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胡娇娇气焰骤失。「你找到新地方了?不可能,这附近要租到像我这么便宜的——」
「找到了。」
「什么?在哪里?多少钱?」
「阳光明媚,空气新鲜,还不用钱。」徐明静无欲则刚。
胡娇娇霎时拽不起来了,她惊讶地望着这女人。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忧郁清痩的女人彷佛变了个人,浑身绽放光芒,气场变强大了,竟然还笑眯眯的?
「能搬走真是太棒了。」徐明静笑道。
不要耗在这地下室了,我们上山吧。
于是她开车载着她的行李和崔胜威给的肉宝宝们上山去,前往阳光明媚的地方,放下别人的梦想,拾回自己的理想。
她从崔胜威那儿学到一件宝贵的事,她该向前看,将无法逆转的过去抛在身后,也唯有这么做,才不辜负从他那儿得到的温暖。
肉宝宝们需要阳光,她也需要。
女儿终于回农场住了,徐正国乐得跟前跟后,帮着女儿搬东西。
「我去一下温室。」
「温室?」徐正国怔住。「现、现在吗?」
「唔。」徐明静抱着纸箱往银杏树群走,箱里全是肉宝宝。
「终于要去了——」出事后,女儿一次也不肯踏进温室。
「但是看到温室她会不会抓狂?」杨玉环担心地问。
「不知道。」徐正国紧张起来,抓住杨玉环的手臂。「怎么办?万一她抓狂又要走了,那我……」
「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放音乐。」
「咦?」
「用扩音器放抒情歌,在浪漫的气氛下,明静看到温室,比较可能是感动而不是暴动……」
这是怎么回事?徐明静怔怔站在温室里。
漫天铺展的夕光替温室镶出金边,但这里怎么会有花?六株比人高的巨大花朵在温室里挺立绽放着,她放下纸箱,惊讶地看着。
原来这比她高的花儿是用纸做的,有梦幻的粉红色花瓣,也有亮黄色和贵气的银灰色,宛如真花一般。其中一株的枝干前系着——
封信,她伸手拆开——
明静,你好吗?我很想你。
看到这封信,代表你又来到这里。
有件事我没说,其实我知道徐正国是你爸。感觉满妙的,因为你爸爱哭,跟你完全相反啊。当然,也意外知道你的一些事,包括你为什么不来温室。
分手后,白天要工作不觉得怎么样,可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既然都失眠,只妤做一些有的没的,不然会发疯。
这些纸花美吗?是我向饭店的企划人员学的。
我让东元载上山,还跟你爸通了电话,我们聊得很愉快,最后我拜托他让我将纸花放在温室里。
其实每次假借突袭之名,事实是常常偷闯这儿。当时不知道,原来这里是你的伤心地。我能想像当初你跟前男友打造这里时,你是多么幸福,我很心疼,想让你再也不要伤心,可惜最后也没能陪在你身旁。
在摺纸花时,我想了许多事。
记得你曾说过讨厌有生命的东西,因为有生,就会有死,所以我摺了纸花陪你,它们不会调谢。
但是你知道吗?如果世上没开过活生生的花朵,人们如何凭着关于花的记忆,创造这些美丽的作品?
我不见你,是因为担心被沈珠荷发现又拿来做文章,威胁饭店。
但也许我会找到辨法,只要我们都活得好好的,未来就有各种可能,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为我保重自己。
P.S.我说过,我桃花运肯定比你好——所以我可以睡别人吗?现在你还会说没关系吗?
虽然这样讲很自私,但如果你跟别人睡我是不会准的。分手还这样说,是不是超任性的?总之,我把我的桃花丢这儿,全送你。
崔胜威泪珠坠落,一滴、两滴,浸染被揪紧的信纸。
徐明静仰首,在模糊的视线中,和面向她锭放的花儿相望。
好美……
这时扩音器突然传来歌声——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像是一张破碎的脸……
农场办公室的音响前,杨玉环惊恐。
「你没有别首歌吗?」
「你不是说要抒情的?邓丽君的专辑最抒情啊。」
「但你觉得这首歌合适吗?」杨玉环快哭了,明静听了会更抓狂吧?
