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添新伤
开学在即,尹千阳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白美仙也给他洗好了校服和书包,万事俱备,就差暑假作业没写了。
不过他不坐到棺材里不咽气,不到开学前一天不写作业,特倔强。
“冰冰,这两天干吗呢?”尹千阳在沙发上躺着看球赛,边看边给体委打电话,“陪我去拆石膏呗,拆完请你吃烧烤。”
“大白天吃什么烧烤啊。”冰冰待在空调屋不愿意动,“小山呢?”
尹千阳往院子里瞅了眼,兴致不高地回答:“他爷爷不是在古玩街开店的么,这两天他去看料,特忙,我就没告诉他要拆,哎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兄弟?”
冰冰不爽道:“知道了知道了,给我准备俩冰棍儿,等会儿就到。”
尹千阳挂了电话继续看球,约莫过了四十分钟冰冰才到,吃完冰棍儿俩人出门去医院,冰冰说:“就别拿拐了吧,拆完应该能正常走了。”
尹千阳放下又拿起来,还挺舍不得:“没事儿,拿着上公交没准儿还有好心人给我让座呢,防身也行啊。”
叨叨了一路,到了医院又直奔骨科,还是上回那个大夫,但屋里挤满了人,尹千阳和冰冰贴着墙边等,冰冰说:“下回可别冲动了,那天不跟他们比赛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不行,你不能因为怕出事儿就让傻逼为所欲为。”尹千阳扫了眼正看诊的人,心说人家兄弟真多,来了一屋子,然后继续道,“体校的人四肢发达,脑子完蛋,还嘲笑咱们,那必须给他们颜色瞧瞧。”
冰冰无奈道:“你给人家颜色瞧,可受伤的是你啊。”
“男人不受伤算什么男人。”尹千阳愣头青一个,属于混社会一天就能把自己混死的那种,“放心吧,这事儿没完,体校那帮傻大个迟早在我面前输得很惨。”
围着大夫的一圈人纷纷回头,其中一个说:“体校的□□大爷了?”
尹千阳一愣:“我等半天还没嫌你们慢呢,多管什么闲事儿?体校的没□□大爷,但我将来肯定要操他们大爷!”
冰冰扯扯尹千阳的袖子:“来者不善……别惹事儿……”
“怕什么,看他们身高和咱们一样是普通人。”尹千阳拄着拐等对方靠近,渐渐的他和冰冰被包围了,“干吗,找茬?”
对方为首的问:“你俩几中的?”
尹千阳回答:“市一中实验班,站不更名坐不改姓——聂颖宇!你们呢?”
“我们?”对方六七个全乐了,“我们是体校田径队的。”
话音刚落拐就扫了过来,尹千阳一下杵走了仨,然后拉着冰冰就要突围,大夫在桌后大声制止,但诊室内已经乱作一团。
冰冰暴喝一声连推带搡,尹千阳拿着拐乱敲,还用石膏踹对方,战斗之间拐被对方抓住了,“给我放开!”尹千阳吼了一声,吼完就被踢到在地。
武器,一寸长一寸强,但是空间小了太长反而有所限制。
尹千阳已经摔在地上,拐被扔到了墙根儿,拳头跟雨点儿似的往身上砸,他知道应该捂住脑袋,但忍不住伸着手,“我的拐!我的拐……”
医院保安终于来了,副院长也来了。
没有医患纠纷,也没有医闹,就他妈排个队造成了一场混战,冰冰皮糙肉厚也挂了彩,尹千阳更别提了,鼻梁眼角都流着血,胳膊腿上还青了好几块儿。
田径队那拨人走的时候,还是为首那个说:“聂颖宇是吧,我叫秦展,欢迎你以后来报仇。”
尹千阳还没服输:“下次不打死你我不姓聂!”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半下午了,石膏一拆松快了不少,走路也没问题,但脸上挂彩身上淤青的,实在不好就这样回家。
冰冰苦口婆心道:“千阳,下次这种事儿,你换个人陪行吗?”
“不,下次还咱俩,咱们都有经验了。”尹千阳扶着冰冰去边上等车,顺便开了个总结会,“被踹的时候才发现那帮孙子穿的钉鞋,这是田径队标配啊,大意了。”
说着来了一辆车,尹千阳把冰冰推上去,他要坐另一辆。
八月底热死个人,鞋底薄了走路上都烫脚,走快了晒得都头晕,聂维山在料市转了多半天,收了几块儿散料,正准备回的时候看见了一块儿柿子黄。
这个色适合肤白的戴,手链项链都好看。
又耽误了十几分钟,所有买好后已经快五点了,聂维山把东西在电动车上放好,这才准备回店里。太阳西斜没那么晒了,到古玩一条街的时候正好能吹到穿街的凉风。
“我操。”聂维山紧急刹闸,看见了坐在店门口的尹千阳。
尹千阳本来拆了石膏算是正常人了,而且细白的脚腕上戴着多宝链还挺好看的,可他脸上挂着彩太缤纷,再可怜巴巴地一坐,经过时都想给他掏两块钱搁下。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晒干巴了。”尹千阳嘴角的血已经凝固,但嘴不能完全张开,“爷爷在机器房呢,我到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聂维山拎着东西走近:“电动车都给我吓没电了,今天下午估计也没客人,谁见了你还敢进啊。”
两个人回到店里,尹千阳在柜台后坐着看聂维山买的料,他也看不出好坏,所以只看哪个颜色漂亮,说:“这块儿好看,跟柿子似的。”
“这就叫柿子黄。”聂维山灌了一大杯水,“先说你这一脸怎么弄的?”
