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祥和庆乐飘扬于整座皇城,酒食香气远驰数里,让前来庆贺的各国使节开足了眼界,也见识到西引王朝的牢庶。
身为功臣的玄夜爻一身银灰织琉黑宽袍大交领锦罗礼服,腰束玄黑革带,衬出他挺拔身形,长发垂放肩下,以银锁片束起,眸色俊魅流转,牢神潇洒。
身旁的晏摇光则穿着与他同色的敞领展袖曳地礼服,玉带束起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配了件银白狐裘斗篷,秀发不再扎辫,而是与他同样垂放束于肩下,几缯发丝垂在耳际,衬得粉面秀雅凝光。
烛火灿灿中,她坐在宣天殿丹墀右边第一席,就偎在玄夜爻身旁,两人交缠的视线,在在说明他们的情感正值如胶似漆阶段,不须多语。
殿外的内务总管接待着各国使节入内,当唤出「百定太子,青临到」时,晏摇光心头跳颤了下,目光看向殿外,看见走入殿内的青临,心微微发痛,目光灼灼地锁住那一如往昔的月牙白身影。
只见青临头戴金冠,腰束龙带,身形比以往清痩了些,但他目光清隽,脸色红润,缓步踏进殿内。
她惊讶的瞠大眼,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人在对面落坐。
玄夜爻虽也有几分错愕,但随即恢复神色,浓睫低垂。
「啊……真的是殿下,真的是殿……」晏摇光掩嘴低呼,泪水闪闪盈亮,即使对方曾意图轻薄,可他终究还是照顾自己多年的人,恩情仍是在的。
「你偎在本王怀里,却唤着其他男人,要本王情何以堪?」玄夜爻冷哼,举起矮几上的玉瓷杯朝对面的青临一敬,随即一口饮尽。
「王爷,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泪水难以自遏地滑落,「殿下他活着呢,真是太好了。」
玄夜爻的视线落在她喜极而泣的笑颜,不满的俯身吻去她不断滚落的泪。
「王爷!」
她羞得想要掩脸,难以置信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她的颊,甚至、甚至还用舔的!「本王没带帕子,你就将就点吧。」他勾起唇,眸底堆满邪气笑意。
「你根本是故意的吧!」她扁嘴瞪他。
这小动作看在玄夜爻眼里,就像是在撒娇,想必其他人的感觉也应该都是一样的。
「本王身上确实没有帕子。」他说,瞥向对座的青临,只见他眸色不动地僵直着身子。
「我有啊。」晏摇光没察觉不对劲,只是低声哇哇叫。
「你又没告诉本王。」他摆手,一脸无辜。
「你又没问我。」她略侧着脸,偷咬他的指头泄愤,顺便要他自重。
玄夜爻登时纵声大笑,殿内所有目光随即投向他,自然他身旁的晏摇光亦在众人视线之内。
她见状,赶紧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气地瞪着他,粉颊发烫,下点而晕,诱得玄夜爻心头发痒。
他快手攫住她的小手,轻咬她粉嫩的掌,并舔吮纤润的掌心。
「王爷!」她急得秀颜快冒火。
他浓睫纤密,在眸底形成阴影,让那双慑魂的眸更加深邃,在摇曳烛火底下,更显多情。
「你别这样看着我。」她心头大颤,小手抽不回,眼神也离不开。要是平常这样闹着玩,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不同,宣天殿上有好多人在,而且青临殿下就坐在对面……
她微偏头,可眼角余光还没瞥见对座的人,下巴便被强力扳过,对上一双微眯噙怒的眼。
「你敢看过去,本王就马上吻你。」
「……王爷,你该不会是在吃殿下的味儿吧?」
「你说呢?」他哼笑,笑下达眸底。
「……王爷,你要不要改名叫小气鬼将军?」她抿笑。
「摇光,你胆子确实很大。」
「想嫁给鬼将军,胆子能不大吗?」她出言挑畔。
走走看她半晌后,玄夜爻突地低笑,笑得浓睫轻颤,接着,他猛地按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她的唇,吻得狂野忘情,教殿内所有人全瞠大了眼,眼睛都不知道该摆到哪去。
而对面的青临,向来风雅的眸则闪过狠戾阴险。
