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路大山将望着窗外细雨出神的女人翻过身来,脸埋进她的胸前,吸闻她淡雅似花的香气,张嘴含入一颗小蓓蕾。
「大山。」
叫我相公!名不正言不顺的他正闹别扭,可就没大男人气概,只好将气发泄在口中的乳蕊,吸吮得她细细喘气。
「我想下山。」连玉棠道。
「下山?」他松开口中的美味。「想买啥?」
「不是去买东西……不过也可以这么说。」
不是买又是买?她在打啥哑谜?
「你要做啥?」
「我想去汉璃城经营小生意。」
汉璃城是这一带最富庶的城市,也是在旱灾中,唯一一座未受到巨大影响的城市。
「做啥生意?」
「我想开个小饭馆。」她最擅长煮食与设计衣服,不过这时代没有缝纫机,光是一件背心就耗掉她一个月的时间,想想,还是开饭馆比较容易上手。
「你煮饭给我们吃就好了。」他又埋首在胸口的软嫩。
「我想赚钱。」
「我可有让你缺过钱花用?」
「那是你抢来的钱。」她说了一个让他瞬间跳起,面容暴怒的单字,「脏!」
这段时日,她明示暗示都做过,尽量不跟他在这方面正面冲突,可却毫无功效。
她想她实在没那个天分达成兰姨的「小女人」资格,她的性子就是这么烈,要靠滴水穿石,她真的没那个耐性耗费那么长久的时间。
「连玉棠!」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些钱再脏,也是养活了你!」
还以为她终于不再提议要他解散山寨,是终于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始至终,都看不起他所拥有的一切!
她默然不做声。
「滚离我的房间。」
她淡道:「这是我的房间。」
「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是脏钱堆积起来的,你有办法就走出去,靠自己的双手!不要赖在这里!」
她闻言,默默起身,将衣物穿好然后走了出去。
他快被她气炸了!
坐在床沿的他火大地耙着未束松散在肩上的黑发。
她嫌他的钱脏,不就表示同样嫌他的人脏?
无怪乎死都不愿跟他成亲!
既嫌弃,又何必跟着他!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
怒气满点的拳头磓上石墙,墙壁立刻凹了一个大洞。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怒气稍微平复,想自衣柜拿出外衣穿上时,才想起这不是他的房。
他悚然一惊。
他将她赶出她的房间,那她此刻人呢?
他急拉开房门,果然看到她就站在前方不远的空地上,头发、衣服都被雨打湿了。
春雨清冷,寒风阵阵,娇小的身躯簌簌颤抖着,却十分倔强地不肯弯下背脊。
可恨的女人!
可恶的女人!
个性那么强要死啊!
他冒雨走了过去,气得牙痒痒,「进屋。」
「那已不是我的房。」细致的嗓音颤抖着,他几乎听不清楚她说了啥。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
「我希望我将来托付的对象是个好人!」
又来了!
她果然从不曾放弃改变他主意的初衷!
「要真看不起山贼,就滚!」
「我不是看不起,而是不希望我将来的子孙也只能当贼!」
「混账!」若她不是他的女人,他早一刀劈死她!「这么有个性就给我滚,别站在我的土地上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她抬首睨了他一眼,那既虚弱又坚定的模样,让他莫名心惊。
然后,她举步。
他闷着胸,咬牙不阻止。
她会妥协的!他笃定。
一旦离开他的羽翼保护,她连下山都没办法!
然而她却是踩着一步又一步的坚定步伐,冒着雨走出他的家,走向山寨大门,倔强的背影有着不肯妥协的气势。
「开门!」她扬首对着位于上方了望台的范小四命令。
范小四困惑地望着被雨淋得湿透的她,再以眼神询问后方十步远,怒气奔腾到隔着雨幕都能让范小四背脊发寒的路大山。
这对到现在还不肯正名的「夫妻」该不会又吵架了吧?
每次一吵架就惊天动地,难不成离家出走的戏码又要再次上演?
「没有头目的指示,我不能开门让你出寨。」上次他被骂得臭头,这次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来赌。
「是你头目叫我滚的!」
那一定是气话啊!
