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宿醉让她思绪变得缓慢,仰起头,一时没能理解过来。他接着道:「找个方便的时间,把事情办一办。」

他说得俐落轻巧,毫无悬念,彷佛自此后便海阔天空,心无挂碍。

她缓慢地领悟过来,怔怔然望着他容色里的平静,一如那一夜,看陌生人一般的疏冷眼神。

她读懂了。离婚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他——已无心于此。

秦锐说的,答案显而易见。

于是,她咽回所有的话语,与他谈妥时间,去了一趟户政机关,结束两年的婚姻关系。离婚消息一传出,外界绪多臆测,举凡第三者、财务纠纷等等……蜂拥而来。

她开了记者会,对外澄清:「我们只是聚少离多,相处上出了点问题,无法再走下去,跟外界谣传的那些,都没有关系,我们是和平分手。韶华,是个很好的男人,能够嫁给他、陪他走过这一段,是我人生中弥足珍贵的记忆,也希望大家别去打扰他,他不是圈内人,有什么事情,来问我就好……」

而,面对她的亲属,他的解释只有一句:「很抱歉,我太不足。」无法承担严君临赋予他的那些期许,牵不了她的手,到白头。

离婚那一夜,他一个人静静站在阳台,到天亮。

母亲的诅咒,像是一头兽,禁锢在灵魂深处时时叫嚣,他努力当它不存在,直到今天,释放而出,张牙舞爪将他撕扯得血肉模糊。

或许,母亲是对的,他违背了对母亲的诺言,最终换来一段,没能善终的短暂婚姻。他闭上眼,两行清泪静静流淌。

【第九章最远的距离】

离婚之初,她只是将个人物品整理好,挪到隔壁间,初始是不想太大动作,又被过度渲染解读,等浪头稍稍平息了,再作打算。

而后,她又接了新戏,匆匆离台。

拍完回来,待没几天,又走了。

她总是很忙很忙,停不下脚步。

外头评论,认为离婚对她并非坏事,没了羁绊,她反而能更心无垩碍,海阔天空去闯事业,短短两年间,奖一个接一个地拿,将演艺事业推上另一波高峰。

或许吧。

工作之余,偶尔也关注她的动向,蔺韶华想,当年离婚是对的,现在的她,只有更好。而他——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日子同样是一个人在过,离不离婚,对他差别不大,唯一的差别,只是现在不会再因为这些而牵动心绪,没有期待,便不必再为此而起伏纠结,身心俱疲,结束了夫妻关系,如今最多就像亲人般,平和地给予祝福。

看完,便搁置一旁,全心投人自己的工作中,不会再有多余情绪。

如果当初没有离婚,他无法肯定今天的自己,会不会日渐产生怨慰,恨起她来。

他不想要那样,在感觉变调前,及时结束,还能保留心底那块净土,好聚好散。

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后悔过走这一段,也不希望未来感到后悔。

她如果人在台湾,一定会来看看他——正确来说,是看儿子。孩子监护权归他,但那只是形式上,实质意义不大,乐乐实际上是两家共同抚育。

襁褓时期,平日是向怀秀在带,假日送回他这里;上个月,乐乐满三岁,送托儿所,他下班顺道去接回家,于是改成平日待在他这里,假日送去陪陪长辈。

乐乐跟他们很亲,总是左一句阿公,右一声叔公。他没有想过要斩断所有牵连,离婚,只是结束他们夫与妻的关系,对乐乐而言,不受影响,他们还是乐乐的父母,乐乐依然拥有来自两家的关爱。

深夜,孩子睡了,他步上阳台,点上一根烟,徐徐吞吐。

上个月,儿子的三岁生日,所有疼爱他的长辈都来了,连伟松都难得大手笔送了上万元的学龄儿童百科全集,挺有心的。

这些年,伟松懂事不少,没再捅什么大小娄子让他烦恼,对乐乐也挺有心,动不动就送些孩子用得到的东西过来,学步车、玩具、衣服、尿布、奶粉、营养品……每每到这走动,总没一回是空手来。

当初得知他与又宁离婚,伟松表现得比霓霓还激动反弹,直追问他:「大嫂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婚?」

「离婚是她提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狐疑瞥去一眼。伟松似乎比他这个当丈夫的,还要懂又宁?