半晌,玄夜爻才放开她,不舍地再三摩挲她被吻得涨红润泽的唇。
「你真是不知羞!」晏摇光气恼的垂下脸,细声咕哝。
「本王要是不知羞的话,做的可就不只如此了。」他难得说笑,黑眸有意无意扫向对面的青临,不是寻畔,而是一种宣示。
「你!」她咬唇,气得牙痒痒的。
玄夜爻纵声大笑,得意狂嚣间尽是满足之情。
「夜爻,看来不早点替你备好婚事,是朕不对。」玄逢之不知何时走下王位,笑睇着他,身后跟着天官钟离癸。「钟离,你替他们找个好日子,得快,否则朕怕孩子都出生了,婚事还未办。」
玄夜爻浅勾笑,晏摇光则是羞得干脆躲进他怀里,不想见人,免得丢脸,却还是被他抓了出来示人,娇颜火红。
钟离癸一揖,来到两人面前,细长瞳眸一对上晏摇光,明显一愕,再睇向玄夜爻时,眸色顿变,尽管力持镇静,但还是被玄夜爻给发现了。
「皇上,依臣看,就走在三日后的申时,那是个大吉之日。」他深吸了口气,面向玄逢之恭敬地道:「半月前,天狗食日,百鬼夜行,乃是大破之局,大破之后必走是大福,再加上王爷婚庆,更是喜上加喜,对皇上而言更添祥瑞。」
玄夜爻扬眉睇着他的侧脸,懒懒开口,「皇上,臣未见过他,他是谁?」
「夜爻,钟离癸是现任天官,他的眼可观阴阳,会施法落咒,是朕在民间不经意得到的瑰宝,先前亦是他指点朕得要先挥兵离开西引,才让朕逃过了大皇子的追杀。」玄逢之顿了顿,别有寓意道:「他挑选的日子,绝对错不了。」
「是吗?」他对钟离癸没太大兴趣,只是本能告诉他,对此人必须多加提防。「臣谢皇上指婚。」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邻近几个位置必走能听得详实。
如他所料,对面的青临瞬间变了脸色。
「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就连百定的事也替你摆平了,这下你可满意?」玄逢之靠近他低语,示意青临到来,是因为晏摇光通敌叛国一事早已经解释清楚。
微扬起眉,玄夜爻面对他百般讨好的表情,心领地勾笑。「谢皇上。」
既然是这样,他就姑且相信吧。
宫宴开始,丝竹声及歌声缭绕,所有殿内的各国使节在酒足饭饱之际,开始穿梭在各席之间,当然最受青睐的,莫过于胤征王玄夜爻。
说是怕他也好,敬他也成,反正大伙都忙着巴结他。
夹在其间的晏摇光尴尬极了,不想面对百定军师为何会在西引鬼将军怀里的种种揣测眼光,于是趁隙到外头的渡廊上喘口气。
渡廊上,烛火通亮,映得殿外石板广场上的白雪黄澄如金,驱散了几分寒意,她探手掏着从天而降的白雪,手却突地被人握住。
他猛地回头,神情顿时化为说不出的歉意。
「……殿下。」她垂下脸,嗫嚅。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曾经是她头上的一片天,是她相当景仰的人,可是她从未想过,他对她竟有非份之想,而她竟也错手伤了他,让他一度在鬼门关前徘徊。
「摇光,抬起头来。」
那温雅的软嗓,更教她无脸见人。
「我教养的摇光可是仰不愧天,俯下怍人,如今,可变了?」
闻言,晏摇光缓缓抬脸,水眸覆着泪光。「殿下,摇光未变。」
「可,我瞧你改了发饰,换了服饰,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百定气味,你……舍弃百定了?」
「我……」她不知所措地扁起嘴,泪水滑落。
「摇光,你真打走主意舍弃百定?」
「殿下,我不是要舍弃百定,而是决定留在西引,王爷待我极好,我……」她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够让殿下明白她的想法。「我喜欢王爷,我舍不得离开他。」
「那就好。」
晏摇光诧异地看着他。
「我祝福你。」
「殿下?」
青临扬开如往常般的春煦笑意。「我还得向你道歉,那日在鬼川镇,我……逾矩了。」
「不、不,是我的错,不管再怎样,我都不该对殿下……我日日夜夜地祈求老天爷能让殿下安好无事,哪怕是要折我的寿,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