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不起,」崔胜威解释。「来的路上车子爆胎,所以——」
「噱,甭废话。爆胎是吧?告诉我,平常保养座车的是谁?」
「不就是你?」崔胜威望向车东元。
干,真是我!东元惊恐。「对不起,真的真的很抱歉,我错了,请您原谅。」
「嘘!」
又嘘?车东元赶紧捂嘴。
高金霞看着车东元,好温柔地说:「我知道不能怪你这个小助理,错的是你主子,因为主子无能,助理才会干蠢事。」
英明啊!车东元想竖起大拇指。
「所以,小朋友,告诉奶奶,谁是你主子啊?」
车东元望向崔胜威。「不就是你?」
啧,好兄弟相煎更要急是吧?
「威,迟到的事就别提了。」高金霞搔搔头,喝口茶。「只是奶奶在这儿等你时,想着一个问题,一直想不出答案。」
「请说,我帮奶奶想。」
高金霞低头打量自己。「我们人的身体,手和脚哪个重要?」
「唔……」崔胜威陷入长考,认真思索。
车东元也在想,但他想的是,这有必要想吗?有钱人果然无聊,要讨论哲学是吧?
「脚更重要。」崔胜威答。「没了手,脚还可以到处走。但是没了脚,就要靠人帮忙不方便,所以脚比手重要。」
「聪明!」高金霞拍手,保镖们也鼓掌。「你这么说我就懂了,那就废了你们俩的手,这是让我等的后果。」
她一下令,保镖立刻走向他们,车东元腿软,跌坐在地。
崔胜威不依,赶紧改口。「手重要,没了手还怎么帮您按摩腿?」
「慢点。」高金霞举起手杖,保镖止步。「对,没了手,你怎么孝顺我?」
「就是啊。唉,奶奶,我这个人好歹也是您的资产,伤自己的资产说不过去吧?以投报率来看,这几年我帮您赚了多少钱?我没了手,工作不方便,您还怎么压搾我?」
这下换高金霞陷入长考。「可是……也许没了手,你的脑子会发展得更强大,想出更多帮饭店赚钱的方法。」
「吕后斩了戚夫人的手脚,变成在地上滚的人彘,这人彘之后有帮吕后挣到什么财富吗?没有嘛。」崔胜威果然冷静,还懂得讲起历史典故。
车东元好错乱,有钱人真的无聊到谈哲理还要聊历史,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这是哪里?快让他醒来!
高金霞还在执着。「可是人彘有观赏价值啊,经你这么提醒,我有个不错的idea,把你们做成人彘养在身边,应该很可爱。」
请别再往下说,已经出人命了,脆弱的车东元已厥倒在地。
「他怎么了?」高金霞问。
崔胜威叹息,用脚踢了踢车东元,没反应。
「是被我吓的吗?」高金霞眨眨眼,一脸无辜。
「当然啊,拜托,奶奶的幽默不是每个人都能懂的好吗?真是,不要随便吓宝宝——」
「切,你助理也太没用,我们聊个天他晕什么?把他拉到旁边,看着碍眼。」
保镖欲将车东元拖去一旁,可才刚把人拉起,他就呕吐了。
「啧,脏死了。」高金霞不高兴了。「狗崽子,这就是你聘人的水准?当助理的胆子这么小行吗?」
崔胜威叹气,也不想想车东元整个下午都经历了什么。「像您这样讲话,就算找巨人当我助理也顶不住。」
「跟我顶嘴吗?你都做对了什么?来,你过来!」
崔胜威只好过去。
「来,你坐下。」
崔胜威只好坐下。
「死狗崽!」高金霞掐他耳朵骂。「当我老人痴呆嗄?开始对我放肆嗄?狗崽子,我不是来听简报的,我今天是来杀你的,你贱卖我资产,想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弄我吗?!」
「我哪有?」
「否认吗?出,当初我铙了你们母子,你是怎么承诺的?你全身上下连根毛都是老娘的,可你现在翅膀硬了,敢卖我资产?」
「真是快疯了,就说我没有啊。」
「要是有呢?那我就要问你耳朵和眼睛哪个重要了。」高金霞向保镖命令。「把东西拿出来!」
保镖走进房间,拎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
「这什么?」崔胜威问。
「你打开啊。」
崔胜威依言打开,怔住,望着盒里的东西。
「怎么?没话说了吧?」
