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钻石和翡翠忙端茶上点心,昭萱郡主由丫鬟伺候着解下狐狸皮子做成的斗蓬,坐在丫鬟搬来的薰笼上,和她抱怨道:「你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若不是听到端王表哥说,我还不知道哩。」
阿竹一怔,「端王?」然后又瞄向案下的那两只花花绿绿的鹦鹉。
昭萱郡主双手捧着热茶,一脸惬意,说道:「对啊!这些天里我在宫里陪太后娘娘,恰巧见到端王表哥也在,后来和他说了几句话,听到他说你生病的事情。今儿出宫,便直接往你这儿来了。」
阿竹笑道:「你进宫陪太后娘娘可是大事,我不过是生场小病罢了,便不让人告诉你了!」
昭萱郡主啐了她一口,直道她不将她当朋友。
两人随意地聊了会儿后,阿竹又问道:「你和端王的感情很好?」昭华郡主都被拒亲了,她不是应该和自己母亲姐姐一起同仇敌忾,恨死端王才对么?
「我有这么蠢么?」昭萱郡主又白了她一眼,凑近她说道:「我爹其实不同意母亲的行为,闹得姐姐现在里外不是人。现在好啦,终于可以放心地为大姐姐挑选夫婿了,凭我们的家势,大姐姐一定会嫁得极好的,不是皇子妃更好呢,不用卷进那一团乱七八糟的事情去。虽然端王拒了婚,但母亲也不能拿端王怎么样。你瞧,就像现在,不过是太后娘娘一句话,端王表哥便结束了闭门思过,皇帝舅舅也没有再说什么,母亲心里再恼,也是个明白人,面子上仍是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皇室中人,即便暗地里撕杀得你死我活,面上仍是要端着笑脸,狭路相逢,还要满脸笑容地打招呼。所以昭萱郡主根本当先前的事情没发生,该如何便如何。也因为她这种率直活泼的性格,太后方会极疼这外孙女儿,有空便招她入宫陪伴。
「驸马如此想也没错。」阿竹肯定了孔驸马的行为,她见过孔陵轩,看起来是个脾气极好的男子,和安阳长公主站在一起,一张扬一温雅,极为搭配。
昭萱又撇了下嘴,说道:「你别看我姐姐是个有志向的,其实她的性格比较像我爹,也和我爹比较亲,有些优柔寡断,她没嫁给哪位皇子表哥,我还开心呢,将来她也不用太受罪。」
阿竹听得又是一笑,心里倒也认同她的话。昭华昭萱这俩姐妹,除了长相外,性格真是一个像父亲一个父母亲,而且让人喷饭的是,昭华明明性格像孔驸马,是个比较温和随性的,却又具备了长公主的野心;而昭萱郡主像长公主率直张扬,但却像父亲一样喜欢闲云野鹤,没有执着于要嫁个权势滔天的夫婿,只想嫁个自己喜欢的,即便平凡些也不要紧。
将自己弄得暖和了,昭萱郡主抱着肚子直叫饿,说她出宫便直奔靖安公府来了,根本没吃东西呢,又让丫鬟们去给她弄些吃的。等丫鬟端来了一盘梅花酥,边吃边盯着阿竹看,咦了一声,说道:「怎么见你好像瘦了?这脸都尖了。」
阿竹摸摸自己的下巴,没有镜子也看不到,便道:「许是咱们有一个多月不见面了,所以你产生了错觉。」
昭萱郡主又看了她一会儿,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过了年再见时,发现根本不是她的错觉。
阿竹这一病,便病了半个月。让人头疼的是,她有时候低烧不断,身子也软绵绵的无力,整日不是睡就是喝药,终于过了一把林妹妹的瘾。
等她终于完全康复时,已经过了正月。
过了正月,严长松要带着新婚妻子去江南上任了。
靖安公府极为重视严长松这位嫡长孙,在严长松成亲后,严祈华便和老太君商量,为他在江南谋了个县令,让他去历练一翻。君子之泽,五代而斩,严家承爵子孙的教育极为严苛,省得像其他勋贵之家的子孙一样,因蒙祖荫,五代而衰。
临行前的几日,阿竹等几个姑娘都跑去阮氏那儿与她饯别。
阮氏乍然见阿竹,又吃了一惊,拉着她道:「三妹妹,怎么几天不见,你又瘦了?」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完全没了年前的那种圆润可爱。若说年前的阿竹还是一团的孩子气,那么现在的阿竹已经具备少女的娇俏了。
阿竹厚脸皮地道:「大嫂,我这是要女大十八变了,要长大了呢。」
阮氏噗地笑了起来,严青兰在旁吃着果子,和阿竹抬杠道:「自吹自擂,真不害臊!」
严青梅倒是欣慰道:「三妹妹长得像二婶,以后会是个美人儿。」
