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也可能是睡前看了避火图这等邪恶的东西,阿竹一个晚上恶梦连连,等好不容易被丫鬟叫起时,她满脸呆滞,俏脸发青,像游魂一般,简直糟糕极了。
「姑娘怎么了?没休息好?」齐妈妈惊道,忙让人去沏来杯浓茶过来让她醒神。
等阿竹洗漱过后,又灌了杯浓浓的苦茶,终于清醒了,徐徐地看着一屋子忙碌的人,她突然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悲悚感。
阿竹:=血=!肿么办,今晚就要被压了,会不会像梦里一样血流成河,几天下不了床?!!
从一大早开始,阿竹便觉得自己像个陀螺一般忙碌起来。
没人体谅她昨晚的恶梦连连,甚至还被打趣一定是新嫁娘太紧张,所以休息不好之类的,虽然也有点原因啦,但归根到底还是连续不断的恶梦让她睡不好觉。
穿戴好衣服后,阿竹先去给父母请安,如往常般与母父亲一同用膳。
阿竹瞧了瞧,发现父亲脸色果然不好,眼睛红通通的,如同母亲所说的,估计昨晚真的躲起来偷偷哭了。阿竹全当看不到,转眼便见到同样肿着眼睛的胖弟弟,这位根本不理周围人的目光,他正在为姐姐被人抢走而伤心。
和父母一起用过早膳后,她便又去春晖堂拜见老太君,与家族里的长辈及兄弟姐妹们见礼。
在老太君这里呆了好一会儿,待时间差不多了,方回青竹居开始为婚礼作准备。
整个靖安公府也同样忙碌起来,严祈华夫妻要招待前来祝贺的客人,柳氏也同样忙来忙去。
阿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呆滞地坐在梳妆台前,像个傀儡一般任由喜娘为自己绞面上妆。
喜娘盯着阿竹的脸蛋一会儿,笑道:「三姑娘这肌肤柔嫩,毛发几乎看不到,并不需要如何绞脸了,走个过程便是。」
齐妈妈和钻石翡翠等丫鬟听了面上与有荣蔫,阿竹呆滞地看了她一眼,反应过来喜娘说什么时,觉得这是今天听到的一个好消息。绞面什么的,以前在严青梅出阁时,她见过喜娘帮严青绞面,感觉挺疼的样子。
然后是头发,将刘海梳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额心间一点的疤痕。喜娘看得一愣,那疤痕细碎,只有离得近了才看得清,并不影响她的容貌,但却感觉好像上等的美玉多了道裂痕一般,有些瑕疵,心里暗暗可惜。
不过在钻石拿了个金丝镶宝石抹额为她戴上,那晶莹剔透的宝石正好垂在眉宇间,覆住了那点疤痕,宛若点睛之笔,美不可言。
「三姑娘这肌色莹润,配这等宝石最是适合了。」喜娘恭维道,这位即将会是端王妃,无论如何恭维准没错,喜娘一张巧嘴几乎将阿竹说成了一朵人见人爱的花。
在喜娘为阿竹上妆时,严青兰和严青菊及西府好些姑娘联袂一起过来了,严青梅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她一大早也回了娘家,不过可怜她被高氏捉壮丁去了,只呆了会儿,打趣了阿竹一翻,便被人叫走了。
姐妹们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便得阿竹的闺房里一阵热闹。
西府的姑娘们好奇地看着阿竹身上的嫁衣,年纪大些的若是还有记忆,应该记得当年严青桃出阁时,穿的也是这样款式的嫁衣,如流云般铺散着,丝滑的触感,简直与婴儿柔嫩的肌肤一般,这是进贡的宫绸所制,上面的花纹更是不凡,明明是刺绣上去的,但远远看去却给人一种层次分明之感,人静而衣动。
「三姐姐……」严青菊扯着阿竹的手,一双勾人的美眸肿成了核桃,一点也不勾人,反而很吓人。
严青兰不耐烦地道:「今天是阿竹这讨厌鬼的大喜日子,你作什么态呢?」虽然嘴里骂得凶,其实眼眶也是红的。
严青菊不理她,眼巴巴地蹲在阿竹身边,就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狗一般。
喜娘已经为阿竹上好妆了,淡淡的妆容,只有眼线及眼尾处绘得深了一些,加上沾了唇脂的红唇,勾勒得一张脸更添了几分艳色,盖住了原本的清纯,看起来年龄生生拉了几岁,给人一种女人的绝妙味道。
阿竹摸摸小菊花妹子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已经开始流泪的妹子,只能道:「放心,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不然也给你们下帖子邀你们到王府里去玩,大家都在京城,想见也很方便的。乖,别哭了,你再哭下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哭丧呢……」
