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讲到工作，车内原本的轻松被扫光，卫英杰换上凝重的表情。

他轻声陈述，「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的成功都是经过煎熬苦练、辛苦累积来的。」

「是，我知道。」她俏皮表示。

「不过，我也只是努力工作而已，」他郑重澄清，就怕别人把他美化，「不是把吃苦当吃补的那种人。」

「这样就很好了……」她轻声呢语。

真的！光只是这样，就把她的心勾在卫氏，不想离开了。

她会开始怨恨自己为何不是名门淑女？在她有心的搜寻下，她发现他向来只跟名媛有绯闻……虽然都只是淡淡一笔，却都是美美的金童玉女画面。

而她，只是个父母早逝的小孤女。

她配不上他。

【第五章】

爱心育幼院

卫英杰看到育幼院的指标，再看看周筱枫手上一堆的名产，眉梢扬起。

「对！我住在那儿。」周筱枫感觉喉咙有点干涩，但还是勇于承认，「爸妈去世后，我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哦，员工资料卡上并没有特别备注。」他记得没这一项。

她勉强牵动嘴角，轻声解释，「上面只是要我写父母的名字、通讯地址、电话，谁会特地把这个写清楚？」

从她离开故乡，到外地求学开始，她就不再跟身旁的人说自己在育幼院长大的事，人总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旁人怜悯的眼神不能实质帮助她什么，反而在怪异的时候——比方说，有人丢东西，就会第一个被列为怀疑对象。她觉得这种感觉差劲透了！

虽然没人能从她身上搜出遗失的物品，东西掉了，也不关她的事，导师也是全班搜书包，但她讨厌别人认为没爸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育幼院的院长是个很有爱心和耐心的人，只是不太会说场面话、鼓吹有钱人捐款，但除此之外，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照顾他们这些失去双亲的孩子身上，鼓励他们诚实，做个好孩子，教他们很多事……

她比很多人的爸妈都来得尽责！

所以，她看不出那些人凭什么瞧不起育幼院出来的小孩。

「也是。」凝视小女人倔强的眼，卫英杰黝黑的双眸有些深不可测。

「进来吧！就让你这个有钱人看看台湾的穷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们在捐钱时，才会大方一些……」她故作无所谓，轻快笑着。

「别再说了，没那么惨的。」他伸出手，随意抚摸她的秀发。

「你别乱摸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拉下他的手，慌乱地转过头，粉脸涨红。

她的心，因他的动作而猛烈敲打起来了。

她彷佛探知了一点点……没说出口的，却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秘密，她的心好像要芜起来了……

这刻，她距离天堂，好近、好近……

「知道了。」知道她不想让别人分享的秘密之后，他反而变得比较宽容。

她死要钱的诡谲行为跟愤世嫉俗的言论，在一瞬间都有了解答。

他看她的眼神，跟之前不大相同，那种温暖的光芒，让她觉得超级别扭。

「不用同情我！我有爸妈，只是比较早走而已，院长对我超好的，就像我的第二个父母一样，我跟公司里的其他同事相同。」

她极力挽救自己糟糕的形象，郑重跟男人强调。

「如果你做错事，我还是会把你揪出来的！你放心好了。」他淡淡保证。

瞬间，她想起两人认识的过往。

「我才没那么逊，再被你抓包……」俏脸微红，她气愤转身，拖着旅行箱走进育幼院大门。

向来吵杂的小庭院却显得安静无比，似乎没人在家。

怎么可能？

育幼院的经济状况，她知道得很清楚，要是有多余的钱，院长绝对会存下来买地，不会带大家出去乱花闲逛，所以怎么可能没人在？

「院长、院长……童童、童童……」周筱枫感觉眉心在跳，丢了行李，迅速往里头跑。

她推开门，看到会客室乱成一团，桌子、椅子倾倒，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是筱枫姊！筱枫姊回来了……」两三个缩在屋里的小孩，听到周筱枫的叫唤声，先后从里头冲出来。

「怎么了？」周筱枫搂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孩子们。

「坏人说这里空气好，在这里盖别墅、民宿一定很受欢迎，叫我们搬家！还乱丢我们的东西……」方净童年纪最大，是这里的孩子头，她眨眨眼，忍住想哭又不愿哭的表情，跟常回来的周筱枫说明状况。

