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蜂蜜唇膏
季节更迭,市面上换了一茬蔬果,人们也添了应季的衣衫。这天,连绵多日的秋雨终于转晴,蓝天白云让人心旷神怡。中午吃过饭,言啸靠在办公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旁边的部门同事在闲聊。
小曹和小刘挤在莫云工位旁边窃窃私语,莫云虽是女孩子,但到底理工科出身,所以兴趣爱好跟同龄男生相差不多,三人从最近发布的硬件产品聊到新上市的手机游戏,然后不知怎么又转而聊起了神神鬼鬼的灵异故事,最后竟落脚到了秋日养生的方法。
莫云说今天下班要去买点百合、银耳、莲子带回家让妈妈煲汤,滋阴降燥,还说雨刚停就觉得空气干燥,北方秋冬季节太缺水了,在南方念书的时候皮肤状态都好不少。
小曹说等供暖之后更干,办公室里该放个加湿器。
“据说那东西喷出来的水雾PM2.5特别高。”小刘说起自己曾在网上看到的科普。
三人又顺势开始讨论即将席卷整个华北的雾霾,贪恋地望了望窗外难得的蓝天,交流起防霾口罩的使用经验。
言啸听着同事们聊天,想起了最近俞小河干燥的双唇。
好像确实是因为季节原因,夏天的时候似乎没见他嘴唇这么粗糙。
于是下班之后,言啸拎着二人的晚餐,跑去买了一管润唇膏。园区附近没有大型商超,小店铺里唇膏种类不多,加之他对这些东西并不熟悉,看了几眼不得要领,便随便选了最贵的一种,付账走人。
二人吃过晚饭,言啸拉住俞小河的手腕,阻止他收拾碗筷的动作,把他拽到之前买的立镜前,掏出润唇膏给他。
幼白色的小方管被封在简易的塑料包装中,言啸双手一用力,将塑料壳破开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把唇膏轻轻放在小河的手心里。
“入秋之后干燥,给你买了这个。”他推着小河的肩膀让他面对镜子,自己也从镜子中注视着身边的人,“涂上可能会舒服点……你平时要记得多喝水。”
俞小河没想到会收到这种东西,一时有些失神。他从镜子里看着言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低下头,小心捏着手里一指粗的小管子,也不打开,只是在手里把玩,往前转一圈,又往后转一圈。
“不涂上试试?”言啸觉得他动作有趣,催他试试效果,“我平时也不用这些,但是不像你在外面跑,所以还好。”
“嗯。”小河一边说,一边打开唇膏,他把乳白色的膏体旋出来一点点,然后熟练地在上下嘴唇画了两道弧线。
俞小河凑近了镜子,抿抿唇,视线向下,微微侧头,好像在端详。润唇膏抚平了他嘴唇上那些因缺水而产生的小裂口,在灯光下显示出一种丝绒般的质感。言啸突然被他这样性感的神情打动,喉结上下动动,刻意清了清嗓子,道:“怎么样,我看商品介绍上说,是蜂蜜味的。甜吗?”