严青菊这小马仔点头如捣蒜,附和着:「大姐姐说得是!」
「只要是好话,你什么都说是!」严青兰戳着她,「应声虫,没救了。」
严青菊双眼水汪汪的,仿佛一眨眼就要流水一般,小眼神幽幽的,让严青菊顿时有些心虚,好像自己在欺负弱小一样。不过等回神后,又气急败坏了,觉得严青菊分明是耍诈,她都没说什么呢。
阮氏笑看着一群小姑子在打闹着,丫鬟过来请示她收拾的箱笼行李等东西。
严青梅等人也乖觉,纷纷起身告辞。
临行前,阿竹盯着阮氏的肚子道:「大嫂,希望下次你们回来,给我们带回几个侄儿啊!」
几个姑娘一愣,纷纷点头赞同,盯着阮氏的肚子的眼神极为热切,将阮氏闹了个大脸红,那微圆的脸庞儿含着羞怯的笑,更添了几分甜意,让人忍不住心也跟着甜了。这又是另一种女人风情,姑娘们都还小,虽然不懂其中的女人破蚕成蝶的韵味,只觉得极为好看,心都跟着甜了。
几个姑娘愣愣地看着她,连严长松回来都不知道。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呢?」严长松严肃的脸见到几位妹妹时,微微缓和了些。
阿竹特大胆地道:「看着大嫂呢,突然发现大嫂长得真好看,将我们都迷住了。」
严青梅脸蛋微红,严青菊是阿竹的脑残粉,阿竹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附和,严青兰这愣头青也道:「对啊,我现在才发现嫂子真好看,便宜长松哥哥了!」
阮氏已经羞得低头含胸了,严长松看了她一眼,面上也闪过些许羞赧,严肃的脸差点儿崩不住,低咳一声,嘱咐阮氏好生招待妹妹们,忙不迭地去书房了,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儿。
「长松哥哥害羞了!」阿竹继续一本正经地道。
几个姑娘一脸恍然大悟,阮氏快要给这群姑奶奶跪下了,只求她们快点走,不然她的脸都要着火了。
告别了阮氏后,四个姑娘走了一段路,然后发出轰然笑声。
「哟,几位姑娘笑什么呢?我老远就听到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儿?」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
笑声嘎然而止,四人同时望去,便见到通向内花圆的垂花门口,两个穿着淡粉色长袄、橙色提花长裙,各有不同花纹的女人相携走过来。
严青梅面容肃然,端庄地道:「原来是董姨娘和洪姨娘。」
董姨娘看起来三十来岁,芙蓉脸,一双眼睛又柔又媚,脉脉含情,是严老太爷的小妾。而洪姨娘嫩生生的,就像一朵迎春花般,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是严青菊的父亲严祈安的姨娘。她们共同点是,都是现在得宠的小妾,正是张狂的时候,所以方敢在四个姑娘笑得正欢时,出声打扰。
两人今日相携在内花院里赏梅,不巧会遇到从松涛院回来的四个姑娘。有些敷衍地行了礼后,董姨娘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几位姑娘是刚从松涛院出来的?遇到什么好事儿了?难道是大少奶奶有什么喜事了?」
「不劳董姨娘关心。」严青梅淡淡地道。
严青兰素来不喜欢小妾这种生物,打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哼得两位姨娘都脸色有些变化,心里恼得不行,但也知道严青兰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儿,将她宠得像严家的小霸王,最好不要招惹她。
严青菊低下头,她的亲生母亲生下她后不久就死了,虽然抱到陈氏那儿养大的,但陈氏有自己的孩子,根本不太搭理她这庶女,随随便便养大便是是。父亲严祈安那些小妾以前还会欺负她,后来阿竹回京后,有意无意地去她那儿坐坐,做什么事都带着她,这种事情才少了一些。
阿竹也一脸正经之色,面对外人,她正经乖巧,已经形成一种保护色了。
两位姨娘脸色都不太好,严青兰挥挥手道:「你们要去哪儿便去,别来打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