗杂的琐事间。
十一原想让长欢跟他回宫,她拒绝了。他为了留个好念想,并没有强迫长欢。自别后,他在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都会想起那个吻。
想起那张脸。
想起易长欢。
处理完常远身后的势力,他是想回到凤城的。可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每件事都将他牵扯进去。倘若他处理不好,太子之位都未必保得住。他脱不开身,前段时间才空下来,皇帝一改之前的冷漠。要他同行去围猎。他想要弥补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自然前去。而且,他要做猎场上最英武的人。
这次他得意前来,还是托他贪玩的皇妹的福。假使他不推脱要找回他的皇妹,皇帝就要逼她选太子妃。
常生殿要纳太子妃,不是对他夺得皇位极有利,就该是他极为喜爱、割舍不下的。
假若长欢愿意,他也曾希望与她携手睥睨这大好河山。
可惜。
十一敛了心绪,“长欢,我找我的皇妹。”
他那熟稔的口吻,与数月前无异。长欢想起他对她的照看,想起他为她挨的那一箭,想起他说跟他走……
万事历历在目,不死不休,却是物是人非。
“皇妹?”长欢回神,“那就是公主咯?府中没有什么公主,你莫不是找错了?”
轻摇纸扇,十一沉声道,“褚乐。”
褚乐,便是他的皇妹常乐殿。十一和兄弟基本为敌,与姊妹不过是疏远。在常乐殿年幼时,十一曾经十分宠爱她,可她更偏爱老六常和殿。发现这一事实后,十一便敛了对常乐殿的喜爱,仅仅把她当成众多皇姐、皇妹中的一个。
“褚乐?”
长欢如遭雷劈:褚乐竟然是公主?
难怪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难怪她性格张扬,从不曾与她拘于礼数……
易长欢脑子有点疼,先是常十一,如今又来了褚乐……
往深了想,易长欢又有些害怕:她这几日有没有怠慢过褚乐?
长欢不是看重尊卑的人,不过她怕麻烦。
以往她不过在小小凤城闯荡,怎么着师父都能替她摆平。如今,公主、太子。都是不惹为妙的皇家人。
“对,褚乐。”十一神色平静。
十一大可跟她说明白,然后随她进府,劝常乐殿回宫。但他偏偏不,他想要和她旁若无人地站着,想要好好看她,想要再和她说说话。
“她在换衣裳,估计在里面等我。”长欢道,“你跟我进去罢。”
长欢收容褚乐,是因为觉得她孤苦无依。她既是公主,无须她收留,自是早早归还为好。公主多娇贵,和她胡闹下去,出了什么事,怕是要连累红尘。
红尘近些日子卧病在床,长欢在意他在意得不得了咧。
“不急。”十一缓慢从容,“长欢,你过得可好?”
“挺好的呀。”她回,“你呢?做太子爷做得痛快吗?”
十一忽地笑了,“挺痛快的,你要不要试试?”
她推他胳膊,“我哪能做太子爷这么威风。我最厉害也就做个太子妃了。”
“那你可愿做太子妃?”十一顺势而问。
明明知道答案,他还是心头一紧。
长欢摇头,“那哪能?我在段府天天翻墙倒好,宫墙如此高,我怎生翻得出去?”
他收拢纸扇,轻轻敲她额头,“瞧你的出息。”
长欢一点不害臊,“我就这出息。”
“长欢,带我去见皇妹吧。”十一倏地正色道。
长欢也敛了笑意,“好。”
十一和长欢是有交情的,过命之交呢。重逢后十一若是自然些,易长欢就不会躲闪。她不想得罪太子、公主、王爷之流,但如非必要,她不会战战兢兢面对这些人。
易长欢唯一怕的,不过流川。
长欢领路,直奔小苑。
褚乐换好衣衫,坐在院中石桌等长欢。长欢和十一耗了挺久,褚乐等得无聊,便嗑起了瓜子。她丝毫不曾预料到,常十一要领她回到深宫。
听到脚步声,褚乐回头,“长欢,你怎么才来?”
当看清长欢身后的常生殿,褚乐僵住笑脸。
快活的日子,竟这么快到头了!