方才还一脸赖皮,这会儿崔胜威凛着脸,缄默了。
「这也是我的资产吧?谁准你卖的?现在——」高金霞执起柺杖,抵住他颈部。「告诉我,眼睛和耳朵,哪个更重要?」
崔胜威陷入长考。
「想清楚没?」高金霞催促。
崔胜威拿出盒里的东西,是一把酷炫的黑底金纹电吉他。
「这么漂亮的电吉他,你竟敢给我放到网路上标售?」
「真是。」崔胜威吸口气,镇定下来,故作轻松道:「奶奶,这么说得标的那个‘娜娜’是您喽?唉,早知道是您我就不收钱了。」
「重点不是钱,你崔胜威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趁我不知道的时候贱卖我的资产就是在弄我。」
「会卖它是因为用不到,丢下老婆和孩子落跑的人,他的东西我看着碍眼。」这把吉他是老爸的。
「干么又掐我?」
「做爸妈的就是再烂,能把你们生得四肢健全就要感恩。」
「我又不会弹,一直放着积灰尘也不对吧?我这是在‘活化资产’,反正我的钱就是您的钱嘛,您以前做投资的,怎么不知道活化资产的重要性?」
「啧,满口生意经,看来我把你教得很好。」
「这要感谢您的栽培。」还有虐待。
「你说得对,所以我帮你找到‘活化它’的方式了。」高金霞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塞进他怀里。「给你。」
「这什么?」不看还好,一看就喷笑。「来自地狱的使者,体验恶魔的调教,痛彻心扉唤醒你的吉他魂,地狱魔鬼训练营正是为堕落的你存在。这什么啊?哈哈哈。」
「好笑吗?这是帮你报名的电吉他密集训练班。」
「哈哈哈,天啊,哈哈哈,我哪有时间弹吉他?」崔胜威笑到掉泪。
「没时间吗?那去死好了,死了就有时间了。」
「我不喜欢电吉他!」那是混蛋老爸的嗜好。
「但我喜欢。六个月后,在我八十大寿上,我要听你弹它。」
「您喜欢电吉他?0K,您生日时我请乐团来表演。」
「我比较想看狗崽子表演,自己的吉他要自己弹。」
「不是我的!」
「这叫子承父吉他。」
「奶奶您这是——」
咚滴通!
电吉他忽然发出沙哑声。
正在卢的两人一齐转头望,刚刚还趴在一边的车东元,竟来到近处拨弄吉他弦。
「好像满好玩的,呵。」车东元弄弦完毕,仰起脸对着他们笑。
「威,他动我资产。」高金霞说。
「剁他的手。」崔胜威道。
车东元又想哭了,有钱人的情绪好难拿捏喔。
深夜的PUB里,年轻人手持酒杯,揽着正妹鼓噪笑闹,灯光昏暗,酒精发酵。
众人在虚幻里取暖,谁教现实太闷,老板又机车,兄弟姊妹们下班来听歌解气,明天的愁明天担,大脑先让重节奏打一轮,high完再躺温柔乡。
舞台上,「九玖乐团」正在准备,预备今晚要让台下青年嗨翻。
鼓手大吉调整hi—hat位置,贝斯手兼主唱的张娜英摆好贝斯音箱,键盘手陈安古也就定位。
张娜英问道:「团长呢?还没到?」接着不屑地哼一声。「她不是最爱强调不能迟到?」
「已经来了。」陈安古说。「她在地下室换衣服。」
地下室的休息区,徐明静对着镜子描上黑色眼线,涂上艳红唇色,戴上金属耳环,套上爪戒。
待着装完毕,她抓来一旁的红色电吉他,目光森冷,凝视镜子。
还是老地方,一切也如常,只是……镜子里只有我,没有你。
高痩长发的你,如今在何方?过去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啊,一起登台、一起弹奏吉他。
「振宇哥……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盼着看他点头,然后像过去般高举拳头与她相击,互道加油。
当她握拳举向空中,触到的却只有冷空气。
「我们走吧。」她背上吉他走上楼,楼梯响起的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论她怎么懊悔、怎样想念,回应她的只有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