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所以是真的有了……」大掌贴着颌,看起来十分烦恼。
「相公。」她拉着他的上臂,「你怎么了?你不想要这孩子吗?」
「不能拿掉吗……不!这也很伤母体……」他苦恼的喃喃自语。
「相公!你在说什么?」他竟然想要她拿掉孩子?!「你不要孩子吗?你不要我们的孩子?郎家的孩子?」
难道她猜测错误,他根本不想要郎家的血脉?
他根本不爱小孩,更不想要自己的骨血?
「既然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的事?林真玉万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无奈的想法。
「你……」他思虑着该怎么说,「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家,一直到临盆为止,都不要出门,也不要出房门……」
「为什么?」现在是将她关监牢吗?「我只是有了孩子,不是生重病啊。而且我跟你说,有了孩子却一直窝在床上是最不健康的,要多散步,做点轻松的活动,才有利生产,这都是医生……大夫说的!」
好歹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一些基本常识她还是有的。除非动了胎气,宫缩不正常,有提早临盆的肯能等种种原因,才需卧床歇息,否则适量的运动对生育才有帮助。
他伸手想握她的肩,指尖才碰到衣裳,就急急收回手来,「你确定?」
「我确定!」
「可是若跌跤的话怎么办?」
「我会很小心的!而且紫薇,杜鹃都在我身边啊!」
「但是……」他还是一脸焦虑。
「你别担心!」原来他不是不开心,是即将为人父的忐忑与恐惧啊。明白此点,她忍不住笑了,「生小孩没那么可怕,我会很注意的。」
谁说生小孩不可怕!易风暖凛容。
母子双亡的噩梦彷佛才是昨日的事,没想到才多久时间,又可能历经同样的恐惧。
他不能失去她啊!
若失去她,他一定会疯狂崩溃的!
郎芙洁没了生息的面容在他眼前浮动,他不由得浑身发冷。
她现在进驻的身子是郎芙洁的,上一回郎芙洁生不出孩子,难产死亡,谁能保证真玉这次就会安然挺过!
他好害怕!
他好怕好怕噩梦重演!
「夫君!」林真玉忙扶住他微晃的身子,「你怎么了?」
「别扶我。」易风暖连忙将她拉开,「不管我怎样,就算我要摔跤了也都别扶我!」万一连她一块儿摔倒了,伤了身子怎么办?
「你……」她已经是又好气又好笑了。「你实在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真的没这么严重的,好吗?」她柔声抚慰。
薄唇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他不敢说出心中的恐慌,就怕她也跟着担心。这种恐惧,他一个人承受就行了。
「我知道,我只是认为小心一点比较好。我并没有草木皆兵,我……我很平稳的!」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平稳。「你先坐着,好吗?」
「可我希望你能陪我去饭前散步。」别老是叫她坐着了!
「呃……」
「陪我去走走,我想看看清圆池的荷花。」
「不行!」他断然拒绝。
去清圆池多危险,万一一个不小心人摔进池里怎么办?
「相公!」她板起脸,「你再这样过分紧张,会害得我也紧张起来的!」
「我没有紧张!」他打死不承认。「好,我们去散步。」他拉起小手,「你要牵好,一定要把我牵好……」
然而,易风暖夸张的行径不仅如此,他甚至直接请了一位大夫常驻于府内,屋舍就是他昔日的住处——因为那离林真玉的院落最近。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急急忙忙将大夫叫来——即使她只是喝汤时不小心呛了一下。
「相公真是太离谱了!」林真玉对与易风暖过分小心的态度,实在不知该说啥才好。
「姑爷也是为了小姐好。」紫薇笑嘻嘻的奉上刚熬好的药汤给林真玉,「没见过比姑爷更疼妻子的丈夫了。」
林真玉厌腻的瞟了手上的补汤一眼,实在长不了口咽下,干脆交给紫薇,「你喝了吧!」
「可是这是补胎用的。」紫薇傻瞪着手上的黑漆漆药汁。
「没病补身,有孕补胎,喝了无妨!」林真玉拿起梅子咬了一口。
还是这样清爽酸脆的滋味好啊!
