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也许他刚是真的昏倒了,所以才作了场美梦……不!他得赶快醒来,他还得将草图加工,得赶快将设计稿完成请工匠制作……

「小姐,大夫请来了!」

与郎家相熟的陈大夫几乎是被杜鹃给拖进来。

「大夫,」林真玉拉过椅子请大夫就坐,「请帮我的夫婿看看状况,他的面容苍白无血色,我刚让他喝了碗鸡汤,情况似乎有好些了。」

「小姐别慌,我瞧瞧。」大夫拉过易风暖的手腕细心诊脉。

林真玉就蹲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小手攀着易风暖的大腿,「您说,他是不是疲劳过度?或者营养不良,才会瘦成这样?说不定还有神经衰弱的可能?他这个人呀,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饭都忘了吃,觉也忘了睡。醒得比奴仆早,睡得比任何人还晚,请大夫一定要说说他,别以为依恃年轻,身子怎么操都不会有事,少年过劳死也不是没前例的呀……」

「小姐!」大夫温声打断她,「请您安静点,这样我无法把脉。」

「抱歉。」林真玉红着脸,难为情的低下头去。

身边男人目光灼灼,端凝犹露急切,强自镇定的俏颜。

「那个……我刚用红参炖鸡,会不会太补?我忘了身子骨虚弱的得慎用红参,否则可能造成血压升高……」

「小姐,」大夫微笑时的嘴角是抽搐的,「请安静让我看诊好吗?」

「好……」她忍不住嘟囔,「但你看得很慢呀……」

她的碎碎念,老大夫耳背没听见,但身旁的易风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抿着唇,咬着牙,强力压制胸口翻滚的笑意,大掌掩着脸,偏过头,免得被瞧见他忍得快得内伤了。

「姑爷!」陈大夫叹气,「您的脉搏跳动过于急剧……」

「是不是我用红参炖鸡的关系?」林真玉着急起身。「这下糟了,万一血压陡然地升高,中风怎么办?」她满怀歉疚的拉着他的衣袖,「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

「姑爷,请您别忍笑了。」陈大夫无奈放弃松手。

「咦?」林真玉愣住。

「抱歉!」易风暖转过头来,见她一脸呆愣,样子傻傻的,好可爱,终忍不住爆笑开来。

「我想是不会有事的。」陈大夫笑了笑,「只要多休息,正常进食,很快就会恢复健康了。」

「噢,好的,感谢。」那人在笑什么呀!「杜鹃,麻烦送大夫。」

「大夫,这边请。」杜鹃领大夫出去。

「喂。」她推了推笑得全身发颤的人,「笑什么?」

「没什么!」他定了定心神,「我喝鸡汤。」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喘了口气,憋笑,再喝一口。

算了,他爱笑就让他笑吧!

话说,打自她来到这时空,时间数数也有八个月了,别说见他笑了,喜怒哀乐从未曾在他脸上停留过,他就像娃娃一样,总是一号表情,不肯让任何人猜测出他心中的真正思绪。

不管如何,看见他笑,她也跟着开心,就算他明摆着是在笑她,她也一样开心!

「鸡汤放着,先用膳吧!」她将盛着晶莹白米的碗与长箸放置宽大的掌心,「用完膳,我们就回家歇息。」

「我还得留下来画设计图……」

「不准!」她温柔而坚定道,「回家歇息,这是小姐的命令!」

兴许是这段时间的心身俱疲所致,也可能是绛芙园的危机有了转机,让易风暖紧绷的神经较为松缓等原因,才会刚入戌时,即挡不住一身倦意,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睡了好一阵,他迷迷糊糊的被外头更夫敲打的梆子声所扰醒。

一、二、三……共敲打了三下,是三更天了。

他翻过身,面对着外头,想再歇息一会,不期然听见房门开启的细微声响,他微张眼缝,微弱烛光穿透床幔,有人缓缓走了进来。

来者动作轻巧的掀开床幔,一阵清淡荷香随之入鼻,无须张眼,便晓得是她。

她入他房做啥?

而又仅是这样静静的伫立,是为何?