“有一点,”小河咧开嘴角,“确实像是蜂蜜的味道。”
他顿了顿,脸上热烈的笑容慢慢变得柔和,他从镜子中安静地看着言啸,手上还捏着纤巧的唇膏,没有盖上盖子。
“您要试试吗?”尾音轻颤,像带了钩子。他翘起下巴直视言啸的双眼,眼神里有喜悦感激也有挑逗与诱惑。
两个人距离很近,言啸甚至能感受到这具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身体所散发出的热度。他有些期待,却又不那么期待。他第一次直面俞小河另一面的魅力,不同于以往的清爽纯洁,有些招架不住。
试试?怎么试呢……
见他沉默着没拒绝,小河便浅笑着伸手揽住了言啸的一边侧脸。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手指冰凉还是因为对方的脸颊发热,过分明显的温度差让他稍微缓和了动作,他抬起睫毛,看了言啸一眼。
言啸接收到了这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脑子里乱七八糟,他此时只觉得俞小河呼出的气息全扑在自己皮肤上,像蒸汽熏着灶上的笼屉。言啸闭了闭眼睛,堪堪稳定心跳,敛住呼吸,静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却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那种暧昧场景。小河微微颤抖着抬起手,仔仔细细用软腻的润唇膏在言啸的嘴边也画了两条弧线。
嘴唇处娇弱的皮肤头一次被如此精心呵护,言啸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滋润,他呆愣了两秒,然后也像俞小河刚才一样,浅浅地抿了抿双唇。
一丝别致的蜂蜜味道触动着他的嗅觉与味觉,说不上甜,但是很清新。
俞小河仍然在他身前微微仰视他,他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言啸的嘴唇上,像是在观察润唇膏的功效。
“您觉得……怎么样?舒服吗?”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近了,他的声音很轻。
“嗯。”言啸也不禁将声音放低。
“……谢谢。”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再次道谢。
言啸看到,俞小河紧张地捏着手中的东西,脸上渐渐染了红晕。他的视线慢慢从嘴唇上移,对上了言啸的视线,惊慌地低下了头。
“你害怕什么呢?”言啸不由分说地捉住了他的手,帮他把润唇膏的盖子盖回去,贴在他耳边命令,“……别躲。”
他低下头,蹭到了俞小河的鼻尖。
“咚咚咚——”,震天的敲门声恰在此刻响起来。俞小河趁言啸不备,闪身蹿到两步外,定了定心神,然后走去开门。
言啸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直起身望向门口。
是一个卷发的中年女人,脸上浓妆艳抹,白得发亮,皮肤紧绷绷的,虽然没有皱纹却看不出弹性,脖颈处倒有明显的褶皱,泄露了她的年龄。
“金大姐,有事吗?”俞小河很客气。
“通知一点事,”被称为金大姐的女人也露出一些笑容,她往前挪了半步,看了看站在屋子正中的言啸,跟俞小河说,“分租转租得跟我说一声啊小俞。”
俞小河也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对言啸笑了笑,然后跟来人解释说:“我朋友,一会儿就走了,不住这儿。”
“那就好……有这么个事儿,”女人掂量着语气,“这不马上就到冬天了,今年的采暖……”
“采暖有变化?”
女人点点头:“也不是我非要折腾,我也是没办法。你看我这儿这么多年,水啊电啊,都没人管过。但是今年这采暖政府是下大力度管了,全市,从市区到郊县,个人的燃煤锅炉全停。为了环保啊,节能减排,治理空气,咱们老百姓都得理解。可这没几天就冷了,热力公司的集体供暖一时半会通不到咱们这里,大冬天也不能让你们冻着,烧不了煤,就只能烧油了,但是烧油可比烧煤贵多了……”
七拐八绕说了一通,俞小河总算听到了重点,他低下头苦笑,没说话。
女人耐心很好:“小俞,你也体谅体谅我,将心比心吧,我换个锅炉也是要花钱的,还不是小钱。这次可真不是我要怎么样,上面的政策就是这么严,治理空气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你看看电视新闻上天天都说这些。哎,我这儿这么多人,一家一家让我费口舌啊。”
女人停了停,又说:“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去年每月100取暖费,今年200,从11月到2月一共收4个月,你要是实在不乐意,想搬走,我也不拦,还按合同上定的退租条款就行。行了,就这么点事,不打扰你了。”
女人走了,室内重归安静。
俞小河的眼神扫过刚才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看了看言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房东。”
“嗯,看出来了。”
“金姐其实人还不错,脾气挺好的。这种事没办法,治理环境也是为了大家。”
言啸没应声,走到桌前帮他收拾,两个人便沉默着把碗碟一一洗净归置整齐。
俞小河像以往一样给他递来毛巾,言啸慢悠悠地擦手,忽然说:“你搬去我那里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