「那不然放《我只在乎你》?下下首就是了。」
「让我来啦!」李茱花刚收工进来,听见他们讨论,推开两位老人家。「拜托,跟上时代好吗?要听感人的找我就对了。」
她拿出手机接上线路,按下播放键。
高充歌声一出,可是歌词……
靠北咧!杨玉环不管了,蹲下抱头,一切都毁了。
徐正国越听越心慌,为什么这首歌的歌词有很多死来死去的?这样好吗?
「是不是很感人?《死了都要爱》是信乐团唱的喔。」李茱花陶醉道。
「是要放给明静听的,你觉得合适吗?」杨玉环欲哭无泪。
「啊?」靠夭咧,快关掉!
崔胜威努力面向未来,因为伤心和怨恨对事情没有帮助。
危机会激发出潜能,生出强大的求生意志。把树枝砍断嫁接新枝,重创后的树枝会长得更强壮,只因打击会使人坚强,只要不自弃,那么变强大的就是本事和靭性。
分手两个多月后,崔胜威收到一封信,是从「静薪农场」寄来的,信里有一片包裹好的多肉,他小心取出,发现里头还有东西。
他将东西倒出来,是一条Pick项链,上面写了「三七步」。
他笑了,将项链戴上,到镜子前打量。
看来徐明静回农场了,真乖,有好好地生活。
在之后的许多日子里,他们没见面,只是秘密交流彼此养育的多肉。肉宝宝一天天长大,被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养胖。
吱——
秋蝉伏在树干上,鼓腹鸣叫。
红色枫叶在风中摇荡,摇碎筛落的金色阳光。
午后的露天咖啡座,崔胜威展开笔电,正在敲打资料。日光与枫叶交错的影子在桌面婆娑,像出狂乱的舞蹈。
喵——喵——
他停下敲键盘的手,低头一看,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正蹭着他的裤管。
他弯身捞起猫儿,与它圆滚滚的眼珠子对望。
「怎么……饿吗?」
喵——喵——白猫露出饥渴的眼神,叫声狂野。
他目光温柔,微笑道:「很饿是吧?」
他将猫儿抱在怀里,垂下眼阵,温柔地望着,脑海浮现那个女人慌张地躲着靠近的老猫的画面。
他嘴角笑意更深,拍抚着猫儿,仰望天空。
天空晴朗无云,日光灿亮,他被明亮日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这么好的天气,心里却像有首孤单的歌,吟唱着思念。
他将猫儿带回家,把常听的CD寄给她。
两天后的夜晚,徐明静取出CD,放入音响。草木沐浴在月光里,夜虫低鸣,农场扩音器响起钢琴曲。
徐明静啜着热茶,打量CD封面,是一个小男孩坐在钢琴前。而在他怀里的那个夜晚,彻夜播放的就是这张专辑。
OskarSchuster的《Singur》。
听着清澈但孤寂的琴音,想像每个夜晚,他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这琴声入眠,心顿时揪紧。
我很想抱着你。
思念让体内像养着一条溪,日夜潺潺流淌,蜿蜒各处,在暗夜里,偷偷沁湿了眼角……
一年后
有钱有势就有特权、有贵宾券就有种种的方便,然后就有了稍不顺已意就抓狂的脾气。
「你现在是跟我开玩笑吗?」
沈珠荷站在恒星饭店柜台发飙,招待贵宾做免费SPA的恒星贵宾卡竟然被拒收?
「很抱歉,夫人,您的贵宾卡被注销了。」柜台人员看着调出的资料,紧张地解释。「是总裁要求的——」
「我要见他,立刻!」
崔胜威坐在办公桌前,淡漠地看着闯入的沈珠荷。
「你这是在干什么?故意让我难堪?」
「夫人,贵宾卡顾名思义就是招待对我们饭店有帮助的人士,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您继续享受种种福利。」
「我稀罕吗?」沈珠荷将贵宾卡扔到地上,冷笑。「原来如此,还在记恨徐明静的事?行,看来和她分手让你很受伤。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毕竟当初我的提议是过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