倘使来寻她的是六哥倒也吧,她撒撒娇还能多留几日。毕竟六哥最疼她,往往她说什么,她都依。他府邸价值连城的珍宝,她碰了、摔了,他都不能动动眉头。此番为她瞒住父皇让她在段府中多留几日,他必然义不容辞。
可,眼下来的是与她颇为生疏的三哥。逢年过节,她才见他一面,循着礼数喊他一声三哥。他向来不动声色、傲然冷漠,重要的是从不通融。他若领命接她回宫,那她定然是要回去的了。
待长欢和十一走近,常乐殿突然生了拔腿就跑的念头。
转念,三哥的武功深不可测,她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思虑万千,常乐殿耷拉脸色,精致明艳的脸上,添了几许忧色。
常乐殿又想,三哥如何这么快知道她的去处?
莫非是长欢告密?
她很快否定这个猜想倘若长欢知她是公主,不会与她如此耍玩。
“小皇妹。”十一走近她。
在长欢面前。十一口吻稍稍柔和。
但在常乐殿耳中,仍是威慑力十足。
常乐殿生了怵,站得笔直,蔫蔫的,“三哥。”她喊常和殿,向来是娇憨的“六哥哥”,喊常生殿却是“三哥”,亲疏立现。
长欢打量他们两个,总觉得他们两个有些话要说,“褚乐,十一。你们谈着,我去看看相公是否醒了。”
常乐殿错愕:十一?难不成长欢竟与三哥是旧识?
在常乐殿面前,十一不动声色,“你去吧。”
长欢推出小苑后,派小六和破晓一左一右守着,不让旁人叨扰兄妹二人。
待长欢离去,十一开门见山,“皇妹,父皇想你了。”
常乐殿提心吊胆的,“皇兄,我没有逃……我不小心走失了。遇到了歹人……是易长欢救的我,她人热心且与我投缘,我便在这住下了。”
常乐殿是不是逃,十一清楚得很,皇帝更是心如明镜。不过她最为年幼,且是女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此等小事,无人会追究她。
十一道,“无妨。父皇想见你,你跟三哥回去便可。”
动了动粉嫩的唇,常乐殿生了抽搐。酝酿片刻,常乐殿终是道,“三哥,我想留在段府。父皇说,我可以挑选我的驸马了。我而今选中了,旁的我都不要,我就要段红尘段公子。”
皇帝的女儿,向来眼界高。大多数挑了一两年不见得有个满意的,因此皇帝早早跟常乐殿提了。他应该想不到常乐殿这次这么爽快。
十一稍感惊诧:短短数日,他娇蛮刁钻的小皇妹,竟迷上了段红尘?
想到当初他被算计错失良机。他还是不能释怀。
段红尘,究竟有什么好?
惊诧一闪而逝,十一开始分析:常乐殿是正受宠公主,嫁给段红尘对他来说并不有利。相较之下,不如让段红尘娶了苦苦想嫁给他的玉家琳琅。
玉家在朝野有一定影响力,始终不及公主。且玉家他可以算计,常乐殿……他不敢轻易算计。
皇帝如今老了,愈发不可捉摸。他有时候重情,有时候寡情。他怕他倒是算计了常乐殿,触怒皇帝,得不偿失。正因此,一般公主都是远嫁、或者下嫁。总之,皇帝尽量不跟让她们跟权谋争斗牵扯到一块去。
“皇妹,你可记得是易长欢救你一命?”十一思量过后,坐在她对面,优哉游哉地扇着纸扇。
常乐殿心下咯噔,只说一声记得。
十一循循善诱,“皇妹,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女儿。你若闹着想要嫁给段红尘,父皇必然应允。你且想,到时你将易长欢置于何地?她本是段红尘的正房夫人,你贵为公主怎么可以给她做小?那你做了大。她便是小。你是公主,段府里的人都巴结你、讨好你,那这段府,哪还会有易长欢的一点地位?你这样,是不是对不起救你的易长欢?”
“是。”常乐殿细声道,她根本无法反驳。
“皇妹,你缘何想要段红尘做驸马?”
常乐殿歪头,组织措辞,“段公子情深义重,且风华绝代。他是这世上,最与我般配之人。”
收拢纸扇,十一睨眼瞧她,“皇妹,你是不是忘了,段红尘的情深义重,是给易长欢的?”
常乐殿一时失语。
十一再接再厉,“三哥明白你想要的驸马了,你此番乖乖随我回宫,三哥替你探听符合你要求的公子王侯。皇妹,你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公主,你值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常乐殿到底是动了心。
何况,她很害怕和常十一面对面。不过听他说了几句话,她手心就渗出许多汗水。
“三哥,我跟你回去。”常乐殿最终妥协。
可她心里,还是不甘心。她乍见红尘,就生出一股熟悉感。仿佛,她早该认识他。那种感觉,不是一见倾心还能是什么?