尹千阳讷讷的:“何止一脸呀,你看看我背上。”他撩起衣服转过身,背上成片的淤青,像脚印,“拆石膏的时候遇见了体校田径队的,大战一触即发,他们伤得更重,尤其是打头儿叫秦展的,估计仨月内他都跨不了栏儿。”
聂维山走过去:“还想开学前去游次泳呢,算了。”
“别啊,这伤睡一觉就好。”尹千阳又转过来,还仰头看着对方。聂维山心里那个烦,说:“我他妈怕遇见体校游泳队!”
第三次大战又得一触即发!
晚上尹千阳没走,怕回家被白美仙收拾,吃完饭陪聂老看电视,一老一少在电视剧跟前还挺有共同语言。
聂维山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站在门口说:“我出去一趟,卷闸门落下别锁。”
“我也去。”尹千阳腿好了就憋不住。
“你陪爷爷看电视,三婶儿的链子修好了,我给她送过去。”聂维山说完就走了,他骑车到了一云胡同,送完没多待又走了。
三叔家在一云胡同,尹千阳家是旁边的二云胡同,本来他家也在二云胡同,但是他爸欠债早把院子卖了,不然他和尹千阳就一墙之隔。
回忆着几件破事儿到了东区广场,广场边上已经聚了一伙年轻人,聂维山把车子锁好过去,招呼道:“没迟吧,今天吃饭晚了。”
“没有,体校那帮子还没到呢。”说话的是摩托店老板,晚上这些爱刺激又不惜命的男生租摩托上高架桥飙车,本来是自己玩儿,久了就成了赌局。
其实赌的成分不大,主要是为了逞强争高低。
聂维山挑了一辆坐上,然后戴上头盔,这时七八个人从马路对面过来,荧光的钉鞋特别显眼。等那帮人到了,为首的说:“今天不全上,也就我玩儿。”
老板说:“车都准备好了来这出,今天魔鬼训练了?”
“别提了,我们队不是有个崴脚了吗,今天去医院碰见俩傻逼,干了一仗。”那人说完揉揉肚子,“那家伙拿拐杵得我现在还疼,也就展哥还有劲儿飚了。”
聂维山隐在头盔里笑:“那公平点儿,今天不赌钱了,跑一圈儿就结束。”
秦展上了另一辆:“用不着,工农路边上算终点,慢的五百块钱。”
两辆摩托车扎在地上,车把一拧同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尾气喷出轮胎抖动,倒计时结束瞬间蹿了出去。
体恤被吹得鼓了起来,身体前倾微微压低,阻力渐小速度变得更快,聂维山隔着头盔上的挡风玻璃注视前方,在上高架桥的一刻想象了尹千阳拿拐打人的样儿。
人家真没说错,确实挺傻逼。
风声呜咽,两辆摩托一前一后咬得很紧,冲下高架桥时没人减速,多少辆车被超过,他们穿梭其中,速度越来越快,如果躲避不急刹车的话,会因为惯性整个人飞到桥下。
秦展微微松了车把,调整了速度。
聂维山目不斜视直接将油门踩到了最底,下桥俯冲,全力加速,半秒不到就把对方落下了一段距离,然后听见秦展骂了句脏话。
距离只要拉开一点儿就不好追了,两分钟后工农路边上,聂维山摘了头盔擦汗,发现自己掌心的茧子又厚了点儿。
秦展也到了,停车骂道:“你他妈为五百块钱赌命呢?!”
“我都说了今天不赌钱。”聂维山下车走近,薅住秦展的衣领就把对方拽下了车,反手又给掼在了地上,“我就是想揍你。”
然后聂维山就开始揍了,但他比较讲江湖道义,大概揍成尹千阳那样后就停了手。
“以后出门得看黄历,”秦展坐在道牙子上捂着脸,边说边流鼻血,“哥们儿,咱俩有过节吗?我记得老板叫你聂什么山,我惹过你?”
“聂维山。”聂维山坐上摩托准备返回:“你今天在医院打的是我兄弟,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反正他经常挨打,可你下手太黑,把人脸上身上弄一堆伤,有点儿过分。”
秦展恍然大悟:“聂颖宇,聂维山,合着给亲兄弟报仇呢,你这么厉害,你弟怎么那么菜啊?”
聂维山一愣:“你说谁?”
“聂颖宇啊,不是你弟么。”秦展拍拍裤子起来,“还说下回不打死我不姓聂。”
尹千阳这完犊子的东西,跟人交恶还得用化名,聂维山无语地发动摩托走了,等回到东区广场还了车,然后骑上电动回了古玩一条街。
月光挺明,尹千阳坐在后院玩手机,听见卷闸门响就起身去迎,他跟着聂维山进西屋,说:“送个链子用这么长时间,都够来回好几趟了。”
“我送完待了会儿,吃了两块儿西瓜。”聂维山换衣服去院里洗脸刷牙,“三叔家电视大,还看了会儿电视剧。”
尹千阳信了,一并洗漱完回了屋,上床睡觉,眼角有伤只能平躺,刚想睡的时候被踹了一脚。聂维山在黑暗里问:“今天打架你告诉对方名字没有?”
“我说了小宇的名字,我就是想吹自己是市一中实验班的,没别的意思。”尹千阳忽然心虚。
聂维山说:“没事儿,只要别留我的名字就行。”
“别担心,你那么怂我不会连累你的。”尹千阳拍拍肚子,拍完还去摸聂维山的手,“你这双手是要雕石琢玉的,打架的事儿交给我就行。”
聂维山对着墙乐:“阳儿,那块儿柿子黄给你做个回纹珠的手串怎么样,一个月不惹事儿就雕一颗,坚持住的话高中毕业正好雕完,你能坚持住么?”
尹千阳保证道:“坚持不住我不姓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