这女的一定是故意的,如此骄纵任性,偏偏头目凶悍吓人,就是在这女的面前弱得跟绵羊没两样!
「不管如何,不行就是不行!」她能在头目面前耍性子,是因为头目喜欢她,但他范小四可不买账!
「让她走!」怒嗓低沉,在范小四耳里却好像他人就在他旁边发号施令一样的清晰。
老大命令,他自然得遵从。
范小四开了门。
谁都看得出来连玉棠的举步维艰,纤瘦的身躯仿佛随时会倒下。
果然一出了大门,人就昏倒在泥泞里。
「玉棠!」路大山急冲了过去。
范小四望着路大山着急地抱起她往自家方向冲,眉头不禁深锁。
他从没想过,昔日那个自山上摔下来大难不死的柔弱女孩,竟然会对路大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
马平山寨说不定会毁在她手上。
他莫名地有着这样的不祥预感。
连玉棠发了足足一周的高烧,这段期间,人几乎不曾清醒,苍白的唇若动,都是呓语着想离开山寨的愿望。
「让我走……」她痛苦地出声,「我不要……不要用血换来的钱……」
负责照顾她的人是安以孟,每当她听到这话,就会十分无措地望向立于墙边,冷峻着张比冬天还要冻人的脸的路大山。
「头目……玉棠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假装一脸无知地问。
不太会说谎的她,问得结结巴巴。
也还好她平日给人的感觉就是憨憨呆呆的,所以也不会惹人起疑。
路大山沉着未回应的脸,转身走出去。
安以孟轻声溜到门口,左右探望,这时兰姨走了进来,关上门。
她将煎好的药搁置一旁放凉,然后与安以孟一同协力扶起连玉棠。
「你差点把命玩掉了!」兰姨口中的怜惜多过责备。
连玉棠虚弱地张眼。
她其实已经清醒,只是仍假装昏迷。
「我要让他看到我的决心。」她气若游丝道。
兰姨拿过汤药,舀了匙在嘴边吹凉,「你打算何时‘恢复意识’?」
「等他有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连玉棠张口喝进苦涩的药汁。
「可是……」安以孟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兰姨问。
「我觉得头目有点可怜耶,就好像我生在贫苦人家,后又被掳来当山贼的妻子,这都是天注定的啊!头目也是,他就是出生在山贼家,自然只能当山贼!」
「没有这回事。」连玉棠捂着嘴,咳了数声后才道,「若是真有心,要推翻现状没有不可能!」
就好似她也是出生在贫苦人家,从小不知什么叫吃饱,然而一旦给了她机会,她就死命地往上爬,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大大改善家中的环境,即使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殡,却不是死得毫无价值!
对于路大山,她是用了心机,让他对她的感情一天一天地加深,她再利用自己的命赌了这一把。
成与不成,就看他有多爱她了。
她喜爱他,但她不想未来的日子只要一听到响箭声响起,就充满对被抢劫的人的愧疚,就算她未参与过任何抢劫,但是路大山是她的男人,他的罪就等同于她的,更别说她的吃穿都是从无辜百姓中得来。
将来,她与他的孩子绝对不会「继承衣钵」,照安以孟所言,只能当个山贼头子!
连玉棠的语气虽柔弱但坚定,可安以孟仍惴惴。
范小四老爱说女人家懂什么,她的意见从不被采用,路大山是头目,比范小四更霸气、更残忍,他怎么可能会听连玉棠的意见,解散了山寨呢!
这根本是白日梦嘛!
她心里未抱有任何希望,但也没勇气提出反辩。
玉棠姐的个子明明未比她高多少,可有时她会有种玉棠姐长得很高大的错觉,就好像头目一样的气势凌人。
房门突然被拉开,还在喝药的连玉棠来不及躺下,只好装作刚清醒般的迎上一脸惊愕的路大山。
他快速地走来,满腔欲诉话语在出口刹那顿止。
他踌躇的当头,她收回视线,低首喝着苦药。
约喝了一半,她轻推开,「我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