「……我只是觉得,大嫂很重视你,才不会轻易说离就离。」呐呐地补上几句。

「是吗?」怎么样才叫重视?如果不是真心想在一起,当初不会在结婚证书上签字,他与她都一样,但是很多事情,不是只有在乎就够,现实生活中,一旦掺入太多杂质,爱情不会纯粹,婚姻不会纯粹,他选择结束,不代表不在乎,只是……撑不下去了,如此而已。

他没有跟伟松解释太多,也不求旁人能理解,有时觉得,伟松对又宁,比对他这个大哥还要上心,短短两年婚姻,她居然收服他家每一位成员的心。

儿子的生日家宴,众人吃蛋糕时,不知是谁转电视转到了娱乐新闻台,吕薇霓便对孩子说:「乐乐你看,是妈妈耶。妈妈好厉害,又拿奖了喔。」

乐乐低头玩他刚收到的生日礼物,没有吭声。

虽然孩子话不多,性子害羞内向,但这反应……也太淡了。

又宁不常陪在孩子身边,但他们没少跟孩子聊过她,向怀秀会给他翻看又宁小时候的相片,告诉乐乐,他跟妈妈有多像;他也会不时地告诉孩子,跟他解释母亲不在身边的原因。可是一孩子渐渐长大,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是大人灌输什么都照单全收,当孩子一再问起:「妈妈呢?」时,他已经无法再用「妈妈在工作,拍好看的戏给大家看」来说服乐乐。

抽完一根烟,内心隐隐约约的浮躁感仍未消除,他正欲点燃第二根,偏头瞧见隔壁阳台透出的灯光。

她回来了?

蔺韶华收起烟,转身回屋内,走到两屋相通的那道门,轻敲了几下。「又宁,在吗?」

等了好一会,另一头安安静静,没得到回应,他正欲转身,门开了。

门的另一边,她随意披上浴袍,长发湿答答滴着水,露出衣料外的肌肤透着粉嫩的晕红色泽。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都这时间你怎么还没睡?」

「在想点事情。你刚下飞机?」一脸倦容,卸了妆后眼窝下的黑影更显,八成又是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对呀,刚刚洗澡,差点在浴红里睡着。对了,你吹风机借一下,我的好像太久没用,坏掉了。」

「过来吧。」他转身拿吹风机给她,再到厨房冲了杯安神茶,回来见她靠坐在床畔,对着儿子的睡容打吨。

再困,回来第一件事,还是要先看看她的心肝小宝贝。

她其实,很爱乐乐。

他移步靠近,轻拍她的肩,她迅速回复神智,他无声朝外指了指,两人移步到客厅。她接过冲好的安神茶,无意识轻啜了几口,恍惚恍惚的,他将吹风机接上电,顺手替她吹起头发。

太习惯了,这个动作,他做过太多回。

吹干长发,他关掉吹风机,以指为梳顺了顺发丝。她将喝完的茶杯搁上桌,手脚都缩进沙发里,蜷卧着,完全不想再动。

他移坐到她面前。「很困?要不要聊聊?」

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说啊,我有在听。」

「还没恭喜你,这次影展拿了奖,表现很精采。」应该会让她的演艺生涯,再推上一波高峰,片酬直接倍数跳翻,据说找她谈的片约都已经排到明年底。

「喔。」随意应了声,似乎对得奖一事,没多大的雀跃欢欣之情。

这样还不满意?

蔺韶华静默了一阵,犹豫再三,还是问了:「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不确定,但应该会休息一阵子,有点累,暂时不想接戏了。」

「嗯,那正好,你要不要……带乐乐过去你那里住一阵子?」

听出异样,她瞬间提振起精神,坐直身问道:「怎么了吗?你有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有,我没什么事。」

「那为什么?」乐乐一直都跟着他,突如其来要她接手照顾乐乐,感觉就很不寻常。「只是觉得,你平常没办法陪在乐乐身边,趁着休假期间,跟他多亲近,培养培养感情总是好的,免得母子感情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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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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