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也罢,他本来就没想过这个洞房,遂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跨出门槛,把新娘子一人丢在新房,另外找间厢房睡觉。
然而,出去没多久,他又悻悻然地回来了。
只因他在外头遇到父亲,父亲说,为了梅氏全族八十余口的性命着想,今晚他绝不能把新娘子一个人抛下,怎么样都得待在屋中圆房,否则这事一传出去,让人知道他在洞房夜不肯碰新娘子,一人独睡他房,肯定会让轩辕大人认为儿子心中还念着安玲珑,所以不肯碰别的女人。
况且,这新媳妇来头不小,不但是兵部郭大人之女,任职左督卫军,还是个会武功的,可不好惹。
梅太医劝儿子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今夜忍一忍,把房事给圆了,若是不喜这个妻子,以后再纳个自己喜欢的妾,他想纳谁就纳谁,做爹的绝不拦他。
梅容轩没办法,只得又回到喜房。
他进来后,把身上的新郎帽和新郎服卸下,就坐在椅子上,打算今晚就这么熬着。
这一夜,新房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一点也不像新婚之夜。
隔日,新娘子没落红的事很快就传到梅太医和梅夫人耳中,梅太医气得命人把儿子叫过来,关起门来狠狠骂了一顿。
别看梅容轩生得斯文,骨子里却固执得很。娶郭燕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他实在没办法心里装着一个女人时,还去碰另一个女人,宁可被父亲罚跪祠堂也要守着贞操,宁死不从。
郭燕知道他被梅太医重罚,也不闻不问,继续过自己的日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让旁人看了干着急,却也拿他们小俩口一点办法也没有。几个月过去,某日,梅容轩从药坊出来,走在街上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转身往后瞧,这一瞧不得了,原来是一匹惊马撞倒了沿街小贩,正往他这儿暴冲而来。
他想躲,却不小心踩着什么,身子一滑就倒在地上,眼看就要被马儿踩死,他心想完了,怕得闭上眼。
千钧一发之际,忽尔身子一暖,有人抱住他迅速往旁边滚去,恰好躲过了马蹄踩踏之处。
这翻滚的力道一时收不住,似是撞上了什么,除了撞击声,他还听到女子的闷哼。
梅容轩睁开眼,不由得一怔。适才抱着他翻滚的人竟是郭燕!
郭燕拧眉。「发什么呆,还不快起来。」
他这才惊觉自己还压在她身上,赶紧爬起来,又想到自己应该去扶她,才要伸出手,却见她已经跳起来,迅速朝那匹疯马追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梅容轩愣在原地,此刻他脑子里充斥的不是适才的惊险,而是她如何以身相护,救了自己,他甚至还记得压着她时的触感,比想像中的更柔软。
「叹呀,这位公子,您流血了,得快点医治呀!」一名老头上前提醒道。流血?梅容轩赶忙检查自己,发现袖子上真的沾了血时,但又奇怪自己怎么没感觉到痛?
他检查身上,没有找到伤口,甚是纳闷,突然恍悟——
难道这血是她的?她受伤了?
他想起适才跌滚在地,明明撞击声很大,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痛,难不成是因为有她挡着?
想到此,他赶忙撩起袍子,勿勿追去。
他跑得慢,追了半天也不见郭燕半个影子,只有疯马狂奔后留下的一片狼藉。
他勿勿叫了马车回府,一回到梅府,便听管事说少夫人回来了,便直接往她住的兰院奔去。
一进兰院,他立即抓了人问:「少夫人呢?」
「在屋里呢,奴婢这就——」
「行了。」梅容轩也不等婢女通报,径直往卧房走去。
他掀开帘幔,瞧见的便是已经褪下外衣、露出香肩裸背的郭燕。
因为没料到会瞧见如此春光,他不禁呆住了,直到一个东西迎面打来,正中他的脸。
「唔!」他痛呼一声,往后跌去,揉着额头气呼呼地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郭燕亦是一怔,很意外来人是他。
「你来做什么?」她将褪下的外衣穿上,盖住春光。
梅容轩爬起来,理理身上的衣衫,又揉揉额头。「好在我头硬,不然真会被你打昏了。」
「你该庆幸我只用了三分力道,否则你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讲话。找我有事?」在她的印象中,除非有事,梅容轩才会找她,不过他通常都是派人传话,像这样直接进她的内屋,倒是第一次。
梅容轩没好气地道:「我来看看你的伤。」
她恍悟,原来是为了这事。
「不用了,小伤罢了。」
在左督卫军任职,受点小伤是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偏偏梅容轩坚持要帮她疗伤,这人一旦固执起来,就没完没了。
郭燕也不想多费唇舌,又想到伤在背上,自己也不好上药,便依了他的意。
在他面前,她也不忸怩作态,直接转过身背对他,将外衣脱下,只听得他低呼一声,接着便开始碎碎念。
「这哪里是小伤?一根碎木插在里头,幸好我来了,否则不把这碎木拨出来,把伤口清理干净,伤势肯定会蔓延,若是导致发烧就不好了——」
郭燕拧眉,觉得这家伙有点啰嗦,但看在他为自己疗伤的分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她以为伤口处理好后,两人之间就没有其他的交集,谁知到了隔天,梅容轩一早就来了,说是要检查她的伤口有没有化脓,她只好又脱下外衣让他瞧。
他说要医治好她的伤,因此天天都来兰院一趟,郭燕也只得由着他。
两人见面次数变多了,话自然也就多了。
「你在看什么?」
有一次,他为她换好药后也没离开,好奇她这几日一直在看什么,本子上头写的密密麻麻的。
「查案。」
「查什么案?」
「疯马案。」
梅容轩恍然大悟,是上回差点踩死他的马。
这事他也有耳闻。近来京城里发疯的马儿可不止一匹,据说有好几位大户人家的马儿都莫名暴躁如雷,把主人从马背上甩出去。
「别查了,马儿肯定是便秘。」
郭燕顿住,回头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这天干物燥的,送来的草料都是干的,马儿吃多了干草容易便秘,一便秘就会暴躁,喂点蜂蜜润肠通便,马儿就不疯了。」他就是这样喂他家的马儿。
郭燕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众人一直找不出原因的案子,居然被他一下就破解了?
梅容轩见她惊讶地盯着自己,似是被他的才华给惊到了,突然有种莫名的骄傲。
他被她所救,又害她受了伤,让他觉得自己很窝囊,没想到自己无心说了一句,却得到她的另眼相看,他突然觉得很有面子,心中的郁闷顿时消散。
况且她这惊讶的表情挺逗的,少了冷冽之气,添了抹可爱。
「原来如此,谢了,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她咧开笑容,向他道谢。这一笑,竞如凛冬白雪中的红梅,清丽动人,教梅容轩一时看得呆了。
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笑,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咳……不客气。」不知怎么着,他的心口忽然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