过了一会,烛火被吹熄,他感觉她上了床来。

他有些讶异,仍不动声色。

在吹熄烛火之前,林真玉就已确定好床上的空间,小心翼翼在不扰醒他的情况下,绕过他,爬到内侧的空位。

她偎靠着他的背,小脸儿贴上左侧的肩胛骨,藕臂横过他腰侧,原想握住他的手,可惜人娇小,手不够长,费了劲,也只能拉到粗腕。

罢了,拉手腕就拉手腕,只要能靠着他睡,就好。

「风暖……」背后细嫩的低喃,软透了心房。

说实话,对于她傍晚的那一番言词,他并非全然相信。

死而复苏之后,她的性格变化实在太过突然,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再刁蛮任性,甚至一转为温婉柔善,贤惠有礼,时时笑脸迎人。

她与下人之间的分际不再显明,她甚至会主动关心他们的情形,原本对她充满畏惧的奴仆们打从心里尊敬起这位郎家遗孤。

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对他的态度了!

一个才在上一刻愤怒的指责是他害她难产失去子嗣的女人,怎么可能醒过来后就完全变了个性子,甚至还想与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自狂喜后冷静,更多的是疑惑。

别怪他思虑过多,在成亲前,郎芙洁是未曾正眼看过他的千金大小姐,成亲之后,她恨他入骨——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低下奴仆竟成了她的枕边人,却又不得不因父亲的遗言而委曲求全,她甚至怀疑是他下了符咒,迷惑病榻父亲的神智,才会将她许配给他!

他千方百计、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夺郎家产业!

这样的指控,时刻在他耳畔冷酷的响起,也将他的情一步步摧毁。

就因她的态度如此冷绝,更显得她死而复生的个性大变藏了太多疑点。

可一双水灵灵美眸中的柔情,就像火把,引燃死灰,将他拉扯入天人交战的痛苦境地。

他犹记得因身子受到过大创伤,昏睡数百日的她,在真正完全清醒时,顾盼四周的眸有着掩不住的惊愕,他初时以为她是对于自个儿的死而复苏感到迷惑与惊讶。

然而,当他上前,欲为她净颜时,她很明显吓得怔愣住了,还傻傻的问他——「为什么?」

她一问「为什么」时,他竟也不知该如何回复。这不是她的要求、她的命令吗?何来的为什么?

他未回答问题,她从此后也未再问。接下来做月子的那百日间,她异常沉默,可那双眼瞳却特别明亮,老是咕噜噜乱转,旁边一有人说话,就竖直耳朵专心聆听,十分专注的随时随地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她是郎芙洁,外型清雅秀丽如夏日绽放的粉荷,浑身散发着不容随意亲近的高贵气质,最不能错认她身份的是那一身淡雅荷香——据说是郎夫人怀孕时,不知为何莫名的喜以莲子与荷花为点心,故生下的女儿一身荷香。

这样的香气,除了她以外,无人拥有,她是货真价实、真真切切的郎芙洁,可——

却又不是!

他实在找不出理由解释一个人性情丕变的原因,他能想到的就是此为她打发时间,用来折磨他的游戏,可整人游戏均是针对他而来,就算是为了欺骗他所装出的柔情也都维持不了半天,这次却整整超过半年!

况且,有必要连下人都做起戏吗?

每一想到这问题,他就头疼?

身后依偎着他的美人儿忽然动了下,「你没睡?」

她是怎么发现的?

「别装了,哪个人睡着时心跳会突然加快的!」林真玉撑起上半身,下颌靠着他的肩头,指尖戳了戳他的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他不动声色,闭着眼,继续装睡。

「难道真是我弄错了?」她又观察了好一会,确定他真的没动静。「那我就不吵你了。」

她嘴上说着不吵,人却未躺回去,反而摸上了他的脸,柔软细致的指尖在黑暗中扫过他长长的浓眉,拂过紧闭的眼帘,滑过高亭的鼻梁,再四只指头整个盖上他的薄唇。

「你是长这个样呢……真好看的脸……」她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声线极低,要不是夜深人静,要不是她人就勾在他身上,他还听不真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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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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