「但这是姑爷的爱心……」
呜……紫薇捏着鼻子,将苦涩的药汤灌入喉中。
「可别告诉姑爷,我把药给你喝了。」林真玉警告。
「是,小姐。」紫薇皱起的苦脸比药汤还苦。
一旁正忙着整理衣服的杜鹃心想还好她离得远,否则她就得连喝三天药汤了!
姑爷的爱心都这样被小姐暗中「糟蹋」掉,真是可怜!
「不过怀个孩子,有必要这样吗?」林真玉以手支颐,肘靠着桌,心想来跟丫鬟们探下口风吧!「上回也这样,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上回?」漱了口冲淡苦味的紫薇蹙了蹙眉,「小姐是指上回有孕时?」
「对啊!他不也如此?」
「没有啊!」整理好衣服的杜鹃走过来,「当然姑爷还是对小姐尽心尽力,」毕竟是小姐的吩咐嘛!「但他这次真的十分小心谨慎,就怕有个万一。」
「或许是上回小姐分娩时,被吓到了吧!」紫薇猜测。
「吓到啥?」林真玉抬眼。
「小姐忘了吗?您差点因为难产死掉啊!孩子怎么生都生不出来,连您都差点过去了。幸亏您只是昏迷,醒来之后顺利将孩子产下,不过孩子也没了……」紫薇越说声音越弱,就怕小姐听了难过。
难不成他是怕她再次在生产时发生危难,才如此小心谨慎?林真玉恍然大悟。
难产的是郎芙洁,故她并未「感同身受」,仅是悲怜一个胎儿的逝去罢了。可对易风暖来说,则是大大不同,他是亲眼看着郎芙洁死去,也亲眼看到孩子一块儿没了——
她都忘了他是孩子的父亲啊!
这份恐惧必是在他心中藏匿许久,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我明白了。」她思忖了会,「紫薇,刚才那碗补汤,麻烦你再去帮我熬一份。」
「小姐,您该不会这次想叫我喝了吧?」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杜鹃大惊失色。
难不成小姐想要一天熬两份,尽速将补汤消耗掉?
「是我要喝!」林真玉笑瞟惊慌的杜鹃一眼。「快去吧!以后我不会再辜负姑爷的好意了。」
「奴婢这就去!」紫薇用力颔首,像只小鸟轻盈的跑走了。
以后呢,她不会再拒绝他的好意,也不会将他的小心翼翼当成大惊小怪了,她会把自个儿养得身强体壮,好在临盆时有过人的体力与生产奋斗。
她都忘了,古时医术不够发达,生孩子可是在搏命呢,若挺不过,面临的只有四块木板,与亲人的悲恸眼泪。
同样的憾事,她不会让其重演,她一定会将孩子平安生下来,让他真正尝到为父者的喜悦。
「杜鹃,陪我去散散步吧!」她将手举向杜鹃。
以往,若是易风暖不在,她才不管丫鬟们的嘟嘟囔囔,坚持不给任何人搀扶,但她现在明白他的心中有个结在,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打开,唯有她平安的挺过这一关,那结才会真正的松开!
「好。」杜鹃拉起她的手,温柔的将她搀起。
林真玉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而且还大得离了谱,大得她就算手撑着腰都快走不动。
偶尔,她会忍不住埋怨易风暖,「一定是你将我养得太好,胎儿才会这么大。」
因此,又造成易风暖另一个隐忧——孩子太大不容易生下来。
见他每次视线移落在她的庞然大肚上就面露忧色,她真怕他得了忧郁症。
这产前忧郁症怎么会是他得了呢?而她这个孕妇反而十分乐天开朗,坚信孩子必能平安生下,热她也会活跳跳的与他一起养育孩子。
过完新年,又过了一个元宵,数数日子,孩子也差不多该出来面世了,却毫无动静。
于是,易风暖又忧虑了。
「孩子……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他坐在床沿,看着妻子像座小山般的圆肚,忧虑之情始终挥之不去。
「放心,第一胎总是比较慢。」他再忧虑下去,她也要跟着哭啦!
「这不是第一胎了。」面上愁容更深。
对她而言是第一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