柳氏正巧从外头走进来,刚好听到女儿这话,顿时柳眉倒竖,张嘴便道:「呸呸呸!你这倒霉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种话是现在说的么?」
阿竹赶紧用手虚捂住嘴,瞪大眼睛瞅着她。严青菊也不敢再哭了,只是怯怯地抓着阿竹的手,继续在旁蹲着。
阿竹自知有错,忙岔开话题,问道:「娘,胖胖呢?从中午开始我就没有见到他了。」
说到儿子,柳氏心里越发的无奈,说道:「你弟弟倒是想过来,不过怕他添乱,我将他丢给你爹了,让你爹看住他。」
胖弟弟不会和老爹现在正在抱着一起哭吧?阿竹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
柳氏看了看房里一片热闹,然后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正欲再说她两句,见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瞅着人,很快便又心软起来,叹了口气,接过喜娘递来的梳子,说道:「来,娘给你梳头!没想到一转眼,以前还在我膝头上爬的小丫头就嫁人了……」说罢,眼眶已经红了。
阿竹更是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从眼眶滚下来,吓得喜娘赶紧拿帕子小心地拭去,省得这妆容被泪水弄好,又得重新上一次。
柳氏边梳边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十梳过后,为她将发绾起来后,看着她小小的身子穿着王妃品级的嫁衣,明明还是个青涩涩的女孩儿,却撑起了丝尊贵的气息,心头越发的酸涩,怕自己再呆下去,忍不住又要抱着女儿哭起来,忙道:「好了,我再去瞧瞧有什么要准备的,你们也注意点。」
钻石等陪嫁丫头忙应是,手忙脚乱地开始钦点阿竹要带过去的贴身用品,幸好严青梅又过来了一回,指点了一会,才没有让这几个没经验的丫鬟出错。
严青梅拍拍阿竹的手,笑道:「去年这时候是我出阁,今年是三妹妹了,咱们姐妹的亲事都挑在同个月,也算是有缘了。张阁老说,这个季节是个好季节,不冷不热,你也少受些罪。不过你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吃东西,还是先吃些饺子汤圆掂胃,别喝太多水,渴了也忍一下……」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阿竹忙点头,旁边的严青兰和严青梅也听着。
严青梅将该注意的事情都说完后,看着今日一袭嫁衣显得人更娇艳的阿竹,心里叹了口气。人人都看得到阿竹成为端王妃的天大荣耀,却不知道这王妃可不好当,特别是现在朝中局势微妙,也不知道严家未来会如何。
外面远远的突然有鞭炮声传来,众人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严青菊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流满面,脸都哭花了,小白花就算长得再柔美,但哭成这样也太凶残了,眼泪鼻涕都掉下来,完全没有一丝美感啊。严青兰平时见最多的是她迎风泪流时的各种惹人怜爱的美态,现在见她哭成这样,简直是没了形象,原本心里也极为不舍难过的,现在反而极为想笑。
「我先将她弄下去收拾一下,不然真不能见人了!」严青兰说着,和丫鬟一起将哭得都抽噎无力的严青菊架走了。
严青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阿竹道:「四妹妹从小便与你好,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我也知道自你回京后,四妹妹方过得没那么艰难,所以才会喜欢黏着你。四妹妹也是真性情,是舍不得你,你别放在心上……」
阿竹同样被那朵小菊花哭得心里酸酸的,想着能有这么个妹子为她哭成这样,她做人也挺成功的嘛。
正说着话时,便见刘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进来,高声道:「吉时就要到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阿竹手里被塞了个玉如意,喜娘将凤冠戴到她头上,钻石等丫鬟有些慌张地转来转去,皆忙不迭地应着,房里简直像是菜市场般热闹。
然后又有丫鬟拎着裙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高声叫道:「花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