「我们有签约！谁都不能逼我们搬。」周筱枫握紧拳头，像只奋力保护家园的小兽，低声咆哮。

卫英杰默默站在角落，把眼前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房东也这样说……但院长三个月没缴房祖了，房东希望跟我们解约，然后把这里卖掉，所以那些坏人才来逼我们搬家！」念国小三年级的许明伟鬼灵精怪，已是偷听高手了。

「他们常来骂我们！我丢石头赶他们走！」阮奇褀挥挥小拳头，做出胜利的手势。

周筱枫万般呵护地这个碰碰、那个摸摸，确认大家都没受伤，才肯罢手。

过了一会儿，她吸吸哽咽的鼻头，低声询问：「院长在哪儿？」

「哦，她在里头替小丸子擦药，因为……」方净童话还没说完，周筱枫就飞也似地往室内冲。

她没有办法忍受她的家人遭受任何不幸，一丁点儿都不行！

日照西斜，倦鸟归。

大部分的人都赶着要回家了，但久久回家一次的周筱枫，放下北部名产，再把身上的钱全掏给院长之后，就赶着要离开。

「不留下来吃饭吗？」院长用慈祥的目光注视已长大的孩子。

「不了！公司还有事，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周筱枫摇头，口气老练得听不出是谎话。

站在她身旁的卫英杰没说话，表情生疏有礼，彷佛只是随行的男同事。

周筱枫宛如置身在冰窖，浑身冰冷，却不感觉寒意。

瞬间，她知道在寒冰地狱……大概就是这种温度了吧？

「筱枫姊，要常回来哦！」一大群孩童舔着周筱枫买的冰淇淋，吃得很高兴。

「知道了！」她笑咪咪地捏捏他们的脸颊。

大伙儿胡乱挥手，大声道别，直到身影消逝在街道的尽头。

「可以帮我吗？」坐进卫英杰的名贵轿车，整路都笑脸迎人的周筱枫才收起笑容，轻声询问。

「说吧！」当惯土地公的男人从不觉得喜欢的女人跟他要东西是怪事。

更何况是她！他可以满足她的。

「我要育幼院那块地。」立刻！再晚就来不及了！

当她踏进厨房，看到院长为其他院童疗伤的画面，她的心已被难以言喻的疼给揪住，狠狠地痛起来了……

她要守护她的家人！她不能再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否则……她的心会就此破碎。

「可以！可你要付出代价。」卫英杰点头，实事求是的态度彷佛在商场上决策谈判，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怜悯。

「好，你要什么？」她的小手在颤抖，彷佛就等这一刻。

她跟她之间，没有童话。

穷女嫁给有钱人，那是麻雀变凤凰的梦，而大家梦想的有钱优秀贵公子，跟她毫无任何关系。

她跟他之间不是那样的……连刚牵起的好感，也被现实击碎，再无其他！

那一刻的美好，只是错觉。

「当我的女人。」他一晕不犹豫地吐出五个字。

「好的，」周筱枫毫不犹豫点头，郑重允诺，「你把育幼院的地契给我那天，我就是你的了。」

「没问题！就这样了。」他淡淡答允，胸口却有松口气的感觉，彷佛只是签下一纸契约般轻松。

或许，他跟她玩过，身体的所有机能就会恢复正常，两眼不会无意识地搜寻她的身影，心不会再为她骚动……

她对他的意义就像渴望他财势的女人一样……是的，他早该这样做了！

那就不会有这趟莫名其妙的育幼院之旅！

「期限呢？」她轻轻追问他们之间缘分的尽头。

「就我结婚那天吧！我不做对不起老婆的事。」俊逸的脸孔终于露出灿然的笑容，一点点人性的痕迹……

却是跟未来的伴侣相关，不是跟她。

想到这儿，她的心又被现实狠狠地抽一下，猛烈地疼痛起来了。

「唔……」

卫英杰喝口红酒，再哺入周筱枫嘴里，舌根在她口中缓缓搅动，鲜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出。

她被酒气醺得倒在他怀中，手脚虚软无力。

「你、你做什么？」她难堪地擦去唇边的酒渍，不自觉往后瞄一下，深怕身后蹦出个说她闲话的秘书。