这三日,她碍于长欢没有表露出对红尘的意思。更为主要的是,她怕被红尘拒绝。她当然知道,红尘眼里、心里都只住着长欢。她唯有藏着,时不时看他几眼。
越看,她越无法自拔。
她若可以借用强权嫁他。她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因为她深信,她常乐殿有让人倾慕的本事。
眼下,她不得不妥协她面对的是她最畏惧、最疏远的三哥,而且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常生殿与常乐殿身份尊贵,红尘没有不招待的礼数。
但长欢将消息告知红尘再去小苑寻他们,已不见人影。她质问守在拱门的小六和破晓,两人都说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开。
常生殿可以飞檐走壁,悄无声息消失,也是正常。
罢罢罢,她还懒得招待他们呢。
不过褚乐来了又走了,长欢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毕竟褚乐是她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女玩伴。
褚乐和常十一一样,用假面和她相识。她不害怕他们的真实身份,但她总会疑心,她熟知的是不是仅仅是他们的假面?
待破晓收拾石桌时,发现果盘下压着信笺和玉簪。
破晓如拿烫手山芋,赶紧交给未曾走远的长欢。
长欢接过,“你去忙吧。”
破晓恭恭敬敬应声,扭身再去石桌旁。
倚在假山上,长欢展开折好的信笺多谢救命之恩。
短短六字,应该是谢礼。
长欢把玩那枚玉簪,举过头顶打量这剔透的成色。
好东西!
以为那是谢礼,长欢高兴手下。将它塞入怀中,便有去寻红尘。
如果她再仔细看一些,她便可以发现,玉簪上雕刻着的精致繁复的花纹,远看是“长欢”二字。那并非是常乐殿给她的谢礼,而是常生殿为她精心打磨的。
夜色深了,夜风亮了。
常生殿将常乐殿领回宫中,正面见皇帝。
皇帝两鬓生了白发,烫金色龙袍却让他盖住苍老,只剩君临天下的万千威仪。
“父皇,儿臣以为,该为玉大人千金与段红尘段公子赐婚。”
“哦?”皇帝意兴阑珊,“为何?”
十一恭敬而回:“段公子在战场上屡立军功,却从不自讨功劳与赏赐,甘于奉献。玉大人千金心仪段公子,且秀外慧中,与段公子般配得很。”
从成了十一的意中人,红尘的行踪便大部分被十一知晓了。
这些好与坏,红尘都一个人受着。
皇帝对红尘有些印象,“我好像记得,段红尘已有婚配。”
“据儿臣所知,段老夫人想要为段公子纳侧房夫人,玉大人千金心胸宽广,定然不会在意正房、侧房这些虚名。更为重要的事,小皇妹此次留在段府几日,被段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儿臣好容易唬住她。儿臣以为,尽快让红尘再次婚配,好让皇妹彻底死了心。”
“那就赐婚吧。”皇帝自有驸马人选,以防万一,便依了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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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风平浪静过了几日,红尘的病彻底走了,红尘恢复如常。
长欢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原位。
细细回想,她已有半个月不曾出府,是有些气闷。
红尘突然被召去京城,她担心归担心,却不会跟他去。他一早赶去京城,而她在晌午出府。如今天冷了些,正午日头正好,暖和得很。
她游荡在街头,觉得索然无味。
值得庆幸的是,她再听不到议论她红杏出墙的流言飞语了。人们茶余饭后,总是谈论各家的新鲜事。显然过了半个月。她的事情被其他凤城中的大事给盖过去了。
恼的是她一直不曾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若她知道流川早知道真相却和流川一起瞒他,她能气得跳脚。
晃荡到程府附近,她忽然想起程熹。她还没教训他呢,不如找他取些乐子。
程府还是程府,大门两侧摆的石狮和门上两盏灯笼,都未曾变过。
但长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门的小厮仍旧认得她,没有阻拦。
走到偏远,她在凉亭处找到程樾。程樾坐在凉亭上,独自饮酒,有些落寞。
青天白日的,他怎生如此?
长欢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程樾,你怎么了?”
“你找我?”程樾微醺,抬眸看他,不掩戾气。
“对啊,我找你。”她抓过酒盅把玩,“你怎么大白天喝闷酒呢?”
程樾好像终于认得来人是易长欢,他说,“程熹走了。你如果要找程熹算账,那已经晚了。你想要算在我头上,也可以。不过你最好先陪我喝酒。”
说话间。程樾替她斟酒。而后,他重重搁在她面前,酒盅里的酒水洒出大半。
长欢不忌酒色,一仰而尽,“你没欠我,我找你算账做什么?罢了,我也无聊,陪你喝酒罢。”在得罪常十一时,程樾为她很是憋屈,她都知道的。
程樾执起酒壶,与其说倒酒,不如说洒酒。
这几日程熹就是炮仗,一点就燃。府中佣人都不敢靠近,连程将军都训他训乏了。
长欢是个不怕事的,程樾破天荒没朝她撒火。
他喝了一壶酒,嫌麻烦,直接举起酒坛喝。
喝多了,他摔了坛子,“易长欢,你知道吗?程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老子就该杀了他的!杀了他的!”
长欢喝了酒,没醉,安分得很。
“怎么了吗?”她迷迷糊糊的。有些乏了。
程樾愤然不已。
当初程樾是逼程熹做他的佞-宠的。程熹年幼,无力反抗,且程樾拿捏着他家人的生死。
程熹假意变得忠心、努力做得最好,他想要程樾信任他。而他,要在那时亲手送给程樾一刀,以报当年之仇。
遇到宋小鸽后,程熹第一次感觉到尊严。
右手半废后,程樾仍在动怒。他去宋小鸽那边寻求安慰,小鸽温柔贴心,能给他全部他渴望过的东西。
程熹豁然开朗既然程樾再信他难上加难,不如放手罢。
到底几年相处下来。让程樾痛苦的念头,已经没有初初被强迫时那么强烈了。
如今他有宋小鸽,他想和宋小鸽从头开始。
程熹暗自将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趁程樾外出花天酒地,和宋小鸽彻底远走高飞。
程樾几日后才发现程熹彻底逃走了。他怒不可遏,四处撒火,成天灌酒。
倾诉时,程樾数次重重拍桌,惊得长欢困意全无。
到底喝多了酒,程樾倒在桌面上,嘴里念叨几声。不再闹腾。
长欢听罢,也知再找程熹算账已是困难。不过她就当听程樾说书了,当然在程樾这边不太厚道人伤心欲绝呢。
长欢唤府中丫鬟扶程樾回房,丫鬟推搡来去,都不敢,说是怕程樾突然用蛮力甩走她们。
无奈,长欢亲自搀扶程樾。
这人喝醉了,沉得很,差点压折了她。
几近艰难,她总算将这石头扔回床上,松了口气。她弯腰替她扯了鞋,草草替他盖上锦被,便不再管他她哪里愿意伺候别人?
“程熹!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去哪吗?!老子放过你罢了!是老子不要你!厌了、恨了你!”
他们两个人的事,长欢无法感同身受。
但此刻她听闻程樾醉中呓语,她信他对程熹真的好过。
只不过,他们一开始就是错的。程樾当初行为的恶劣,不亚于逼良为娼。
最初的伤痕,最难补救吧。
长欢离开程府,突然有些惆怅。
她步子快,很快就看到段府。
“段夫人,段夫人。”突然有人喊他。
她细细一辨,不是她熟悉的声音。
回过头,长欢只见一尖嘴猴腮的男子。她眯了眯眼,将他看清了些,再搜肚刮肠,确定不曾与他相见。
她指了指自己,询问,“你找我?”
金大石点头,“段夫人,我找你。可否到僻静处说话?”
长欢挑眉,变得警惕,“你有事便说,何须躲躲藏藏?”说来她被暗算、构陷的次数不少,总算是有些防备心。
为难地看了看段府,金大石稍稍移动几步。这样,从段府看来,只能看见长欢,却看不大清金大石。
见来人行为鬼祟,长欢蹙起眉头,牢牢盯住他的动向。
金大石开口,“段夫人,我与府中春月交好,便从她身边得知了一些秘密。前段时日段夫人的谣言在凤城传得纷纷扬扬,正是春月的主子红鸾姑娘命春月如此做的。春月与我欢好时,一时说漏了嘴。我为夫人故意不去,觉得要告诉夫人一声。如果夫人仁慈,愿意赏我一些银两,小的更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